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概是她始終無法放手過去的原因,在她的記憶裡只要有他的影子在,她便有受寵的甜蜜感。
只要是女人就會想要當小公主,就會想窩在男人懷裡,任外頭天大的風雨也打不到自己,但不是每個女人都有足夠的幸運,有個願意為她承擔責任的好男人。
曾經,她有一個,但後來一不小心遺失了。
她拚命找不斷找,那段日子只要有無名男屍出現,她就會懷疑是不是她的男人,她不知道他去了哪裡,不知道為什麼他的信誓旦旦會消失不見,她假設、猜想、懷疑,她甚至替他編造借口,可是已經四年了……她還能夠等多久?
最近,這樣的等待讓她倍感心力交瘁,她害怕等不到盡頭,害怕等來一個悲劇,她鼓舞自己堅持的女人會邁向成功路徑,但是她也明白在愛情裡面這並非正確定律。
媺華揉揉發酸的肩膀,放下包包垂頭喪氣地走進浴室。
水流嘩啦嘩啦,她閉上眼睛,感受水柱打在肌膚上的微刺,眼淚不知不覺滑下,今天晚上,她特別想念他……
洗過澡,她坐到桌子前面打開電腦,打開雅虎信箱點入最熟悉的那個帳號,她盯住電腦螢幕下方的數字等待,等待十二點過後,日期更新,她在上頭打下一串字。
立勳,生日快樂。
四年了,我沒放棄過等待,我必須相信你會回來,否則生命就會變得灰白空洞……
她經常給杜立勳寫信,寫心情、寫工作、寫煩惱也寫快樂。
自從他離開之後,電話不通、手機不通,只有E-mall能夠傳遞,但它真的把她的心情傳過去了嗎?
不知道,因為她不曾接到任何的回覆。
而她也從一天一封信,變成一星期或者更久才寫一封,字數也從動輒兩三千字變成寥寥數語。
因為得不到回應,讓她覺得自己是在對空氣喃喃自語。
好幾次,她惱怒地對自己破口大罵——不要寫了,你以為自己是網路作家啊?
然而更多的時候,她寫完信,默默潸然淚下。
她問過自己千百遍,為什麼他要這樣對待她?他可以不喜歡她,他有權利對她提議分手,但他不可以莫名其妙消失啊,害得她時時問自己,到底她是哪裡做錯?
突地,一個賭氣,她把上面三行字刪除,然後飛快敲打鍵盤。
她告訴杜立勳自己今天做了什麼,她鉅細靡遺地形容了二世祖,她甚至誇大他的俊美、他的溫柔和體貼,她打字打得飛快,有許多感覺根本來不及體會便已經化成字體出現在電腦螢幕上。
接著她沒再多看一遍,咬牙,把信寄出去、關機!
然,在螢幕出現一片漆黑後,她盯住反射出自己五官的黑暗螢幕,咚!豆大淚水落在鍵盤上。
她咬牙,暗罵自己一聲白癡!
對,就是白癡,否則她怎麼會以為用一個陌生男人就能激得了立勳出現,怎麼會以為四年不見面的男人,還會為她心生嫉妒?
她是白癡,真真切切、童叟無欺的白癡。
推開椅子,媺華躺到床上,沐浴乳淡淡的香氣傳進鼻間,疲憊地閉上眼睛,她告訴自己——會的,等她寫信的間隔從一星期變成一個月、半年、一年……她的心再不會受他控制,她將要見異思遷,到時,她的愛情也會跟著時過境遷。
第4章(1)
都已經說過要見異思遷、時過境遷的,媺華還是忍不住在上班途中,在85度C買了個六寸蛋糕擺進茶水間的冰箱裡。
因為今天是杜立勳的生日。
杜立勳是個確立目標後便會排除萬難,使命必達的男人,所以不管他有沒有錢,企管系的學長姐學弟妹們都相信他將來會變成大富翁,他不會賺22K,他會在三十歲之前成為主管,五十歲變身為企業大老。
媺華插上蠟燭,看著跳躍的燭火,他已經二十八歲了,還有兩年時間完成大家眼中困難重重的任務。
拔掉蠟燭,她沒切蛋糕,而是拿著叉子一口一口把六寸蛋糕給塞進肚子。
那年他過生日,她買蛋糕在租屋處等他,他忙得亂七八糟,出現時已經凌晨一點鐘,他敲開她家大門,看見她嘴邊沾滿奶油,他側身歪過頭,發現桌上的六寸蛋糕剩下沒幾口。
不是她的錯,是他爽約,她心底知道不應該抱怨為生存而忙碌的男人,但是身為女朋友如果連為這種事耍點小脾氣的權利都沒有,那女朋友這三個字未免有些可悲。
他進屋接過她手中的叉子,笑著把剩下的蛋糕吃光光,然後捧起她的臉說:「謝謝你為我過生日。」
「我本來想把蛋糕丟掉的。」她重申一句,彰顯自己的怒氣。
他卻揉揉她的頭髮,笑得眉眼瞇瞇地說:「我很高興你是吃掉不是丟掉,勤儉持家的好女人很難找,卻讓我選到了,我敢預測我們以後一定會存很多錢,讓我們的兒子當富二代。」
他俯下身舔去她嘴邊的奶油,然後吻了她。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身上的薄荷味,他的吻很乾淨、很清新,有黑人牙膏的味道,即使他們嘴裡還拌著鮮奶油……她喜歡他的吻,一如喜歡他這個人,她樂意接受他的吻也很樂意回吻。
然後,一笑抿恩仇,她忘記對他發火。
直到激情褪去,她看見桌上的蛋糕空盒,才悶悶地丟出一句,「以後你再這樣,我就要一個人把蛋糕吃光光。」
他大笑,因為她的脾氣太好打發,他用額頭抵住她的,輕聲說:「放心,我發誓再不會出現這種狀況。」
他說謊!
