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生得弱小,這肉是留不住的,與其被別人搶了,不如獻給石哥您,您若可憐小弟,就賞小弟那塊饅頭填肚子吧,雖無肉,至少還能頂個飽。」
石橋恍然大悟。這話有理,原來是怕被人搶了。
「算你小子聰明。」石橋哈哈一笑,不客氣的拿走燒雞,把又硬又難吃的饅頭丟給她。有了燒雞,誰還在乎饅頭?
而「不會有人跟她搶饅頭」正是安玲瓏要的,饅頭雖然又硬又難吃,但勝在好收藏,又不易壞,可以久放。
她走到角落,趁人不注意時,把饅頭收進衣服裡藏著,同時又悄悄選了個位子坐下,這位子不顯眼,卻可以聽到官兵們的說話聲。
「季大人被砍頭,還被抄了家,這次皇上抄到的財產可真多。」
「當然多了,他和山匪勾結,搶了商家的貨,這幾年賺到的不義之財,說是金山銀山也不為過,只可惜這抄家的任務沒落到咱們右統領大人手上。」
「哼,還不是又被左督衛軍給得去了,錢財讓他們得去了,卻把山匪丟給咱們,憑什麼!」
「就是,一批新奴隸只會吃咱們的糧,又沒銀子撈,真他媽窩囊!」
安玲瓏心頭一動。有一批新奴隸要進來?右督衛軍沒搶到油水,他們統領大人應該很火大才是,今日卻給所有人加菜……
她心頭一驚,暗叫不好,聽他們的意思,是很不高興又多一批人吃糧,萬一想去舊添新……這頓飯食,恐怕是最後一頓!
不能再待下去了,她必須趕快想個辦法逃走,可惜她才剛猜到即將可能發生的事,卻沒有時間去佈局。
一頓飯結束後,官兵立刻把所有奴隸集合在一起。
他們的脖子上被戴了鐵製項圈,用鐵鏈一個栓著一個,沒人可以逃跑,就像是畜牲似的被鎖在一起。
奴隸們被帶往森林的方向,包括安玲瓏,這突來的變故,令所有奴隸不明白,原本得了一頓好飯的人,那欣喜一下子就消失了,大伙漸漸感受到一股不祥之氣。
奴隸們走在前頭,官兵們策馬跟在後頭,安玲瓏轉頭打量,每個騎馬的男人都帶著弓和羽箭,她心頭狐疑。今日是陰天,眼看有一場雨,並不是狩獵的適當時機,他們怎麼突然想去森林打獵?帶的獵狗似乎還比平常多?
而今天被帶出來的不只有男奴,還有另一批女奴,那些女奴不是上了年紀,就是沒有姿色,一看就是沒有價值的,算一算,全部奴隸加起來共有五十多人。
安玲瓏的心情更沉重了,奴隸的命不值錢,有時候死對他們來說反而是一種解脫,所以死並不可怕,最可怕的是生不如死,她不認為這些官兵帶著他們到這山裡只是單純的來打獵。
來到森林前,眾人停下了腳步,這時一名官兵走上前。
「咱們幾位爺今日心血來潮,要進林子裡打獵,各位可要好好表現。」
原來真是來打獵的。他一說完,有不少奴隸鬆了口氣,安玲瓏卻悄悄握緊了拳頭,心情又更沉重了。
官兵滿意地看著大伙如釋重負的表情,眼中有嘲諷,臉上的笑卻更加和藹可親。
石橋開口諂媚道:「大人放心,咱們肯定盡心盡力。」
「那就好,等會兒大伙盡量跑哪,你們要是跑慢了,咱們爺可就追得不盡興,會覺得掃興的。」
石橋等人這時候也聽出不對勁了。
「追?爺的意思是……」
「老是獵些鳥呀鹿的,不夠刺激,所以今日爺們給各位一個表現的機會,等會兒你們盡力跑,因為咱爺們的弓箭可是不長眼的哪。」
此話一出,眾奴隸變色,原來等待他們這些奴隸的是一場生人狩獵,獵殺的目標不是飛禽走獸,而是他們這群奴隸。
第2章(1)
督衛軍中也是有流氓的,他們出身不夠高,不能升高官,卻可以杖勢欺人,甚至玩弄這些奴隸。
他們穿著華貴的獵裝,手持弓箭,跨坐高頭大馬,雍容高貴的面容上卻噙著殘忍嗜血的笑容,居高臨下地笑看著奴隸臉上的驚恐;而他們所帶的獵狗似乎受到主人的鼓舞,紛紛狂吠著,目露凶光,顯然也為等一會兒的撕咬活人而亢奮不已。
奴隸們瑟瑟發抖,每個人臉上全是驚恐和憤怒,甚至有人開始哭泣。恐懼很快蔓延開來,奴隸們哀求著、求饒著。
