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指輕敲她的額頭。「看我這麼扁,命令妳等一下陪我去買菜。」
「遵命,大老爺!」
那種泡在柴米油鹽裡的感情沒什麼不好。
空氣裡瀰漫著食物的香氣,暈黃的燈色,電視投射的光影,水龍頭嘩啦啦的聲響,還有人走動時攪動的迷離身影。
風靜起專心的切菜,還可以從廚房看見在客廳裡擺餐盤的梁心願,起先,她像小狗一樣在他身邊轉來轉去,一臉不敢相信他會下廚的表情,稍後見他手腳利落的切起馬鈴薯,有模有樣的煎煮起來,這才鬆了口氣的把廚房讓給他。難怪她有疑慮,不管婚前還是婚後,他從來沒讓她知道他會下廚這件事,總是在下班後很理所當然的享受她為他烹調出來的食物。一直很理所當然。
離開廚房後的她打開了電視,球場中之BA 籃球賽正打得火熱,她把音量切大,讓他也能聽見轉播員激昂亢奮的聲音。
他仔細聽了下轉播,可等他再度從燉湯裡回過頭,她不在客廳了。
他馬上抹手出來探頭喊人,「心願,梁心願?」
「怎麼了?要我幫忙嗎?」她手裡端著一把小板凳還有抹布。
「我是說……妳在忙什麼?」
他是怕了吧,怕再也見不到她的那種想法扎根在心底,現在居然只要她在自己的眼皮下不見就神經過敏起來。
「你不是說要在陽台上吃飯?板凳太久沒用,我擦一下灰塵。」
「我剛剛……以為妳不見了。」他坦白。
「怎麼可能,房子那麼小,我們又不玩躲貓貓。」躲貓貓,兩個大人玩什麼躲貓貓?那是情趣,上床前,一個會蓄意的躲起來讓另外那個人去找,找到了,就可得隨便對方了……他們曾經樂此不疲的玩這遊戲,夫妻感情就是這樣由芝麻綠豆般的生活小事累積堆棧而成的。
那是無法替代的感情。
「躲貓貓。」他的眼色變深,就連表情都不一樣了。
梁心願知道他想到哪去了,他的眼變得諱莫如深,淡淡地轉成黃金燦斕的顏色。
「喂,我肚子餓了。」
「我來喂妳。」他想喂的不是她的肚子,是別的地方。
梁心願臉色暴紅,搶過了他手上的抹布。「真是的。」嘴角卻含笑。
他也不見失望,歡快的端出了今天的重頭戲。
「開飯嘍。」
一鍋放了各式香料的抓飯,一手啤酒,一片光害嚴重的台北星空,兩張談不上舒適的小板凳,一盞陽檯燈,梁心願卻覺得那一盤的抓飯比五星級飯店的牛排還要對味。舔著指頭,這種野蠻的吃法新鮮極了。
「你這從哪裡學來的?」
「我說食人族妳信嗎?」
「烏啦啦,呼哈哈,把你的人頭留下來。」喝了酒的梁心願搞笑的跳起來,搗著嘴學起電視上看到的非洲土著屈起腳來跳舞。
風靜起笑得樂不可支,像擁有了全世界。
更多時候他們不說話,罐裝啤酒碰來碰去,人微醺,逐漸夜深。
第7章
這天農民歷上寫著吉日,宜祈福納采嫁娶修造動土移徙入宅。風靜起很慎重其事的在幾天前就看好日子,因為沒有多少傢俱,他吆喝屬下半天工夫就搬空了小公寓。
那時候的梁心願還在送貨的路上。
「妳只要負責美美的走進屋子就好,其它的我來。」電話中風靜起要她安心,搬家只是小事一件。
「我送貨到蘆洲,一個半小時後再見了。」
按理說是美好日子,應該一切心想事成,不過,天有不測風雲,也不是每件事情都能順遂的。她承認自己心急,急著要回去看看房子被那群大老粗弄成什麼樣子。雖然知道這台快進資源回收場的老爺車遲早要出問題,卻意料之外的給停擺在馬路上,更糟的是後面的車砰地就撞了上來,左側的車也險險A 過來,她除了驚嚇,還被那台看起來很金貴的車子的車主給痛罵了一番,就算她拚命的道歉都沒用。
「哼,我就知道是女人開車。」
「我不是故意的。」
「故意的話還得了?」
這人對女人開車有很深的偏見。
「發生了什麼事?」一道不屬於兩人的聲音插了進來。
「劉先生。」劉天禹,華映紙廠的小開,身價千萬。
出事的當時他剛從對街的咖啡廳出來,一看見大馬路上的梁心願,立刻跟朋友說了聲,人很快的過來。
除了合作關係,他一直不遺餘力的追求她,如今有機會英雄救美,當然不能錯過。
「你是這女人的誰?沒你的事到旁邊去!」中年男人一臉剽悍,得理不饒人。雖然她無預警的停車有錯,這男人也囂張過頭了,梁心願的忍耐快沒了,開口想反擊。
可要出頭的劉天禹不給她機會,他用男人對男人的平等姿態,拿出上面印著頭銜的名片,一口承諾賠償他昂貴的維修費用,他的闊氣讓對方很滿意,很快,連警察都沒有叫就達成和解。
梁心願一肚子悶。
真要說,那中年男人車速過快,並沒有保持行車距離,憑什麼只有她要認賠?
