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焰司恭敬地垂下眼。「白兄所言甚是。」他說得言不由衷。
他跟夜語才剛到白府,如果急著離開,恐怕會讓白少懷起疑心,為今之計,只能先靜觀其變。
黑焰司與席夜語暫時先在白府住下,表面上,他每天都很盡職地出門去查探消息,實際上,他對尋人的事一點都不積極。
有一天夜裡,他找機會詢問席夜語有關她娘的事,席夜語對自己娘親雖然沒什麼印象,但席忠緊曾經見過她娘。
據她從席忠緊的描述得知,她跟她娘長得很像,而且,她身上帶著的龍形玉珮與畫中人戴的腰上的玉珮一模一樣,黑焰司幾乎可以斷定,席夜語就是皇上在找的公主。
只是,他並不打算繼續追究下去,也不打算告訴席夜語,她的真正身份。
一個月後,黑焰司來到席夜語的房裡,與她討論離開白府的事。
「什麼?黑大哥想離開白府,為什麼?白公子待咱們甚好,將咱們當成親人一樣對待,也有意在宮中安插一個職務給黑大哥謀生,咱們怎能說走就走?」她握著他的大手,緊張地詢問。
黑焰司慢條斯理地解釋。「老實說,我不習慣寄人籬下的生活,再者,我也不想麻煩白兄替自個兒安插職位。」他本來就沒有當官的意思。同樣是做官,在朝廷跟在衙門當官是不一樣的,朝廷裡官宦的權力傾軋及勾心鬥角更加嚴重。
「可是,離開白府,咱們該去投靠誰?」她苦著一張臉,憂心忡忡。
她真的不希望黑焰司再繼續過著顛沛流離的生活,他原本擁有大好前程,是她害他有家歸不得。
若不是深愛著他,她一定會選擇離開他,以免阻礙他的前途。
「夜語,只要有你在身邊陪伴,就算到天涯海角,我都甘之如飴。」他說得真心誠意。
席夜語差點被他的話所打動。
但一想起過去無處可去的窘境,她就忍不住擔心起來,「黑大哥,咱們真的非走不可嗎?可不可以不要走?」她的聲音帶著一絲哽咽,聽起來好可憐。
小手緊緊抓著他的手臂,眼中盈滿一層迷濛的水霧。
她好喜歡住在白府,因為,白府讓她有種家的感覺,好溫暖又好安心。
白老夫人及少夫人對她好好,時常會對她噓寒問暖,大夥兒也都很有話聊,如果可以,她真的想永遠住下來。
她相信,黑大哥的想法一定跟她一樣,她相信,他也希望有個家可以依靠與棲身。
「夜語,我是為了你著想,這次,咱們一定得走。」他的態度堅決而篤定。
「黑大哥,你真的已經下定決心,非走不可嗎?」她明白他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否則,他不會堅持離開。
他一向不忍心見她為難,見她難過。
「非走不可。」而且,走得越遠越好。
席夜語心想,既然她已經下定決心,將來跟定黑焰司了,他想到哪裡,她就跟著到哪裡。
即便他想去的地方是龍潭虎穴,她也跟定他了。
「好,咱們離開白府。」她勉為其難地點點頭。
第8章(1)
當夜,兩人商討完要一起離開白府之後,他們就留了封書信不告而別。
結果,精明的白少懷早就在後門等著他們了。
「白兄,你怎麼會在這裡?」黑焰司的臉色一陣青白交錯,尷尬有難堪。
他知道自己不告而別,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可是,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面對白少懷的逼問。
「賢弟,為兄有什麼招待不周的地方,你不妨直說,何必深夜急著出府?」他意有所指地道。
言語雖然不夠犀利,但卻足以令黑焰司無法自容。
「不是的,小弟是突然想起家中 還有事未處理……」黑焰司難得話說得結結巴巴的,因為他一向不善於說謊。
「依為兄的觀察,黑賢弟想離開白府的最主要原因,應該不是家中有事要處理吧!」白少懷氣定神閒地雙手抱胸。
難得見冷面神捕臉上有慌張的神色,他感到有點莞爾,忍不住想多逗一逗他。
「白兄何出此言?」他 暗忖,白少懷該不會察覺出什麼來了吧?
