瞧她那說話的語氣和神情,真有點像飛仙老人。
可是那老頭子沒事幹麼去收一個女徒弟啊?這不是擺明了自找麻煩嗎?
還是飛仙老人有個什麼萬一?
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令狐魄倏地一凜,直覺拋下她,走人!
柳雪缽沒料到他會有這種反應,傻傻的望著他離去,可當令狐孤和娘那蒼白的臉龐浮現腦海時,她如夢初醒般連忙想要追上前。
突然,一個人影擋住她的去路。
「姑娘請留步,我家主子不願妳打擾。」身為一個盡責的護衛,莫東傾徹底執行他的任務。
柳雪缽撇了撇櫻桃小口,望著逐漸縮小的黑影道:「師父說了,如果你棄我於不顧,那麼後果自負喔!」
照理說,以兩人的距離,那威脅令狐魄應該是聽不見的,但原本疾行的步伐停頓,回首,直瞪著柳雪缽,終於他又踱了回來。
他居高臨下地望著不及他胸膛高度的小丫頭,不悅地問:「妳究竟是誰?」憑她,師父應該沒事才對。
「我……」柳雪缽反手指了指自己,面對他的咬牙切齒,她卻依然笑容燦燦的說:「我是你的小師妹啊!」
「嗯!」他唯一的反應就是輕輕點了點頭。
然後呢?
沒有了!對於他的冷淡,柳雪缽著實有些傻眼和氣結。
她原本以為抬出飛仙老人,再說出自己是他的師妹,他至少應該有一丁點的反應,可是……沒有。要不是他那起伏的胸膛,她還以為自己是在和一座雕像說話。
「我……」迎視他那森冷的目光,柳雪缽張口,原本到舌尖的話全都被凍住。
「如果妳只是來認親的,咱們師兄妹已經相認,妳可以走了。」沒用「滾」字已經很客氣了,向來他對於不相干的人,連話都懶得說。
初初的震驚一過,靈巧的心思快速的在她的腦海中翻轉著。
突然,小臉一垮,一顆顆豆大的淚珠像斷了線的珍珠似的滑落。
第二章
「大師兄……我已經沒地方可以去了。」她可憐兮兮地哭訴,與方纔那種驕矜傲然完全不同。
「回師父那兒去!」真正的意思是,她從哪來就回哪兒去。
「師父他老人家去雲遊四海了,他要雪缽來找大師兄,他說……」說著說著,她哽咽得說不下去。他最討厭女人的淚水。
就在他再次轉身時,柳雪缽衝向前擋住去路,大聲控訴,「師父騙人……師父明明說大師兄曾經被親人出賣,一定會憐憫我這個也同樣被家人出賣的師妹,可是……大師兄好冷漠……師父根本就是騙人的……」吵死人了!額際驀地出現跳動,令狐魄已經沒耐性陪這騙子演下去。
「大師兄……」哽咽不止的她,突然伸手搗住自己的胸口,原本還算紅潤的臉龐倏地變得蒼白無血色。她怎麼了?
令狐魄粗魯地抓過她那無力的手臂,一把脈,他渾身一震,在她體內作怪的竟是已經在江湖上絕跡的劇毒「笑紅顏」。
「你中毒了!」
「呵,那一定是他們。」臉上掀起淒涼的一笑,纖細的身子搖晃數步。
「他們是誰?」
「出賣我的親人們,他們為了要保住自己的榮華富貴,在我的體內種了毒,想要藉此控制我。」這個謊言早已在她心中兜轉不下數百回,說起來自然面不改色。她早料到以令狐魄古怪的個性,單憑她口說是他師妹,只怕很難讓他心甘情願地留下自己。所以她未雨綢繆地在自己的體內下了劇毒,以便取信於他。
只見令狐魄聽了她的話,臉色一沉。
被家人出賣嗎?但她被家人出賣關他什麼事啊?
心中叨念歸叨念,令狐魄依然取出懷中銀針,不過眨眼時間,在柳雪缽還沒有反應前,那針已經隔著衣裳精準地沒入她週身的大穴之中。
跟著他那厚實的手掌貼上她的背,一陣渾厚的內力滲入她的四肢百骸,遊走於她的脈絡之中。
良久,收掌,他默然不語地拿出一顆丹藥塞進她的口中,「只要再稍加調理幾日,你身上的餘毒必盡。」彷彿盡了他該盡的責任,他再次轉身想要離去。
呃,就這樣嗎?
人稱邪醫的他,醫術果真令人咋舌,只不過個性實在令人不敢恭維。沒關係,她還有絕招。
「大師兄……我真的沒地方可以去了,師父說若是你不收留我,就叫我自尋生路去……嗚嗚嗚……」她賭他會因為和他相似的悲慘遭遇而收留她。
可惡!這根本就是打鴨子上架!吃定了他會心軟嗎?
