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暈吐得厲害,成天躺在床上,梳再好看的髮髻也沒用。"
"此言差矣,女為悅己者容,姐姐打扮得越美,將軍會越愛姐姐。"
"妹妹,你不會怨將軍把全部的寵愛,集中在我一人身上?"
"不會了,將軍疼姐姐,是因為姐姐值得疼愛,以後我要努力學姐姐的德行,溫厚寬大,而且,永遠微笑迎人。"
"我相信將軍定會再度愛上你的,今晚我一定要叫將軍陪陪你。"
賀小宛一面替查嬙梳頭,一面小心地收集著查嬙的頭髮。"不,姐姐,你不要勉強將軍來,我會等到將軍自己想來時。"
這時,去端雞湯的珠兒正好進門,每天巳時她一定會親自到廚房以慢火將整隻雞熬煮兩個時辰再回小姐房裡,賀小宛正是利用這段期間才敢進來。但她萬萬沒料到珠兒今兒個會提早回來,因為廚房的大娘提前一個時辰熬雞。
一見珠兒進門,賀小宛說什麼也不肯留下來一起喝雞湯,便急急告退。
望著賀小宛慌忙離去的背影,珠兒眼睛一閃,彷彿看到賀小宛裙底鑽出一條狐狸尾巴,她認為這是老天爺給她的暗示,要她留意賀小宛再次陷害小姐。
"賀小宛來幹什麼?"珠兒把雞湯放到桌上。
"她來看我,有什麼不對嗎?"查嬙逕自用湯匙攪涼雞湯。
"她在你房裡有沒有什麼可疑的舉動?"珠兒像來到命案現場的官差,四處搜查可疑的蛛絲馬跡。
"沒有,就是喝茶,和替我梳了這個飛天髻,好不好看?"
"難看死了。"珠兒皺著眉,吐著舌,一副大白天見鬼的驚嚇表情。
"我也覺得頭上好像頂了一個花瓶,好難受。"
"我幫你重梳。咦?"
"怎麼了?"查嬙從鏡裡看到珠兒眼眸佈滿了問號。
"梳子上怎麼乾淨的連一根頭髮也沒有!"珠兒若有所思地盯著牙梳看。
"人家小宛愛乾淨,梳完頭髮後會立刻清理梳子,哪像你這麼邋遢,梳完發都不清理,多向小宛學習點。"
珠兒無力地歎了一口氣,"只有你到現在還相信她!"
人家說,上一次當,學一次乖,可是小姐好像永遠學不乖!
賀小宛一再地陷害小姐,就算是菩薩也不會容忍賀小宛那惡毒的心腸,可是小姐卻有一顆比菩薩還要菩薩的心,她真不知道這是好?還是壞?不過與其替小姐操心,還不如替小姐留心。
誰叫小姐當年收容了她,她是那麼愛小姐,不忍她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珠兒放下梳子,一聲不響地走到門外,查嬙也沒理她,一口一口地舀著雞湯喝,沒一刻鐘,珠兒拿了一個四方錦盒走進來,然後二話不說地,把桌上的茶壺茶杯——一往門外扔,發出清脆的破碎聲。
"你在幹什麼?"查嬙惶然的瞠大眼。
"這些茶壺茶杯統統不要了。"
"為什麼?"
"免得茶杯被塗上毒藥,你用它喝茶,一屍兩命。"
"我又沒跟人結仇,誰會在茶杯上塗劇毒害我!"
"除了賀小宛,還會有誰?"
"珠兒,以後不許你在我面前說小宛妹妹的不是,她已經改過向善了。"
"小姐,你不要相信她,她很會假裝的。"
"是你太多心了。"
珠兒打開四方錦盒,一邊將新茶壺新茶杯放到桌上,一面信誓旦旦的說:"我會證明給你看——狗是改不了吃屎的。"
第9章(1)
賀小宛猛地停下腳步往後看,神經兮兮的喝斥:"誰?"
一陣風吹來,幾叢花樹在夜風中搖曳著,其中一叢花樹旁,歪倒著一柄竹枝掃帚,四下看起來空無一人。
"原來只是一把掃帚倒了。"賀小宛自言自語。
她突地加快腳步,跑進茅房裡,然後把門閂上,清冷的月光從竹縫中透進來,昏茫茫的似幽冥地府一般,令人不寒而慄,彷彿隨時都會有惡鬼跳出來,但賀小宛不怕鬼,她怕人。
她怕被人看見她在作法陷害將軍夫人!
