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他失蹤了四年?」
皺了眉頭,微蹙的眉心凝結出哀慟。「是,即使他失蹤了四年。」
可以想像了嗎?想像立勳帶給她多少幸福經驗,以至於那麼多的寂寞侵襲、那麼多的相思滿溢,她仍然無法否認,認識他,真的是她最大的福氣。
「他到底對你做過什麼?」宋立楊有點小生氣,他不解地扳過她的肩膀,認真看她。
問得好,立勳到底對她做過什麼?
他沒有太多的時間和她談心,沒有太多的精力陪她逛街,沒有太多浪漫為她製造驚喜,更何況,他還得付出體力來為她的爛功課補習。
以眾位姐妹的標準而言,他實在不是個及格的男朋友,她談的也不是一場滿分的戀愛,可是他,讓她想過那麼久、念過那麼久,依然無法放下,她能怎麼辦呢?要不要找點科學論點來自圓其說?就說……他的費洛蒙太強,至今依然影響著她?「想不出來嗎?看來,問題不是他有多好,而是你性格念舊。」
媺華搖頭,反對宋立楊的結論,她不是念舊的女人,衣服舊,丟:朋友舊,忘,她從不看舊照片,不聽舊音樂,只有立勳在她的記憶裡越陳越香、越釀越濃烈。
「他什麼都不必做,只要靜靜地看著我,靜靜地揚起嘴角,我就覺得好快樂。」
那個時候,他總是累,累歪在她的枕邊,累到半句話都說不出來,但看著他的眼神,她就是知道,他愛她,很愛、很愛。
「你對他很寬容?」
她搖頭,還是反對,對於立勳,他的評語通通錯。「是他對我寬容。」
他從不在任何事上與她計較,她做錯,他不生氣惱怒,只會趕緊替她想辦法把錯的事補救回來,不管他再累再忙。她粗心、他細心,她隨便、他謹慎,兩人的相處讓她的壞習慣越養越多,因為她知道身後會有一個人把她的錯誤更正。
在他身邊,她可以安心犯錯、安心懶惰、安心當個壞女生,那種安心是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幸福感。
然後,他走了,有好長一段時間她戰戰兢兢、害怕恐懼,因為她突然發現自己很低能。
直到今天,她依然會睡到一半驚醒,想到自己哪件工作沒完成,然後帶著滿滿的委屈、低聲說上一句——如果立勳在就好了。
宋立楊看著她的表情,放棄了,放棄詆毀她心目中的杜立勳。他問:「那麼,如果我對你寬容,我靜靜地看著你,靜靜地揚起嘴角,是不是你就會考慮當我的女朋友。」
他在笑,笑得耀人眼目,那張比偶像明星還偶像的笑臉,像一壇長年醞釀的好酒,醉人心腸。
她有一點點的發傻,一點點的驚訝,她沒想到他會把話說白,她以為他們會繼續當朋友,以為他很清楚她的心尚未清理出一片空地,種植新愛情。
媺華不知道該怎麼回應,但她逃不開他醉人的言語,任何女人被這樣一雙漂亮溫柔的眼睛望著都會不自覺陷入愛情漩渦,何況是她?一個企圖在他身上尋找前男友痕跡的女人。
「我覺得……」她咬咬唇、低下頭,聲音微弱道。「覺得立法院應該立法,漂亮的男人上街,應該在頭上蒙著一條長巾,就像印度女人那樣。」
「為什麼?」
「因為漂亮的男人具備太高強的說服力,他會影響女人的思考邏輯,做出錯誤的判定。」
他微笑,抓住她的手問:「所以呢?我影響了你,讓你成為我女朋友的意願,提高三到五成?」
「您太客氣,不是三到五成,是五到八成。」
「那我是不是該恭喜你,順利從我的秘書升級為女朋友,儘管薪資沒有往上加?」
她搖搖頭,回答得很認真。「對不起,剩下的那兩成理智告訴我,我必須拒絕,儘管你真的很誘人。」
「為什麼?」
「因為對你不公平。」
「給幾個足以說服我的理由。」他不滿意她的語焉不詳。
「理由一,我的心太小,未把立勳請出門之前,那裡塞不下第二個男人。理由二,你和他太相像,我常常下意識在你身上尋找他的影子,搞到最後我會弄不清楚我是在和宋立楊交往還是和杜立勳的影子交往,這對你極度不公平。」
「身為一個好秘書,我會強烈建議,如果你需要一段新戀情不妨去尋找一個內心空虛的女子,現代社會這種女子多如過江之鯽,不必魚鉤,只要你兩個淺淺笑容,她們就會跳上岸任你宰割。」說完了,她攤攤手等待他的回應。
