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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頁     葉雙

  楔子

  樑柱高聳、雕琢處處的令狐大宅,一越過立於正中的大庭院,即是華美森嚴並具的迎賓大廳,其後儘是一片櫛比鱗次,彷彿永遠望不到盡頭的宅院。

  其間穿廊、假山流水林立,熙來攘往的僕傭在園子裡頭穿梭忙碌著,個個神情嚴肅,看得出來,訓練有素。

  「這個娃不能再留,咱們得快些進行。」已經沒有時間讓他們猶豫了。

  大廳上正襟危坐的眾人皆忍不住因為家族長老的決定而倒抽一口氣,深感同情地齊望向瑟縮在娘親懷中的小男娃。

  「為什麼一定要這麼做?」眾人中唯一敢出聲抗議的,是小娃兒的父親令狐傲然。

  那是他唯一的兒子耶!而他的爹親、孩子的祖父,竟冷血的輕易決定了他的死亡!

  「因為他的命格詭譎,對於令狐家來說太過危險。」短短兩句話已經道盡令狐宣對於命理的偏執,而他一生無不致力於如何創造令狐家永世的昌盛。

  「那是迷信。」要他因為這看不著也摸不著的命理之說,捨棄自己的親兒,他做不到!

  對於這向來聽話的兒子難得的違逆,令狐宣冷眸一掃,「這事攸關全家族的興衰,不是你一個人可以決定的。」

  他可是仗著令狐家的財勢與人力,千辛萬苦才找著傳說中「丹鳳銜書」的風水寶地,眼看家族的萬世富貴就要來臨,斷不可能為了兒子一時的婦人之仁而放棄。

  前些天他遇著一個奇人,不但得知他已尋得丹鳳銜書,還算出他家子嗣之中有一人是在子時出生,一旦能讓這個孩子和那些祖先們陪葬,就能永保令狐家的榮華富貴。

  本來他以為那不過是個信口開河的江湖術士,有日他正巧在自個書房瞧見一本地理奇書,書上記載關於丹鳳銜書的種種,證實了奇人所說的。

  反正只是犧牲一個在九月初九子時出生的孩子,令狐家的永世昌隆便能唾手可得,那麼即使兒子會怨他、怪他,他也不會放棄。

  「我不會讓你這麼做的!」令狐傲然步上前想要護住自己的妻兒。

  他的舉動徹底惹怒了令狐宣。

  「你以為單憑你一個人能夠阻止我嗎?」

  「我……」父親的怒瞪讓令狐傲然原本堅定的神色有了些微的動搖。

  「身為令狐家的人,必須為家族盡心盡力,即使得貢獻出一個孩子,那也是你應該做的,懂嗎?」撂下話,令狐宣手一揮,緩步離開。

  不行!他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孩子成為活生生的陪葬品。

  他轉身想要帶妻兒離開大廳,卻見兩個身形壯碩的宗親擋在他面前。

  他的視線越過他們,瞧見了還不滿七歲的兒子被人捉住。

  令狐魄不斷掙扎,口裡還不停地喊著,「爹,救我!娘,救我啊!」

  「求求你們放過我兒子!求求你們!」

  一介文弱書生的令狐傲然,只能心痛地看著妻子聲嘶力竭地哭喊著,追得跌跌撞撞,仍無力挽回。

  「不—」他驀地狂喊。

  保住令狐家萬世富貴真有那麼重要嗎?為了保住不可知的未來,竟活生生要害死他兒子!天理何在啊!

  為什麼沒人肯幫他?幫幫他可憐的兒子?

  天啊!誰救救他可憐的兒子啊!

  第一章

  「娘!」望著母親憔悴蕭索的單薄身子和蒼白的容顏,柳雪缽不敢置信的搖了搖頭。

  不該是這樣的!她一直以為娘在這裡會受到很好的照顧,所以才安心出門去替令狐孤辦事的。

  令狐大哥明明答應她會好好照顧她娘,畢竟自從柳家突逢滅門之禍後,一直都是他在照顧她們。

  那時她年紀還小,要不是令狐大哥伸出援手,她和病弱的娘不可能活到現在。

  所以,她一直視他為救命恩人,漸漸多了愛慕之情,卻怎麼也沒有想到,他竟然任由她娘病重如此,教她看了怎能不心痛?

  再說,這裡可是令狐家,雖然已不若以往那樣風光,但也不該狼狽到連請大夫替她娘看病的銀兩都沒有啊!

  「令狐大哥,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這……老爺子說,既然妳逃了,令狐家不養無用之人,所以……」

  「你剛說了什麼,再說一次!」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柳雪缽倏地瞇起清亮的瞳眸,冷聲低喝。

  感覺到她的憤怒,他這才硬著頭皮解釋,「老爺子說令狐家不養無用之人,既然妳不信守承諾逃了,咱們又何需浪費銀兩去養一個廢人。」

  「老爺子這麼說,你就真的這麼做?」柳雪缽吃驚的瞠大眼。令狐孤應該知道她娘對她來說有多重要,這世上她就只剩娘一個親人了。

  他怎麼可以眼睜睜看著這一切發生?

