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在這兒住了兩年,廚藝這麼差,還敢說什麼比我好好幾倍。」終於拭淚而笑的黎月可是逮到機會調侃他了。
「要是兩年後,你比我現在煮的好,再來笑我吧!」他故意裝出一臉不悅的樣子,其實他好喜歡她此時的笑臉。
「那是一定的,你拭目以待吧!」她當然敢嗆聲,兩年耶!她哪那麼笨。
兩年?他眸中一閃而過一道幾難察覺的笑。
他的確自虐,已經打算吃這樣的食物兩年嗎?不!
他明天也得連同那個「決定」一起做個安排。
這一晚,黎月很早就梳洗好上床睡了,而且一想到李律煮的食物,她還是忍不住的笑,累積至今的壓力好像都解除了,她很快就睡著了。
李律走到床邊,溫柔的替她拉了被子,再低下頭,看著頂了頂他腳的黑豹,他笑了笑,蹲下身來揉揉它的頭,「我知道委屈了你,不過,她笑了,不是?」墨銳舔了舔他的手,像是接受他的解釋。
「我就知道你也同樣不希望她難過。」「睡吧!」看著它又要跳上床上去,他搖搖頭,「那個位置是我的,暫時空著,但不許你上去,懂嗎?」墨銳頭一低,乖乖的跟他躺在乾草堆。
翌日,晨曦乍現,一夜好眠的黎月就醒來了,而墨銳也隨即一醒,不過,她朝它搖搖頭,要它繼續留在李律的身邊睡覺。
她凝睇著他熟睡的臉孔,想到昨晚,她不由得微微一笑。
好吧!既然你的廚藝跟我的一樣爛,那我其實也不必想太多了。
她小小聲的走出去,梳洗一番後,拿著一柄小鐮刀就往後山走去。屋裡的食材其實消耗得差不多了,而上回看到的竹林裡不是已有春筍冒出來了,依墨銳當時的動作,那筍子,李律應該是喜歡吃的吧?拿來煮湯肯定是不會焦的!
心情大好的她踩著金色晨光一路往竹林去,只是拿起鐮刀準備把筍子切斷時,才發現並不容易。
她好像帶錯刀子了……突然,一聲豹吼從身後傳來。
她愣了下,回過頭去,看到一隻黑豹就站在竹林中一塊高凸的巨石上,她笑了起來,「嚇我一跳,墨銳,不是說了--」她倏地住了口,臉色也在瞬間化成一片死灰,她發現它並不是墨銳,因為墨銳幾乎不吼人的,但這一隻吼了她,而且,它那虎視耽耽的銳利眼神,還有那欲往前飛撲的攻擊動作,都充滿了威脅性。
怎麼辦?她渾身僵硬,眼神瞟向木屋的方向。
還有好長一段距離啊,老天爺,她跟黑豹不需要這麼有緣的,真的……思緒間,那只黑豹突然飛撲過來,她嚇得往木屋方向直奔,驚叫連連,「救命啊!救命啊!」她回頭一看,竟見黑豹已追上她,就在她要被它撲倒時,一道身影突地飛掠而來,與那只豹糾纏翻滾,而墨銳也飛撲過去。
她氣喘吁吁的退到一旁的樹幹邊,看到李律跟那只兇猛的黑豹糾纏在一起,而在他一個擊掌下,黑豹被擊飛落到一樹叢邊,它翻身站起,倉皇的轉身奔跑,迅速的消失在山林間。
她終於鬆了口氣,卻見到李律臉色鐵青的走到她面前,她看到他的手臂被抓傷正在流血,就掏出帕子想幫他止血,「你受傷了--」「你到底在幹什麼?」李律失去自製吼聲劈出,她嚇得一怔。
「為什麼一個人出來?山上的清晨有多危險,你知道嗎?」他仍是吼聲隆隆。
「我!」臉色一白,她從沒見他這麼生氣過,一時之間,根本說不出話來。
「墨銳是很敏銳的,我不相信你出來時,它還在睡!」「是我要它留在屋裡的。」她怯怯的回答,因為當時他睡得很熟。
「你要它留在屋裡?」他黑眸一瞇,咬牙怒吼,「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麼要它寸步不離的跟著你?!」若不是那一聲劃破寧靜的突兀豹吼,他和墨銳不會同時醒來,而在看到床上空無一人,墨銳疾奔出屋外後,他臉色丕變,心驚膽戰的也衝出屋外,施展輕功而來,及時的救了她。
但如果慢了一步呢,她現在恐怕已經被黑豹撕裂,成為它的早餐了!
