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這丫頭已經十五,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紀,不過這樣不解世事的丫頭,對二十四歲的他來說還是太小了,需要花很多的心思去調教,而他又太粗魯、太直來直往,他可不喜歡做這麼費功夫的事,所以對她真的只是單純覺得好玩。他在心裡這麼說,不過這番話倒像在說服自己似的。
見寶齡還抖個不停,哈勒瑪不禁大感挫敗,殊不知他不笑的表情看來竟有些猙獰。
寶齡驚懼的眸子霎時瞠圓,發現雙腳終於能動了,轉頭就要往大門內衝去,哪知道那扇門早就被不知情的奴才關上,她硬生生地撞了上去。
砰!
「唔……好痛……」寶齡捂著額頭,蹲了下來。
哈勒瑪忍住滾到喉頭的笑聲,矮下高大健壯的身軀,聲音刻意放輕。「哪兒撞疼了?讓我看看。」
「嗚……」她再也憋不住,聳著肩頭,低聲抽泣。這個三爺真的好壞,為什麼老是要嚇她?她已經夠害怕了……
哈勒瑪先是伸出大掌,可是又怕適得其反,於是又縮回去,粗聲地安慰。「你、你先不要哭……很痛是不是?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嚇你,只是覺得這樣很好玩……呃……不是這樣,我是說……該怎麼說呢?」
他一向拙於言詞,也不像毓謹那麼擅長應付女人,現下怎麼說都是辭不達意。「我這人最怕看到女人的眼淚了,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錯,這樣夠不夠?要怎麼樣你才不哭?」
寶齡嗚嗚咽咽,聽著他又是道歉又是賠罪,一副低聲下氣的模樣,她不自禁地偷瞄他一眼,只見他粗獷黝黑的臉上滿是慌張和著急,忽然覺得……他應該沒那麼可怕吧?
何況人家也道歉了,她不能因為他的外表就認定對方是壞人,三爺心裡一定也很難過……換作是自己,想必會更傷心。
想到這兒,寶齡收起淚水。「是我自己膽子太小了,可是就……沒辦法……」她真的好沮喪。
「我明白。」哈勒瑪見她肯跟自己說話了,可比什麼都還快活。「險些被壞人抓走,回不了家,一定會很害怕,不過老是這樣也不行……呃……我不是在強迫你,只是……不希望你這麼怕我。」要他講出這番話可比跟人家比劃刀法還要難,就怕又嚇跑了人家。
她沉默了下,才小聲地求教。「那、那要怎麼做?」要是能改掉這個毛病就好了,不然額娘見了她就歎氣,阿瑪和哥哥姊姊們也覺得頭疼,她不想成為家人的負擔。
哈勒瑪索性盤腿坐好,表情認真地苦思。
「總是會想出辦法來的,讓我好好的想一想……你……」才說個「你」字,他話就不知該怎麼接了。因為寶齡那雙噙著水霧的眸子,正眨巴眨巴地望著他,凝神聽他說話,加上那哭得紅紅的鼻頭,微顫的唇瓣,教他好想揉揉她的發,或者是抱抱她……
啪!哈勒瑪用力拍了下自己的頭,不准自己有這種齷齪的想法。
她嚇了一跳,愣愣地看著他問:「三、三爺為什麼要打自個兒?」
「呃,這樣腦子比較清醒……」哈勒瑪尷尬地輕咳一聲。
他跟她阿瑪可以算是知己、朋友,所以只能把她當作妹妹,或是晚輩看待,可不能想到別的地方去,何況這會兒是在幫她,他要正經點才行。
「不如這樣好了,往後就別再躲著我了,慢慢地,只要不再怕我,能自在地跟我說話,就算我嗓門大一點,你也不會嚇到,久而久之,膽子自然就跟著大了,你說這個法子好不好?」
寶齡怯怯地問:「這樣……就行了嗎?」
「不光是你,很多人第一眼見了我,都會覺得我這人看來兇惡可怕,若是你連我都不怕的話,還會怕誰呢?我說得對不對?」哈勒瑪一臉希冀地看著她,真怕她拒絕了,別人怕他就算了,可是看她抖成那樣,他心裡就不舒坦,很想讓她瞭解真正的他其實是個好人。「要不然就把我當作兄長,如果是兄長就不怕了。」
把他當作哥哥?寶齡握緊拳頭,不讓自己退縮。「好。」她想,自己要是能勇敢一點,額娘見了開心,身子也會好得快。
「你真的答應?」哈勒瑪咧嘴笑了。
「嗯。」她開始覺得好像沒那麼怕他了。
哈勒瑪清了清喉嚨,臉孔發熱,幸好他皮膚黝黑,看不太出來。「好,那就這麼決定了,我改天再來找你阿瑪,你……你快進去吧。」