  「你也以為我逃了嗎?」銀牙緊咬,「你明知道我只是去找尋飛仙老人,難不成你要我大剌剌地走到令狐魄面前,拍拍他的肩膀說—跟我回令狐家,因為你爺爺很想你嗎?」

  令狐魄根本不會信,畢竟當初他被選為祭品,可是他爺爺一手促成的。

  當年要不是飛仙老人誤打誤撞闖進令狐家祖墳,救出令狐魄,成為他師父,如今這世上哪會有令狐魄這號人物!因此,她想從飛仙老人那裡套出一些令狐魄的秘密。

  所以她得想好萬全的計策,先接近令狐魄,取得他的信任後,再「騙」他回令狐家。

  沒想到她的處心積慮,卻被老爺子誤以為是逃脫!

  「雪缽,妳別怪我,我……」令狐孤著急想解釋,突然胸臆間湧起一陣劇痛,疼得他只能手摀著幾乎要喘不過氣的胸口,跟著一陣猛咳,甚至嘔出一口烏血。

  「你怎麼了?」終究是自己心儀之人,見狀,她心一驚,連忙上前扶住他,關心的詢問。

  「我……沒事。」俊逸的臉上揚起一抹安撫的笑容,不想讓她操心。

  「都已經嘔血了,還說沒事,你……」柳雪缽心急的叨念,可長串的話語卻因為腦海中急閃而逝的思緒而頓住。「老爺子也對你下毒?」他怎麼可以?

  但轉念想起令狐大哥曾經同她說,令狐宣當年為了確保令狐魄沒命逃出令狐家祖墳,所以在送他進去之前,餵食了他們柳家不外傳的天下至毒「絕神丹」。

  一個能冷血殘害自己的親生嫡孫,當然也可能向其它的孫子下手。這該死的老頭子!

  「雪缽,現在妳知道我為什麼不能保護妳娘了吧?」雙手輕柔的撫上她那靈巧生動的五官,寵愛之情,隨著他的舉動漾進了她的心中。

  憤怒頓消,她反手握住令狐孤的手,一臉堅毅地表示,「走,咱們離開這裡,你身上的毒我一定能解,咱們帶著我娘離開令狐家這個令人作嘔的地方,即便是粗茶淡飯度日也好過待在這裡。」

  再繼續待下去,難保那老頭子不會再使出毒手。

  相對於她的激憤,令狐孤顯得平靜許多,雙手握住她的小手。

  「傻丫頭,我也很想帶著伯母跟妳一起離開,但我身為令狐家的子孫,便得守住這個大宅,更何況老爺子也說了,他種在我身體內的毒,縱使是妳也難解,如果妳沒能將大堂哥帶回來,那麼……」

  未完的話,令柳雪缽頓起一陣寒慄。

  那老頭子瘋了!捉她娘當人質還不夠,現在連令狐家的最後一絲血脈都不肯放過。

  撇去令狐魄不說,逐漸凋零的令狐家如今只剩令狐大哥這嫡系子孫,而他竟然對他下毒。

  難道令狐魄的回來與否,藏著更大的秘密?

  又或者,那老頭子還想要完成十幾年前未完成之事—活埋令狐魄?

  但她不懂,為啥老頭子篤定她能帶得回令狐魄?

  他難道不知人稱「邪醫」的令狐魄有多麼古怪、多麼無法捉摸嗎?

  傳聞,他可以眼睜睜看著一個人在他的眼前斷氣,只因為那人付不出他所要求的診金,也可以分毫不取地去救一個什麼也付不出的窮小子。

  一想到自己得面對這樣一個心思難以捉摸的男人,她真的很想放棄。

  如果可以不用蹚這渾水,她寧願遠走他鄉,遠離這一切的紛紛擾擾。

  可放不下啊!

  令狐大哥不單對她們母女有著救命之恩,她的一顆心也都繫在他的身上。

  「可惡!」

  令狐宣一向以陰狠著名,要是她真的沒有做到她曾經承諾的,那麼……

  她不想讓令狐孤為難。「令狐大哥,你放心,我這回有找到飛仙老人,知道了接近令狐魄的方法了,我會用盡一切方法帶他回來的。」如果他真的不肯,到時就算偷拐哄騙,為了娘和令狐大哥,她都會逼他回來的。

  「嗯。」聽到柳雪缽的答案,令狐孤眼中有絲異樣的情緒一閃而過。「最近城裡有人在打探咱們令狐家的消息,我猜是大堂哥的人馬,妳若跟著他,也許可以找機會接近大堂哥。」

  「那我娘她……」望了躺在榻上的母親,柳雪缽內心滿是憂慮。

  「雪缽,妳這次去可要早去早回,這陣子我會好好照顧妳娘,不過老爺子的性格妳是知道的,我不曉得我能頂得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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