還有這個劉小開,梁心願壓根不想欠他這個人情。
「劉先生謝謝你,錢我會還你的。」不管願不願意承情,道謝是一定要的。
「哪裡,妳跟我這麼客氣,我們認識這麼久妳還不肯叫我名字,我還滿失望的。」
「我……」人一放鬆下來,小腿一股撕裂的痛這才襲上心頭。
「怎麼了?啊,受傷流血了。」她白皙的小腿肚被不知名的物品刮傷,一條長長的血痕看起來頗為猙獰。她的傷其實不只有小腿,由於車子猛力撞擊,她的喜美沒有安全氣囊,用力往前碰撞的那一下力道還滿驚人的,只是她急著要下車探視情況,沒時間檢視自己到底哪裡受了傷,現在事情解決了,痛感神經這才開始發揮起作用來。
「很嚴重,這一定要看醫生。」
「剛剛明明還沒有。」平常習慣穿長褲的她今天心血來潮換了件熱褲,這下可能要留疤了。
「我送妳過去,車子就先放在這裡,反正這車……大概也不會有人看上眼。」
「不必麻煩你了,我會聯絡車廠的人來拖吊,順便請他們送我去診所就可以了。」
她的拒絕很明顯,情願讓修車廠不熟識的人送她去醫院,也不讓他這翩翩公子護送,這讓一心想討好美女的劉天禹有點下不了台,臉色不太好看。
「心願,妳知道我對妳有好感,不過我絕對不是那種會趁機揩油的人。」
「我不是那個意思……那就麻煩你了。」以後還要做生意,不好拒人千里。他面色稍霽。
於是雙B車載著她,香車美女一路來到了醫院,然後花了二十分鐘包紮,劉天禹堅持要她作斷層掃瞄,這一拖延,花了將近兩個小時她才能從醫院離開。
一事不煩二主,她索性讓劉小開送她回家,因為除了腿傷,一開始並不顯著的瘀腫還有擦傷都跑了出來,這麼一來她要是堅持叫小黃還是搭捷運都將免不了被注目的命運。
再則,那個熱血男人也不會點頭的。
「謝謝你送我回來,今天真的麻煩你了。」在小洋房前面下車,她再次道謝。
「妳什麼時候搬家的?這房子還真不錯。」劉天禹滿驚訝的,這地段,房子看起來雖然只有七成新,價錢應該很可觀。
她什麼時候賺這麼多錢了?
那間小公司不可能有這種盈餘的。「這有點複雜,改天有機會再說。」她跟劉天禹的交情還不到把自己的家務事攤開來說,要解釋她跟風靜起起起落落的感情也不是三言兩語能說的完,不如不說。
「也是,妳人都不舒服了我還問這些有的沒的,趕快進去休息,有事一定要通知我知道嗎?」依依不捨的表情全寫在臉上。
「按理說應該請你進來喝杯茶的。」現在的她也不知道裡面是什麼狀況。
「沒關係,我知道妳狀況不好。」他一向很有風度,尤其在心儀的女人面前。
他維持著風度把車子開走了。
梁心願轉身還未舉步,有張精緻娃娃臉的女孩打開了大門探出半個身子,一身異國風情的衣著裝飾叮叮噹噹的惹人注目。
梁心願有點反應不過來,她家什麼時候多了個這麼精緻的娃娃?
「妳一定是心願姊姊吧,妳好狼狽喔,出了什麼事嗎?」女孩操著不甚流利的中文問道。
「妳是誰?」人漂亮連聲音都很清脆。
「我叫Vivi。」
「妳知道我?」
「如雷貫耳呢,Arthur每次給我打電話聊的都是妳,說妳這樣那樣的,妳叫我怎麼不好奇?」
Arthur,梁心願有一瞬間沒反應過來,下一秒才想起來阿瑟是風靜起的英文名字。
這女孩繞了一大圈就是不肯坦白說明她跟風靜起的關係。
她腿痛人累,實在不想在外面跟一個陌生人迂迴的套近乎。
「真是不好意思,我今天出了點意外,不方便站在這裡跟妳說話,先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