「賢弟,你忘了為兄將那幅畫再三瀏覽過,自然察覺得出來,席姑娘的神韻與畫中人一摸一樣。」他意有所指地瞧著兩人臉上的表情變化。
「哪一幅畫?黑大哥,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席夜語納悶地將視線落在黑焰司的身上。
她總覺得,黑焰司最近好像心事重重。
白少懷趁機向她套話。「席姑娘,你的身上是不是戴著一塊龍形玉珮?」
「是啊!據已故的大哥說,這塊玉珮夜語從小就帶在身上,因為他怕夜語不小心丟失,所以,先替夜語保管數年,直到他因公殉職,才又經由黑大哥的手,回到夜語的手中。」她坦白告知。
因為,她老早就將白少懷當成自己人看待。
聞言,黑焰司的臉色變得鐵青,眼中寫滿戒備。
白少懷雖然是他的好友,不過,在朝中身居要職的他,這些年來變得更加老奸巨猾了。
「賢弟,為兄認為皇上要找的人,其實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他的表情似笑非笑的。
看好友吃癟其實還挺有趣的。
黑焰司冷著一張臉,什麼話都沒說,倒是席夜語好奇地開口問道:「皇上要找的人,跟夜語有關嗎?」白少懷馬上單膝跪地,向她行大禮。「微臣參見公主。」
「公、公主?」是指她嗎?
她睜大眼,不敢置信地以食指指著自己的鼻子。
有可能嗎?她真的是一名公主,是皇室之人?
有關她的身世,就只有她身上唯一的一塊龍形玉珮而已。
「公主,您身上所戴的龍形玉珮足以證明您就是皇上正在尋找的民間公主。」他垂首斂眉稟報。
席夜語將戴在頸項上的龍形玉珮拿下來。「白公子所說的是這塊玉珮嗎?」
「沒錯。」他篤定地點點頭。
「我……我真的是皇室的人?」她的聲音微微顫抖著,不敢相信自己的身上有著皇室的血脈。
「在下書房裡有一副你娘的畫像,那幅畫像石先皇還沒離開你娘時,親手為她畫的畫像,如果姑娘想看,可以跟著在下到書房去。」白少懷比出『請』的手勢。
黑焰司趕緊拉住她的手。「夜語,不要管你自己的身世了,皇上在這個時候才找你,你不覺得事有蹊蹺嗎?」若非她還有利用價值,皇上何必大費周章地尋找她,浪費人力及物力。
席夜語輕輕撥開他的手,眼中寫滿堅決。「黑大哥,夜語想知道自己的身世,想與真正的親人團聚。」原本以為自己是孤零零地一個人,注定孤單地活下去。
沒想到,她竟然有親人,而且,這名親人還是當今的皇上?
這太令人感到匪夷所思了。
她有一股衝動,想趕快見到自己的親大哥,想知道,他會不會像義兄一般,那麼地疼寵她?
「夜語,有時候,現實與想像是有差距的,你不能懷抱著太大的期望,否則,失望會更多。」黑焰司不是存心潑她冷水,只是想提醒她,人心的險惡。
「黑大哥,你放心,夜語承受得住的。」再大的難關,她都已經度過了,如今還有什麼好畏懼的呢?
「賢弟,你就讓席姑娘自己選擇吧!畢竟,要認親的人是她而不是你,你沒有剝奪她認親人的權利。」白少懷實話實說。
黑焰司蹙眉抿唇不語,眼中的神色複雜難解。
其實,阻止她進宮,除了怕皇上居心叵測之外,他是有私心存在的。
入宮認了親,她的身份就不可同日而語,如此一來,身份有別,他們來日還是得被迫分開,與其將來痛苦,倒不如現在就分手。
他的雙手握住她的肩膀,眼中寫滿掙扎於不捨。「夜語,如果你堅持要進宮,我只能跟你分道揚鑣。」他的嗓音嘶啞,帶著濃濃的眷戀。
這陣子朝夕相處,他已經習慣她的陪伴,習慣她的氣息,習慣她嬌柔地喊他黑大哥的模樣。
「黑大哥,你要去哪裡?」她緊張地拉住他的手臂,深怕他像陣風一樣,倏地消失無蹤。
「天下之大,總有我容身之地。」他淡淡地說道。
棲身之處易尋,深愛之人卻難求。
就算到任何地方,沒有她的陪伴,他的生活將會變得索然無味。
「黑大哥,你騙人!你根本無處可去,為了夜語,你在成親之日丟下童小姐,讓童小姐顏面盡失,縣太爺面子掛不住,你也無法回衙門當差,你為夜語做出這麼大的犧牲,夜語不能讓你離開。」要走也得兩人一起走。
他們的命運早已緊緊地牽繫在一起,彼此都離不開對方。
黑焰司冷漠地甩開她的小手。「你會錯意了,我之所以會做那些事,都是基於道義上的責任,不想辜負你義兄所托。」他口氣淡漠,眼中絲毫沒有溫度。
席夜語握緊小手抗議。「不對,你又在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