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林清波笑得俏皮,「這東西不值錢,就算別人打劫,也不會對這東西看上眼,我就能留下。」留下就是個憑證,老爹的考慮不可謂不深遠。
林世貴有些自責地道:「原本是想找個人幫忙照顧你,不想卻娶了個蛇蠍心腸的人進門,反而害得你流落在外這麼多年。」
「爹不用自責,我這些年過得還好。」
「好?」林世貴又從頭到腳掃了女兒一遍,「你瞧瞧你這衣著打扮,如果在家,為父怎麼會讓你這樣素淨。」
林清波不由失笑,抓住父親的胳膊搖晃,「爹啊,難不成你打算把我打扮成珠寶匣,那樣容易招賊啊。」炫富也不是這麼炫的啊。
林世貴也被她的說詞逗笑了,「你這丫頭,倒還和小時候一般。」
第5章(2)
「爹。」
「做什麼?」
林清波晃晃自己的那隻小銅鎖,一臉嬉皮地湊在他耳邊小小聲道:「我小時候就發現了,這上面的紋路跟你的印信是一樣的哦。」
林世貴在閨女頭上摁了一巴掌,從這丫頭會說話開始,他就操碎了心,老話常說早慧的孩子會早夭,他多怕亡妻留下的這個女兒會養不大,簡直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摔了,卻到底還是讓她出了事。
這些年他總自責,如果他再用心些,女兒身邊伺候的人再精心些,女兒根本不會出事。
「爹,我真沒事,你看我現在活蹦亂跳的,不知道有多健康。」
「可這些年總也沒個片紙信箋,爹的心又怎麼能完全放下來。」
「我師父他們的脾氣怪了些嘛。」
林世貴拍拍女兒的手,表示自己能理解,「多虧秋公子偶爾會帶些消息給我,否則爹真不知道要怎麼過日子。」
當年以為弄丟了女兒,他真是差點急白了發,後來多虧了秋公子上門告知,他家女兒在外拜師學藝,家中的繼母不安分,她索性暫時不回家了,再者學點武藝傍身總是好的,好說歹說的才把他欲去接回女兒的心按捺了下來。
「其實,爹你再娶個賢良的妻子,跟她多生幾個膝下也就不空虛了嘛。」
林世貴的表情黯然,勉強笑了下,「當年若不是想著有個母親照顧你,會對你的成長更好一點,我也不會再娶。事實證明,我果然是錯了。」
「那爹就真要這麼過一輩子?」
「曾經滄海難為水,你娘在我心裡是獨一無二的。」可惜,情深不壽,阿良早早便去了。
林清波將頭靠在父親的肩上,默然無語。
老爹其實也是個滿癡情的人呢。
「波兒。」
「嗯?」
「秋公子對你可好?」
「還行吧,當年算是他救了我,不過也是他把我送給了師父他們,害得我這些年都不能回家。」
「是這樣啊。」這裡面竟然還有這樣的故事啊,果然話不能只聽一人說,太片面了。
「就是這樣。」
「你怎麼會跟他一道的?」
「路上遇到的。」林清波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味了,「爹,你想表達什麼意思?」
林世貴笑笑,「沒什麼,就隨便問問。」
「感覺怪怪的。」
「小孩子家家的想得太多可不好。」
「哼。」
「好了,時候也不早了,你早點休息。」
「那爹也早些睡。」
「明天見。」
「明天見。」
林世貴在女兒房外站了片刻,這才轉身回了自己的客房。
他的房內有一個男子正臨窗而站,手中的白玉錦扇正有一下沒一下地搖著。
聽到他進房,秋展風轉過了身,衝他施了一禮,「林老爺。」
「秋公子太多禮了。」
秋展風笑笑,「我想林老爺應該是有話要同我說,便先在房裡候著了,有失禮之處還請莫怪。」
「不會不會,這些年秋公子照顧小女,是老夫該向公子道謝才是。」
「言重了。」
林世貴笑著搖搖頭,「多虧當年公子提醒,否則我這女兒恐怕真要跟我鬧騰呢。」
秋展風也跟著笑了,「她倒沒打算跟您鬧騰,她說了,大不了就不認爹了。」
林世貴抬袖做了個擦汗的動作,「這丫頭——讓秋公子見笑了。」
「不會,我認識她這麼多年,倒也習慣了。」
林世貴更汗了,「我就是想問問,波兒現在是自由了吧?」
「她學藝有成,已經恢復自由身了。」
「那就好,」林世貴吁了口氣,「那我們父女就可以團聚了。」
秋展風猶豫了一下,才道:「在下有個不情之請。」
「秋公子請說。」
「能否容在下與令嬡再同行一段時日?」