這茅房是守衛用的,用竹蘆圍成十間,茅房底下是一條長長的通道,她打算把插滿針,身上綁著石頭,還用她的血寫著"查嬙"的人偶丟在這裡,提桶水到第一間去,將所有的髒物衝到最後一間,再提一桶水到最後一間,把污臭的人偶衝進糞便池裡。
雖然每隔一天,種菜的農夫就會前來挑糞便,但人偶的重量只會下沉,除非糞便干了,否則這個人偶——甭說七七四十九天,就是一百天也不會被發現。
查嬙這賤女人,失去聶華尉的愛一定會活不下去,一死百了最好。
"查嬙,你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搶我的男人!"
一抹邪笑浮現在賀小宛的嘴角,正當她走出茅房時,手突然被抓住,無法動彈,她驚異地抬起頭來,看到韓秀冒火的眼睛,以及在他背後的珠兒。
慘了!賀小宛的心霎時涼了半截,她不該因急於一時而壞了大事。
珠兒防她跟防小偷一樣,她實在不該在今晚行動,特別是珠兒撞見她在查嬙的房裡出現,一定會認定她別有用心,搞不好從那時候開始就一直躲在暗處監視她,偏偏她又不會武功,沒能察覺珠兒就在身邊!
珠兒以木勺舀起人偶,然後和韓秀押著賀小宛去見聶華尉,其間賀小宛哭得喉嚨都啞了,韓秀曾一度心軟,但珠兒搖頭示意韓秀千萬不可被眼淚所騙。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珠兒深覺這次再放過賀小宛,下一次死的人可能就是小姐,因為賀小宛永遠都不知道"感恩"兩個字怎麼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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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華尉正在書房裡和數名參軍商量後天出兵之事。韓秀敲了門,報上名,然後一個人走進去,在聶華尉耳旁輕語數句,聶華尉臉色丕變,立刻摒退參軍,喚門外等候的珠兒押著賀小宛進來。
聶華慰勃然大怒的吼道:"你居然敢作法詛咒將軍夫人!"
"不是,我沒有。"賀小宛堅持不承認。
"人證物業俱全,你還有什麼話好說?"
"冤枉啊!華尉……"
"大膽罪婦!居然敢直呼本將軍名諱!"
"我又沒犯錯,為什麼不能叫我夫君的名字!"
"還不認罪——韓秀,給我重重摑她十個耳光,看她認不認?"
"是。"韓秀用盡全力似的,才打一下,賀小宛不但臉紅嘴角流血,整個人幾乎要被打飛了,連退數步,頭髮亂得像個女鬼,而且還是個充滿恨意的女鬼。
此時房門被打開,查嬙擋在韓秀和賀小宛中間,"不要再打了!她的嘴會被打爛的!"
聶華尉不容求情的說,"我不止要把她的嘴打爛!我還要殺了這個蛇蠍心腸的歹毒女人!"
"小宛妹妹究竟犯了什麼錯?"
"你看這個!"聶華尉指著桌上插滿針的人偶。
"這是……"從人偶污濁的身上,仍可清楚地看見自己的名字,查嬙一愣。
"賀小宛詛咒你的人偶,被我及時發現。"珠兒邀功的說。
賀小宛忍住痛,扭曲著嘴,也扭曲著事實說,"不是我,姐姐你要相信我,我是第一個發現這個人偶的,但我不敢撿它,它掉在茅坑裡,所以我提了桶水想沖走它,這時剛好韓秀和珠兒出現,他們因為討厭我,不聽我的解釋,就認定這人偶是我做的,強押我來這兒定罪。"
"原來是誤會。"查嬙命令道,"珠兒,是你不對,快跟小宛道歉。"
"小姐!你別被她的謊言所騙!"珠兒氣得視線一片模糊,哽咽的說,"要我跟她道歉,就算太陽打西邊出來,就算我死也不肯。"
這珠兒,跟她那麼久了,還不瞭解她。查嬙拚命朝她使眼色。珠兒只要一句對不起,就可保小宛一命呀。
"我倒有一個疑問,你為什麼會去士兵用的茅廁?"韓秀質疑。
"我走到那兒,一時尿急就進去了。"賀小宛不疾不徐地回道。
"三更半夜,你到那裡去做什麼?"
"我睡不著覺,隨便逛逛。"
雖然是韓秀在問話,但賀小宛卻是對著查嬙回答,因為她知道查嬙是她的保命符,不過她不會感激的,今天她會落到被殺頭的地步,都是因為查嬙。
她恨查嬙,如果不是她,她不會被於少堂劫走,何來那晚的噩夢。
"好了,沒事了,時間不早了,大家早點歇著吧。"查嬙上前去推珠兒走。
珠兒反走向案頭拿人偶,拿到賀小宛眼前,"這個字跡是你的吧?"
"一定是有人故意模仿我的字,想陷我於不義。"
"那為什麼夫人的香囊、絹帕、還有頭髮會在人偶的心臟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