從他離去那年算起,她已經獨自一個人嗑掉四個六寸的鮮奶油蛋糕。
任何女人都會想要懲罰這種不守信用的男人,她想過一千種辦法企圖懲罰他,但到後來才發現原來她能夠懲罰的,只有自己。
Lily眼睛底下有濃濃的黑眼圈。
這個事實不是媺華親眼看見,而是猜出來的,每次發現她用更多的蓋斑膏、塗上更厚的粉餅,媺華就知道她昨天晚上熬夜。
明天就要上飛機陪總裁出差,肯定有不少東西需要事先準備,大到文件、行程,小到出席場合的衣服、老闆的咖啡……那絕對是辛苦而繁複的過程,這點媺華能夠理解。
Lily很美麗很纖瘦,尤其那雙具有東方色彩的夙眼絕對是眾人目光的焦點,如果她在美國從事模特兒行業,肯定會一路紅上國際舞台,最厲害的是那麼瘦的女人居然有豐腴的胸部。
許多男人會「不自覺」地盯著她的胸部,尤其在她穿上晚禮服時,每次看到那些男人張著嘴一臉中蠱相,微華就會不自覺聯想到糖果屋。
那對兄妹為了不讓繼母將他們拋棄,沿路丟小石子以便找到回家的路,而那些男人沿路丟的是口水,不知道他們的口水有沒有蝸牛黏液的效用,可以拿來製造高檔化妝品。
那時媺華什麼話都沒開口,Lily卻搶先一步說:「看什麼?是真的,不是硅膠產品。」
「你是怎樣辦到的?」
她淡淡一笑,反問:「你的家鄉沒有出產青木瓜?」
媺華當場垂下頭,像頸骨骨折的垂死天鵝。Lily住台灣、她也住台灣,有人的媽會為女兒的胸部而努力,而她的媽為了賺錢把前夫踩在腳底下而努力,錯失女兒的胸部發育期。
至於Lily的瘦,媺華半點不羨慕,因為那是要付出代價的。
媺華很少看她吃固體食物,別說她熱愛的炸雞蛋糕,就是維持人類生存的米飯蔬果也很少看她吞進肚子裡,不過她倒是喝不少礦物質水、維生素發泡錠、生命活泉之類的高檔液體。
媺華不只一次懷疑Lily和蔬菜同種,都是靠光合作用而生存的,並且如果Lily是蔬菜也絕對是水耕蔬菜,不是種在泥土裡的。
離下班時間已經超過一個小時,距離媺華小鬼當家時段剩下不到十二個鐘頭,媺華把公事完成後走到茶水間泡一杯咖啡,再端著她的六寸蛋糕走回座位。
插上蠟燭、點上蠟燭、再吹熄蠟燭,整個過程只用掉一分三十秒,然後帶著發狠的目光企圖將它們消滅掉。
Lily從總裁辦公室走到她桌邊時,蛋糕只剩下零星碎屑。
「你還真的全部吃完?你的消化系統真是令人崇拜。」Lily笑得滿臉刻薄。
「我令人崇拜的不只有消化系統。」她悶聲道。
媺華今天心情有點爛,因為這是她一人嗑掉的第五個生日蛋糕,該缺席的依然缺席,期盼的那個依舊不曾出現。
「really?還有哪裡,身材?腦袋?反應?機靈?美貌?」Lily每說一個就搖頭一次、否決掉一個假設,表情認真無比,這種傷害比直接破口大罵還更教人捶心肝。
但是人在屋簷下,不想撞頭的話回答就不能過激,所以媺華說:「有待Lily姐日後慢慢發現。」心裡一面想,好加在,這女的不是她未來婆婆,否則洞房花燭夜就會有人鬧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