幾個月的相處,她懂他。她知道他驕傲、他骨氣,這樣的男人只想當王,不會想當從屬,他做事只要第一,不追求第二,這樣的男人怎能容許自己成為女人的備胎。
但是……自認為瞭解宋立楊的媺華錯了,他沒有預估中的濃眉蹙緊,沒有經常出現的咄咄逼人,並且他非但沒有變臉,眼底反而帶起一絲玩味兒。
他問:「如果我不介意不公平,如果我樂意你在我身上尋找熟悉,如果我不在乎改名字叫做——杜立勳的影子,那麼,你是不是會同意,試著和我交往看看。」
然後,她呆掉了,整個人輕飄飄、傻乎乎、茫茫然。
第9章(1)
這天回到台北後,宋立楊沒回郊區大豪宅,反而和媺華一起住進公寓裡。
說是小公寓,其實相當大,有五房三廳三衛浴,她本來就住在客房裡,多一個室友並不會影響什麼,只不過那個室友才剛剛製造了她一整天的腦子混沌。
但他卻一無所覺似地,好像什麼事都不曾發生,他叫了外賣填飽她的肚子,還擅自作主今天放一天公差假,在中秋長假之後請假,是特權階級的特權福利。
夜裡,他敲開她的房門,握住她的肩膀認真說:「韓國有一個節目很紅,他們找一男一女配對假結婚,以夫妻身份一起生活,現在,我們就來玩這個遊戲吧。」
她拿著原子筆、歪著頭問:「這……有什麼意義?」
他說:「賺錢啊。三個月二十萬,你賺不賺?」
很心動,二十萬,心底有個聲音催促她點頭同意,至於那個聲音背後是因為她已經被他身上那份熟悉感給蠱惑,還是她真的很想把二十萬拿到手就不知道了。
不過她很確定的是,立法院有錯,他沒在臉上蒙上巾子,而他的眼神有足夠能力誘出她的錯誤邏輯。
於是,她說:「好!二十萬。」
然而,在入睡之前,她一面看書一面吃著周叔叔的肉餅時,後悔瞬間侵襲,她放聲大哭,哭得很淒慘哀烈……因為那個餅,有杜媽媽的味道……
英文雜誌比預料中賣得更好,大陸市場雖然尚未打進去,但光在淘寶網上已經賣出好幾千本,韓國市場是成功的,媺華陪著宋立楊到韓國打廣告,上了幾個電視節目專訪、推出一系列的媒體宣傳。
韓國本就迷偶像明星,一個長得像明星卻是貨真價實的老闆級人物,怎能不引起廣大百姓的注目?趁著這波熱潮,十月份宋立楊預定了日本、新加坡行程,打算把這份雜誌繼續往外推。
這是對外,對內他又關掉兩個系列的雜誌,雜誌社大換血,員工擔心自己搭上下一班失業列車,想破頭弄出新點子,替自己負責的雜誌創造銷售量,甚至為了集思廣義,邀齊幾個相似系列的雜誌合在一起開會,企圖創出新契機。
宋立楊進公司的第六個月,他交出一張漂亮的成績單,除了銷售量,整個雜誌社欣欣向榮,一灘死水真的復活了。
這個成績,讓二十七樓的總裁很滿意。
宋祺軍盤腿坐在長毛地毯上,他看著落地窗外的景色,外面已經是萬家燈火,問亮亮的霓虹燈宣示著這個活潑熱絡的城市尚未休眠,隔著一片厚厚的玻璃,他靜靜地品嚐孤寂。
其實台灣天氣偏於潮濕,是不適合使用長毛地毯的,但他喜歡,喜歡一份不屬於自己身體的溫暖與柔軟。
他的感情世界很豐富,交往過的女人能鬧出一點名堂的至少有二十個以上,像他這種人還說寂寞孤獨,肯定會被人拿刀活活砍死。
但他真的寂寞、孤獨。
他曾經喜歡過一個女人,但那個女人為了事業被他犧牲,他想盡借口哄慰她,即便他結婚,他們之間也不會改變。
這是傻話,二十歲的女人相信,但三十歲的女人不會輕易上當,後來她走了,連同他的心、他的青春、他的愛情一併帶走。
為此,他怨恨!他是個強勢男人,從小最痛恨的一句話是——魚與熊掌不能兼得。
錯!不能兼得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不夠努力。
可是他忘記,愛情的對象是人,不是生意也不是金錢,而愛情這東西本身就難以被估計,會發生的意外太多,多到即便他是個成功的商人也無法準確掌握。
他失去那個女人,於是他找到更多的女人來遞補,他以為只要那份心焦心澀的痛苦感覺過去,他就會安全無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