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莊皇后薨逝。
上官肇遠狂奔而至,杖斃宮人無數,得悉母后死前上官肇衡進過寧禧宮。
恨意染紅了他的雙眼,殺母之仇不報枉為人!
他怒急攻心,不顧一切,在宮女、太監的眼皮子底下,大喊一聲,「鄭喬!」
十月初四那晚的子時,安平王府鍾凌的院子裡,十幾個宮中侍衛並未鬆懈,婚禮在即,皇帝下令,絕不能出任何意外。
夜深了,鍾凌卻睡不著,她走出房裡,侍衛們跟在她身後亦步亦趨,任何人都能從她表情上看出來,這位新娘子對明天的婚禮有百般的不樂意。
她並未走遠,只在院子裡繞圈圈,最後尋了個台階坐下來,仰頭望月,不過半個時辰,她突然大叫一聲,昏倒。
事出意外,侍衛們齊齊衝上前,眾人走近,方覺得鍾凌身上散發出一陣香氣,香氣入鼻息頓時迷失心神。
然而不過短短片刻,侍衛們已然恢復精神,鍾凌依舊躺在地上。
侍衛隊長上前將她抱起,本想尋來御醫,但才剛進姑娘閨房,她已經清醒。
同時間,一頂青色小轎從安平王府悄悄抬進壽王府。
十月初五巳時,安平王府大門前、街道兩側聚集無數百姓,所有人都想看安平王一日嫁二女的熱鬧場景。
百姓們都聽說了,辰時,壽王府的花轎上門抬新娘,巳時,輪到二皇子府邸的花轎進門。二皇子娶的安平王義女,而壽王府迎的是華恩公主的親生女兒。
華恩公主就這麼個女兒,嫁妝肯定不比當年公主嫁進安平王府時差,那時是風風光光的一百二十八抬呢,如今怕也不會少於當時。
只是……辰時都過了,怎地壽王府的花轎遲遲不來?
「會不會壽王世子鬧彆扭,不肯上門迎娶?」一名商人打扮的中年男子問。
「鬧啥彆扭?今兒個可是娶親的大好日子,想挑事也得看時間。」
「聽說壽王世子想求娶的是安平王的義女,為此還在御書房裡跪求皇帝,想求皇帝老子賜婚呢。」
「你從哪兒聽來的消息啊?」
「這事兒鬧得挺大的,滿京城上下有幾個人不知啊,前幾天壽王世子還在品味閣喝醉大鬧,說他不娶呢!你看,今兒個怎麼這麼多人圍觀,大夥兒不就是來看看世子爺敢不敢抗旨。」
「他真要不上門,安平王和公主得有多丟臉?」那可是公主的正牌嫡女。
「沒辦法,青菜蘿蔔各有所愛,世子爺喜歡的就是義女嘛,嫡女身份再高也沒用。聽說兩人是在世子爺落難時立的交情,偏偏皇帝棒打鴛鴦,硬要拆散兩人。」
「皇帝為什麼要做這種事,豈不是遭人埋怨?」
「肯定義女模樣太好,皇帝捨不得給世子爺,硬要留給自家兒子,當爹的誰沒有幾分私心?」
「那姑娘真有那麼好?」
「沒那麼好的話,怎地皇帝惦記上了,非要和壽王搶媳婦?」
「這我可不明白,倘若我是皇帝,怎麼挑也得挑公主的女兒啊,不說親上加親,就是身份也高上一等。」
「誰不是這樣想的,可聽說安平王的義女不但長得比仙子更美,還是個有能耐的,吟詩作畫樣樣難不倒她。」
「不只不只,聽說她唱歌比黃鶯還好聽,她彈琴的時候連樹上的小鳥都不敢出聲呢。」
「為啥不敢出聲吶?」
「自慚形穢唄。」
混在人群裡的皇帝聽到這裡忍不住失笑,衝著小順子道:「知道什麼叫作以訛傳訛了吧!」
小順子搖頭。這位鍾太太牛皮吹得太厲害,謠言滿京城上下亂傳,現在哪個人不說皇帝同壽王搶媳婦,搞得壽王世子像個丟了娘子的可憐蟲似的。這一招若是惹惱皇帝,日後尋她女兒的碴,也不要多,就讓她當眾作上七、八首詩,到時看她怎麼下台?
小順子還沒回話,花轎就上門了,迎親隊伍裡白馬背上沒坐著新郎官,換言之,上官肇澧還真是同皇帝槓上了?
皇帝皺眉。這傢伙果真不管不顧,連面子都不給?!