林世貴微怔,「秋公子,畢竟男女有別,小女如今也大了,總歸是要避諱一二的。」你這是明目張膽想要培養感情?這也太不把他這個爹看在眼裡了吧。
「我們江湖人不拘小節。」
林世貴滯了一下,沉吟片刻,道:「公子或許不知,我膝下只此一女,又不想她到別人家受委屈,老夫是打算替波兒招門贅婿的。」以你這樣的人才怕是不會給人當上門女婿啊,況且江湖人過的都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他可不想女兒將來過得不安穩。
秋展風低頭咳了一聲,然後抬頭正色對林父道:「在下如今孑然一身,便是入贅也是無礙的。」
林世貴這回真是呆住了,他是沒想到對方會把話說得這麼直白通透。
半晌,林世貴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道:「其實,雖說要幫波兒擇婿,但關鍵還要看波兒自己的態度,她若不喜歡那怎麼都不行的。」雖說看著女兒和他相處挺融洽,但事實如何他還得再看看。
「在下也是希望兩情相悅的。」
「秋公子,不是老夫駁你的面子,我們還是明天看波兒自己的決定吧。」
「好吧。」
秋展風出了林世貴的房間沒走幾步,就看到了正衝自己笑得一臉促狹的南宮宇,他不由揚了揚屑。
南宮宇舉起手中的兩罈酒。
秋展風笑了,「兩罈酒怎麼夠?.」
南宮宇道:「跟我走就是了,保管你有得喝。」
「好啊。」
白日裡狂風大作,沙塵掩目,夜晚卻是平靜而祥和的,天上的星子閃爍,猶如鑲嵌了滿天的寶石一般。
在這樣的夜色裡坐在大樹上開懷暢飲,也是一種人生樂事。
南宮宇喝了一口酒,這才道:「秋大公子,被人拒絕的滋味怎麼樣?」
秋展風反問:「我被拒絕了嗎?」
「難道不是嗎?」南宮宇連喝兩口酒,然後拿袖子一抹嘴,笑了兩聲,「如果讓江湖人知道鼎鼎大名的玉扇公子竟然要去給別人當上門女婿,不知道是如何的驚訝了,更要命的是竟然還被人給拒絕了,哈哈。」
秋展風面不改色地嚥下嘴裡的酒,慢條斯理地道:「南宮家的大公子原來竟不曉得非禮勿聽的道理。」
南宮宇道:「你既然知道我在外面偷聽,卻又沒有制止,那就表示你是不介意的。你都不介意了,我為什麼還要迴避?」
秋展風只能搖頭。
南宮宇又道:「林老爺的意思是聽林姑娘的,那你怎麼不先去問林姑娘?」
秋展風低頭一笑,又灌了一口酒,這才道:「先取得老泰山的首肯後,再去追他女兒,我想應該更容易些。」
南宮宇恍然,「原來你打的是這個主意啊。」
但他又接著道:「不過,你真要入贅?」
秋展風抬頭望了望天上的星辰,悠然道:「我孑然一身,無所謂入不入贅,家並不是只要:座宅子,而是需要那個人住在那宅子裡才是家。」
南宮宇點了點頭,然後一舉手中酒罈,道:「來,我們乾一杯,祝你最終能夠如願以償。」
「謝了。」
兩隻酒罈輕碰,兩個人相視一笑。
璀璨的星光下,樹下的空酒罈漸漸多了起來。
最終,酒館送來的一車酒全部告罄,而那兩個樹上飲酒的男人也不見了蹤影。
卯時正是人睡得正沉的時刻。
一股濃郁的酒味卻竄進了林清波的鼻子,她煩躁地翻了個身,道:「我說過我討厭酒鬼的。」這是喝了多少酒啊。
來人卻只是低笑了幾聲。
「你真是喝太多了,你的房間在隔壁,趕緊走,這酒味是要熏死人啊。」
「阿波。」
「我不跟酒鬼說話。」
來人似乎很不識趣,逕直走到了床邊,伸手掀開了床帳。
林清波立時從床上坐了起來,朝他怒視。
秋展風完全無視她的怒意,打了個呵欠,便大剌剌地躺到了床上,雙手枕在腦後,泰然地闔上雙眼。
林清波張了張嘴,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又閉上了,只是惱得伸腳踹了他幾下。
秋展風閉目輕笑道:「惱什麼,又不是沒一起睡過。」
「喂……」這麼說就過分了啊。
「別惱,我來是有話跟你說。」
「你不能站在地上說嗎?」
「躺著說比較舒服。」
「胡說八道。」
秋展風有片刻的沉默,爾後才開口道:「你明天就要跟林老爺一起回薊州去了吧。」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所以,他才會去請求林世貴,因為他早知道她是一定會跟父親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