安玲瓏閉了閉眼。她猜對了,只可惜她沒有太多時間為自己留下後路,處在奴隸堆中,她沒有像其他人一樣哭叫求饒,因為她知道沒有用,那些男人眼中的嗜血和興奮,她看得很清楚。
她能做的,就是找尋生機。
十個獵殺者和二十隻獵狗,獵人腰間配刀,每人羽箭十支,十個人就是一百支箭,獵殺五十名奴隸,綽綽有餘。
安玲瓏將所有人打量了一會兒,便收回目光,低頭沉思,腦子飛快地轉著。官兵們享受著奴隸們的恐懼,其中一個帶頭的官兵命令道:「將他們脖子上的鐵鏈解開!」
話一說完,立刻有一名官兵依令上前行事,將那些奴隸們脖子上的鐵鏈——解開,當他來到安玲瓏身前,將她脖子上的鎖鏈解開時,安玲瓏突然抱住他,哭求道——「官爺,饒了我吧,小的願意做牛做馬,小的不想死啊官爺!」
「臭小子!快放開!竟敢弄髒老子的衣服,不想活了嗎?!」官兵毫不客氣地抬腿將她踢開。
她狼狽地往後倒去,在地上瑟瑟哭泣。
「住手!別打死了,少了一隻獵物可是會殺風景的。」另一名官兵嘿嘿說道。被夥伴一說,那官兵才收回腳,用眼神瞪了安玲瓏一眼,一副「你死定了」的威脅表情。
安玲瓏縮著身子,表面上怯怕,卻悄悄將手中的匕首藏起來,這是她適才抱住對方時乘機摸下來的。
「給你們一炷香的時間,不想死的,就給爺使出吃奶的力氣跑。」官兵笑看著這些面帶懼色的奴隸,接著臉色一沉,喝令道:「點香!」
香一點,所有奴隸們毫無選擇,立刻逃往森林裡,他們手無寸鐵,只有兩條腿,除了逃,別無他法。
安玲瓏跟著大家一塊往森林逃命,她心裡很清楚,身後是騎著馬、拿著弓箭、帶著獵犬,以獵殺他們為樂的官兵們,無論跑得再快,對方一下子就能追上他們。
與其沒命的跑,不如找地方躲起來。好在森林對她來說並不陌生,以前師父總放任她在林間玩耍探險,教會她許多事,沒想到如今卻能保她一命。
所有奴隸拚死拚活的往前跑,但是安玲瓏卻故意慢慢落後,她計算了下腳程,一炷香大約是兩刻鐘,可這腳程不到一刻就會被馬匹的速度追上,加上獵狗的嗅覺,不管逃往哪裡,皆能精準地鎖住他們的行蹤。
若想逃出生天,就要想辦法消除自己的行跡和身上的氣味,因為人尋跡,狗尋味,只要消除這兩種,就不會被找到。
她很快來到一棵大樹前,見四下無人,立刻用偷來的匕首開始往樹下挖,挖出了樹根,用刀子切斷,樹根流出的綠色汁液混著泥土就有了黏性,她開始往自己頭上和臉上塗抹。
等到塗得差不多了,她便把挖出的洞補好,接著又朝附近草叢裡的爛泥堆鑽去,身子全掩在爛泥裡,只將頭露出來。
有草叢掩護,加上整顆頭塗滿樹汁和泥土,便和草叢融為一體,她安靜地躲著,如同扎根的樹木一般,靜止不動。
她閉目凝神靜聽,沒多久,便感受到空氣中傳來的肅殺之氣,隨著獵犬吠聲所帶來的騷動,她的心也跳得飛快。
要冷靜,她告訴自己,心不平,氣就會亂,她把自己當成天地的一草一木,就像以前師父訓練她打坐一樣,她的氣息漸漸緩慢,神思平靜,與天地合而為一。
獵犬循著氣味而來,就在她附近搜索,還來到她挖的那棵大樹附近嗅了嗅,因為樹汁味濃烈,蓋住了她的氣味,所以沒多久,獵犬就走了,也帶走了殘酷的獵人們。
起初,她還能聽到人們的慘叫和哀號,偶爾還能看到一些存活的影子在慌張中逃跑,當兩個時辰過去後,除了風吹樹葉的沙沙聲,她已經完全聽不到任何嘶喊聲或是看到任何一個同伴了。
她只能等,等這些人離去,她才有活下去的希望。
當夜晚降臨,更能顯示出她躲進土裡的明智之舉——身子被泥土包裹,隔絕了夜晚的低溫,減少失溫的危險。
肚子餓的時候,她就撕下一點饅頭,放在嘴裡安靜的嚼著,又硬又難吃的饅頭還混著爛泥的腐敗味,簡直難以入口,但她沒得選擇,這是救命的乾糧,足以讓她支撐好幾日。
至於其他人,吃了油膩膩的燒雞,就算躲過今日,明日拉出來的東西,很快就會被獵狗嗅出來,不管再如何躲,也躲不過獵狗靈敏的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