但遭親人迫害的他,早就沒了心。
緊抿的唇角噙著邪態的笑容。這冒牌貨想幹什麼?今天他的心情還不錯,就陪她玩玩吧。他旋過腳跟,嫌惡地說:「一個大姑娘哭得這般涕泗縱橫的,能看嗎?」她真的成功了嗎?柳雪缽不敢置信地望著他。
令狐魄竟然朝著她伸出手,「走吧!」她愣愣地伸出手,任由他扯著自己走入府中。他果真如傳言一般,行事總不按牌理出牌,她不禁擔心,自己真的有那個能力可以說服他嗎?
她隨即搖了搖頭,企圖甩去自己的灰心喪志。她不能認輸!一旦認輸,那娘怎麼辦?令狐大哥怎麼辦?
所以不管令狐魄有多難纏,她一定和他纏鬥到底,就算到最後真要用押的才能將他押回令狐家,她也一定要做到。
呵呵,瞧瞧這陣仗,簡直活脫脫在上演一出三堂會審的戲碼嘛!
看來他身邊養了一個道地道地的報馬仔,才一會兒工夫,他要離京的消息已經讓這幾個平時忙得像陀螺男人們,不到一個時辰便全部到齊。
只不過,就算這陣仗大得嚇人,可嚇不了他。
就見令狐魄懶洋洋地癱在椅子上,雙手還不停地把玩著在他手中攀爬的虹鏈。
虹鏈,是一條五彩斑斕的細蛇,體內卻含著足以使人致命的毒素。只要被它咬上一口,不消眨眼時間,被咬的人就會全身發黑而亡。
這尋常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毒物,這世上也只有令狐魄這種想法和行事作風皆詭異的男人會把它當成寵物了。
「聽說你要離京?」
「嗯。」不置可否的點點頭,算是回答了軒轅極天的問題。
縱然軒轅極天已經位登九五,渾身散發著任何人見了他無不必恭必敬的威儀,唯有令狐魄,不管是從前還是今日,從來不去改變自己的態度。
「為什麼要去?」看他點了頭,軒轅極天那兩道濃濃的劍眉驀地往中間兜攏而去。
「總該去看看的。」離家十多年,他突然很想去看看那個曾經妄想萬世昌隆的人,如今怎生落魄的模樣。
「不過是個破敗的家族,有啥好看的?」縱是血緣,可對魄卻是那般的毫不留情,這樣的血親不如沒有。
抬頭,對於兄弟們臉上那種憤然的表情,令狐魄毫不在意地勾唇而笑,「不管怎麼說,那終究是我的根,不是嗎?」
「魄,那兒從來就不是你的根,他們的所作所為,根本不配擁有你這樣出色的子孫。」軒轅極天直接表達他的看法。
一直以來,他認為魄早就已將那些不堪的往事全都忘了,誰知他卻突然想「回家」,尤其是他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教他怎能不擔心。
「只是去看看罷了,沒啥大不了的。」俊顏淡淡抽笑,令狐魄只是一臉的漫不經心。他真的只是想去看看當初「他」口中的萬世昌隆,為什麼兄弟們個個如臨大敵一般?
那些人當年殺不了他,現在同樣也不能。原本慵懶的神情霎時轉變成一抹譏諷。
「真的要去嗎?」還是不死心,軒轅極天再問。
「整日待在京裡,悶了,我不是適合這種太平日子的人。」再說,他本來就是一個不羈之人,要不是為了兄弟,他只怕早早遠走高飛了。
「可是你的身子……」軒轅極天還想再勸,但一直靜默在旁的聞人翻雲卻先一步開口。
「就讓他去吧!」有些事,得自己親身去做,才算了結。
令狐家最近有些動靜,一些殘存的子弟被暗中遣進京中,看來那個老不死的傢伙還不死心。
一直以來,他總是默默地替魄防著、守著。現在魄願意自己去面對,他當然沒有理由去阻止。
畢竟那是魄心中的魔!那魔不除,只怕他二輩子也無法真正恣意悠哉。
「可是……」即使聞人讚成了,他還是難免憂慮。
軒轅極天那模樣,看得令狐魄忍不住噗哧一笑。「你究竟是在顧慮啥?現在的我早已不是七、八歲的天真孩童,他們再也傷不了我。」
「可是你身上的毒……」相對於軒轅極天的猶豫,令狐魄卻是看得很開,他吊兒郎當道:「照理說,我的命應該長得很,閻王還沒那個膽子收了我。」
「那你至少答應我,帶著我為你親選的護衛前去。」令狐魄沒好氣地掃了軒轅極天一眼。也太小看他了吧!
「還有,聽說你突然來了個師妹,她……」勾魂的話還沒說完,令狐魄已經不悅地霍地起身,懷中的小蛇彷彿感受到主子的憤怒,嘶嘶地吐著艷紅小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