「那、那我先進去了。」寶齡起身敲了敲門。
來開門的奴才還嚇了一跳,詫異她怎麼會在外頭。
看著她進去,大門再度關上,哈勒瑪卻有種想要大聲歡呼的衝動。他真不知自己究竟是怎麼了?是因為沒有姊妹,所以這會兒多了個妹妹,他才會這麼開心嗎?一定是這樣的……
既然把她當作妹妹看了,往後他當然得好好的照顧、疼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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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正好是護國寺每個月舉辦兩天的廟會活動。
才用過午膳,寶齡就被姊姊恩古倫硬拉出門,心想只要多帶妹妹到外頭走動,久了她就會習慣,以後便可以一個人出來,不用再依賴別人。
「你手別抓這麼緊,不會有事的。」恩古倫告訴自己,這麼做都是為了寶齡好,她總不能一輩子躲在家裡。
「可是有好多人。」寶齡小手還是緊抓著不放。
「因為昨天和今天都有廟會,當然有很多人了,你看那兒有江湖賣藝,還有你最愛吃的冰糖葫蘆,老是待在家裡也不嫌悶,出來看一下熱鬧也好。」希望這些東西能讓妹妹忘記恐懼。「咱們再過去一點看得比較清楚。」
經姊姊這麼一說,寶齡也被那些正在表演硬氣功和吞火的江湖賣藝給吸引了,上回見到這些是在三年前,還是哥哥們怕她無聊,專程帶她出來玩的。
一波波的人潮湧了過來,原本緊緊牽在一起的小手因而掙脫,姊妹倆不知不覺得被分開來了。
寶齡目瞪口呆的看著表演吞火的人,半天合不上嘴。「那個人好厲害,居然可以把火吞下去,姊姊——」話未說完,她發現身邊竟然都是些陌生人。
姊姊不見了?
寶齡被人潮擠到路旁,她只好站在賣硬面餑餑的店門口,東張西望著,等待姊姊能快點找到自己。
而她著急地頻頻張望、驚慌失色的模樣,正好讓歹人有了可乘之機。
「小姑娘,是不是迷路了?」一名五十歲左右的婦人好心地上前詢問:「還是跟家裡的人走散了?你住哪兒?要不要大嬸帶你回去?」
寶齡搖了搖頭。「謝謝,我在這兒等就好。」
「大嬸是怕你一個人在這兒會被壞人拐走了,才想幫你,你不要怕。」那婦人更加和善了,伸手就要握住寶齡的手。「跟我走,我帶你回家。」
「可是……」寶齡還是有些猶豫,怕萬一姊姊找來了會看不到她。
「別怕,跟我走沒關係——」婦人不給她考慮的時間,就要拉她離開。
「你想帶她去哪裡?」一個渾厚低沉的嗓音冷冷地質問。「少在這兒裝親切了,誰知道你安什麼心眼?快放了她!」
「呃……我真的是……一片好意……」那婦人原本想跟對方說少管閒事,可是一瞧見哈勒瑪的長相,再被那雙怒氣騰騰的眼瞳一瞪,她嚇得說話都結巴了,很快地鑽進人群之中,逃之夭夭。
哈勒瑪哼了哼。「什麼好意?鬼才相信!」光用膝蓋想就知道是幹什麼的。
「三、三爺」寶齡沒想到會碰到他。
哈勒瑪眉頭一皺,有些氣惱。「你怎麼一個人跑出來了?知不知道剛才有多危險,差點就可能被賣去那種供男人玩樂的地方?你居然還傻傻的要跟人家走,要不是讓我瞧見,只怕你這次真的回不了家。」
她瑟縮了下,吶吶地說:「我……我是想……那個大嬸……又不是男的……應該不是壞人……」
聽完,他更生氣了。「壞人有分男的還是女的嗎?你到底有沒有腦袋?一個人站在這兒,看起來就一副很好騙的樣子,難怪會被壞人盯上。」
「我……我……」寶齡頭越垂越低,聲音越來越小。
「以後沒有家人陪伴,就不准出門,聽到沒有?」他只要想到她可能真的會被拐走,不知道會淪落到哪條花街柳巷,就整個火氣上升。
寶齡扁了扁小嘴。「是姊姊……帶我出來的。」
「那她人呢?居然丟下你一個人跑了,當什麼姊姊?」怒氣正熾的他見著寶齡的肩頭微微地抖動,就像被澆了盆冷水,怒火立刻熄了一大半。「我不是在罵你……」不過說得一點都不理直氣壯。
「我下次不出府……就是了。」她囁嚅地說。
他用手抹了把性格剛正的臉龐。「你要出府也行,我可以陪你……呃……我的意思是說那些壞人只要見了我,包管嚇得拔腿就跑,更別說想要拐騙你了,所以絕對很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