緊了緊拳頭。好啊,這死小子,本想成全他一片心思的,行!朕就擔了那罵名,同你搶媳婦來著。
小順子苦了雙眉。世子爺沒收到他的信兒嗎?他在信裡讓世子爺寬心,說皇上已經做了安排,定會教他抱得美人歸,讓他別瞎折騰。到底是信沒收到,還是世子爺不相信自己的話,小順子皺起一張老臉皮,望著皇帝臉上隱隱生起的火氣。
不久,花轎進門、花轎出門,一百二十八抬份量足夠的嫁妝出了安平王府,百姓在驚訝聲中送走壽王府的新娘,走到街底轉個彎,不多久就看不到蹤影了。
一會兒之後,又來了一隊迎親隊伍,百姓們讓二皇子的花轎給迷花了眼,沒人發現前頭那已迎了新娘的隊伍不往壽王府的方向走,反而繞了個圈,朝二皇子府後門抬去。
再過不了多久,安平王義女的花轎也出了王府大門,嫁妝果然差了許多,就六十四抬,比起公主的女兒可差得遠了,怪公主?可誰沒有私心,誰有好東西不會緊著自己的女兒。
眼看嫁妝一抬一抬從眼前經過,鞭炮聲響過一串又一串,迎親隊伍遠去了,百姓這才散開。
皇帝沉著臉,道一聲,「回宮吧!」
他鬧不清心裡那份感覺是什麼?是知道肇澧這小子不敢在他這皇帝眼皮子底下耍花槍,只好拗著性子給梁雨歡難堪,而感覺勝利得意?還是覺得到頭來盧氏鬧了一大圈,結果不過爾爾,心頭有些許失望?
小順子哪敢多話,乖乖跟在主子身後離開,但才走了沒多久,暗衛飛奔而至,在皇帝耳邊說:「主子,梁子芳的花轎出事了!」
「出事?!」當中有那個臭小子和盧氏的手筆嗎?
太好了,果然沒有教他失望!
暗衛看著主子的表情,滿腦子狐疑浮上,梁子芳的花轎出事,主子怎麼高興成這樣?
尾聲 情話夜綿綿
喜房裡,紅紅的燭火在燃燒,大大的雙喜字貼在門窗上,入目的一切都是紅色的,喜氣洋洋的紅透人心。
門打開,早已洗淨頭臉的鍾凌抬起頭,她以為進門的會是澧哥哥,卻沒想到會是娘親。
強壓下心中澎湃的心潮,她說不出話來,笑得近乎癡呆。
澧哥哥已經告訴她,她娘親的身體裡住著她前世老媽的靈魂,穿越後再重逢,見面的第一句話應該說什麼?說「嗨,歡迎加入我的世界」?還是說「歡迎光臨」?
不知道耶,她只會傻笑,笑得像個白癡一樣。
鍾凌沒說話,還是一個勁兒的笑,直到她家老媽再也忍不住,像過去那樣兩手橫胸,一臉看不慣下屬的女強人表情。
盧清華輕嗤一聲,看不下去的手指頭往女兒額頭戳去。「傻笑什麼?都活過兩輩子了,還是沒有半點長進,每次碰到興奮的事就變成這副樣子,怕別人不知道你腦袋不好使嗎?」
久違了,老媽親切的叫罵聲!
鍾凌控制不住了,她撲上前,一把抱住盧清華,緊緊扣住兩隻手,淚珠子大顆小顆拚命往下掉。
「老媽,謝謝你來,謝謝你沒有讓我孤軍奮鬥,謝謝你又當我一次老媽……」
她哭得亂七八糟,也講得亂七八糟,但這些亂七八糟的真心話,卻也讓她的老媽酸了鼻子。
這個笨女兒,到底要她操多少心啊?
盧清華抱著女兒輕拍幾下,道:「你就是光長腦殼不長腦漿啊,把你一個人丟過來,我能放心?這不,巴巴的趕過來給你擦屁股了。」
生兒育女就是造孽,孽造得太多連輪迴都不敢隨便,瞧,她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死了不敢上天堂、不敢入六道輪迴,就因為自家女兒跑錯地方,害得她不得不一路追過來。
「你怎麼會穿越的?」鍾凌鬆開她急問。
「你呢,怎麼穿的?」
「不知道,一醒來就變成鍾子芳了,糊里糊塗的。」
「我也是,一醒來就變成盧清華,可見得穿越本來就是件沒道理、沒科學、沒得論證的糊塗事,不談了。」
「好,不談,老媽,安平王府那邊怎樣了?」
「你想知道什麼?」
「你們把我偷運出來之後呢?肯定有人頂替我上花轎,我到澧哥哥的喜房來,那梁雨歡呢?和二皇子湊成對?王爺和公主沒有氣壞?」
「王爺有沒有氣壞我還真不知道,不過今天偷龍轉鳳這碼子事要是沒有公主幫忙還真辦不成,反正梁雨歡能夠嫁給二皇子她樂見其成。」只不過日後知道女婿偏好男風的話,不知道會不會悔不當初?
「怎麼說?」
「我與公主背著安平王密議,原該在辰時出現的壽王府花轎子不會到,所以第一頂到的轎子是二皇子府邸的,她必須盡快將梁雨歡送上花轎,才能得到她心目中的乘龍佳婿。
「第二頂花轎才是從壽王府裡抬出來的,花轎裡頭坐著布扎的新娘,新娘身體裡塞滿毒粉,不刺沒事,刺了,後果自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