看著他怒氣衝天的俊臉,她哽咽低泣,「對、對不起……」「對不起就好了?你為什麼要一大早出來?」他大聲怒喝。
「我想要……」她搖搖頭,淚水掉個不停,「我只是……」她淚眼模糊的看了那些春筍一眼。
「天!」他差點沒氣瘋了。「何必費這心思?!反正任何東西到了你的手裡以後都會成了黑炭,我更沒有要求你來采這鬼竹筍!」他大聲咆哮。
「我知道錯了嘛!我不曉得,我根本不知道會有其它的黑豹……」她受不了他一連串的雷霆怒吼。她已經嚇到了,而他受傷了,應該先回木屋去敷藥嘛,念她那麼多能改變什麼?下次她會注意的嘛!
「知道錯了?!這裡是山上,你以為是長安城嗎?你根本就不適合住在山上,我早就說過了,你連一點常識都沒有……」害怕失去她的怒火掌控了他的所有理智,他氣惱的饅罵,不管她已淚如雨下。
她知道他在氣頭上,也知道他有權利生氣,可她不知道,她只是單純的想來……真是愚蠢!
「對!我是笨蛋!我是養在王府中的花朵,沒有常識、沒有知識,你高興了嗎?」他一定要這樣罵她嗎?她還不夠難過嗎啊「我知道你早就覺得我很礙眼,巴不得我離開,是我有問題,是我搞不清楚!厚顏無恥的硬要留下來,所以,我現在馬上就回城裡去,你高興了吧!」捧著一顆嚴重受傷的心,她淚流滿面的轉身跑往木屋,墨銳也迅速的跟上去。
而在她駕著馬車要下山時,剛回到木屋的李律也只是繃著一張俊臉看著坐在馬車上的她。
墨銳步上前來,頂頂她的手,她搖搖頭,揉揉它的頭,哽咽道聲「再見」,再抬頭看著面無表情的李律一眼,她繃著一張淚眼婆娑的臉道:
「我會派人把馬車送回來。」她隨即駕著馬車下山,而李律則瞥了墨銳一眼,它馬上明白的跟在馬車後奔跑,護送黎月平安下山。
瞪著漸去漸遠的馬車,李律雙拳倏地握緊。
他真的不明白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一切本來都很好的,都漸入佳境了,他甚至領悟到自己對她的感情了,是他,是他的錯嗎,他不該怒急攻心、口不擇言!可他開不了口要她留下來,他太心高氣傲,為愛卑微,這感覺太陌生,他也做不來,即使他心中一直為此在掙扎……黎月下山後,沒有回到十三皇爺府,而是回到福親王府,她要總管將馬車送回山上木屋,然後跟她爹說她是下山習藝的,因為廚藝太差了!
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但她實在想不出其它的借口來,福親王不疑有他,畢竟女兒一直捧在手心上,她的確煮不出像樣的菜來,而在山上生活不比在家裡,廚藝當然要學好。
所以,王府中的廚娘就擔當起重責大任,而小喜在耳聞小姐回府後,也天天溜回王府,陪著主子一起練習洗手做羹湯。
只不過,平時就忙的王爺沒發覺女兒不快樂,她這小丫鬟可瞧出來了,可惜小姐什麼也不說,就只是找菜出氣,這一天天帶著火氣練習,還真讓她練出個火候來了。
「哇,這菜香耶,還好好吃喔!」小喜端著那盤炒得青翠的蘆筍肉絲,讚不絕口,但黎月只是勉強一笑,拿起鍋鏟又開始下一道菜。
想想,就算是烏漆抹黑的菜,有人分享也是很有味道啊,而此刻,她雖然炒出一盤香色味俱全的菜又如何?她怎麼嘗都覺得有一抹揮之不去的苦澀。
她知道,原因全出在那個人,那個可惡的傢伙,他還是天天刻石頭吧!
沒有她在的日子,他一定逍遙自在吧!
但,真是如此嗎?
李律若知道她是這麼想的,應該會抗議吧!
因為,自從她離開後,他總是睡不好,昨晚又是一夜難眠的他,已坐在椅上,拿起刻刀欲修潤手上的飛馬石雕,但刻刀停在馬腹久久,卻遲遲沒下刀。
他長聲一歎,目光望向窗外的綿延山林。怎麼這麼安靜?
但他突然又嘲諷一笑。他僻居山林,圖的不就是遠離塵俗瑣事,貪戀眼前這清淡如水的寂靜。
可是日子一天天過去,一切變得冷清,青山翠林顯得懶散,連晨光夕照也都透著孤單……他黑眸一黯。少了她,日子竟然完全變調?
他吐了口長氣,沒聽到她嬌柔的嗓音,他覺得怪,沒看到她那張鬼靈精怪的笑臉也感到落寞,他是真的栽了啊!為愛卑微又如何?
原以為他會習慣「一切如常」的山中生活,但他大錯特錯,不是?
那麼因她離去而延者下來的「決定」,就不該拖延!
突然覺得精神百倍的他,吩咐墨銳顧家後,便駕車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