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肇澧,你膽敢這樣對待我?!我爹是安平王、我娘是華恩公主,我是皇上賜婚給壽王世子的妻子,我的身份高高在上!」
「皇上管得了賜婚,可管不了壽王府後院,你爹是安平王、你娘是公主與我何干?難道你耳朵不好使聽不見我說的話?那我再說一次!此生我只認阿芳為妻,認鍾太太為岳母。」
梁雨歡狂怒,揚起手就想往上官肇澧臉上打去,只是硬生生被他的眼神給嚇退,於是手伸在半空中,形成一副尷尬的畫面。
「鍾太太既然到了安平王府,怎麼不進廳裡坐坐?」華恩公主的聲音揚起,目光一轉,身邊的嬤嬤快步走到粱雨歡身邊,強拉她回屋。
盧清華轉身,視線接觸到梁玉璋時,他一震,幾乎站不穩,心頭一陣慌,眼神卻是再也轉移不開。
她沒死?她又逃過一劫?還以為此生再沒有機會親口向她說一聲抱歉,沒想到……上天竟厚待自己至此。
清華和他印象中的模樣相疊,她沒有半點老態,比起這些年與後院的侍妾姨娘鬥法的華恩公主,看起來竟像是年輕了一輪,她本來就清新美麗,如今一看,風華更勝當年。
不光是他,華恩公主在看見對方時亦是吃驚不已。
她不是死了嗎?十幾年前她僥倖活命,可去年都已經墜入山谷了,怎麼還能死裡逃生?
難道她是九命怪貓?
方纔下人來報,說盧清華來訪,她還以為是誰惡作劇,沒想到竟是真的。
她曾經想過,盧清華鄉居多年,日夜操勞、風吹日曬,必定早與一般農婦無異,肯定容貌憔悴、言行粗鄙,沒想到……她不願意用雍容華貴來形容對方,但盧清華自信自若的氣度讓她找不到更適合的字句。
頓時,華恩公主有了自慚形穢的感覺。
她恨丈夫的目不轉睛,殊不知自己的目光也離不開對方,盧清華的臉像是冬日陽光,教人捨不開離開。
「問王爺、公主安。」盧清華屈膝為禮,態度謙和但並不卑微。
梁玉璋激動得說不出話,華恩公主心頭暗恨,可不得不開口,「請鍾太太移步。」
言畢,她站在丈夫跟前,一個凌厲的眼神提醒他別失態。
盧清華把一切看在眼裡,不過卻是視而不見,輕言淺笑道:「王爺、公主先請。」
梁玉璋回過神,急急往大廳走去,華恩公主一聲「鍾太太請」,隨行在後。
她口口聲聲鍾太太,意在提醒丈夫這個女人早已掛上他人姓氏。
盧清華不在意,點點頭,悄悄給上官肇澧使個眼色,他會意,在走過幾步之後,身子一竄,不見蹤影。
他今日身負重任,腳步加快,心情卻是輕鬆,他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運的男人,能夠擁有一個特殊的妻子已屬不易,還能有一個如此特殊的丈母娘,老天爺待他何其寬厚。
第三十二章 三家姻緣兩家怨(1)
大廳中,三人坐定,盧清華看著久久不言語的夫妻倆,先行開口道:「今日來訪,是民婦逾越,阿芳已是安平王府的嫡長女,照理說她的婚事與民婦再無半點干係,只是生養她多年,有些話身為母親不得不說。」
「清華,對不起,我欠你一句道歉,當年之事全是我的錯,我對不起你!」梁玉璋根本沒聽見她說什麼,只是心急地掏出儲在胸口多年的話。
當年之事,本就是王府後院的女眷傾軋惹出來的禍端,倘若沒那件事,她本該與玉驥成為人人羨慕的夫妻,但事發後她非但沒有哭鬧喊冤,反倒感念老安平王、王妃的收養之恩,把委屈忍氣吞聲。
誰知道她的百般忍讓,沒換來平安卻換來公主的追殺,這件事在他心底是道過不去的坎兒。他以為她早已被害死,沒想到兩人還有機會再見面,他不禁感謝上天,讓他還有彌補的機會。
一句「清華」本是忘情,卻引來華恩公主一陣心絞痛,他說「當年之事全是我的錯」、他向她說對不起,那是不是代表他知道當年買兇之人是誰?
心發虛,做錯事的人最害怕塵封往事被掀開,如今盧清華就在眼前,她能不心驚膽顫?
但盧清華沒理會梁玉璋的歉意,自顧自地講下去。「王爺很清楚,外子是個實誠、良善、忠厚、可靠的男人,他把阿芳當成親生女兒教養,十幾年下來阿芳早認定自己是外子的女兒,認定自己是個鄉下丫頭。她的心不大,只想尋個像外子那樣的男人,安穩過一輩子,她沒想過會出現這樣一樁婚事。」
她的話讓梁玉璋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她這是怨上自己了,如果他不強認子芳,豈會有今日的麻煩。
但華恩公主對丈夫的沉默不滿,王爺肯認梁子芳是她前輩子修來的福氣,多少女人想進王府大門還不得其門而入呢。冷笑,她反唇相稽,「難不成堂堂二皇子還配不上你的女兒?」
她忿忿難平,這天底下的好果子全落在梁子芳兜裡,還一副受了多大委屈似的,算什麼呢?得了便宜還賣乖!盧清華這委屈是裝給哪家的男人看吶!
公主的態度給盧清華交了底,她再度蒙對,華恩公主確實對親事不滿,確實相信二皇子將會入主東宮,比起上官肇澧,確實更屬意梁雨歡嫁給二皇子。
她忽略華恩公主的怒氣,續道:「在鄉下長大,阿芳為人真誠,性子不善於虛偽作假,所言所行均出自本心,她沒有手段心計,她不懂得爾虞我詐,王爺和公主都是聰明人,難道當真認為這樣的孩子適合後宮?」
她不說二皇子府卻說後宮,等於默認了華恩公主的認定——二皇子將入主東宮。
莊皇后的病一天天沉癇,沒有皇后作主,太子頻頻犯錯,大家嘴裡不說,可誰不明白四皇子「重傷在床」是誰的傑作,太子被廢確實是早晚的事。
「這是我的疏忽,我會尋個嬤嬤好好教子芳規矩。」梁玉璋補救道。
盧清華失笑,他這是掩耳盜鈴,不敢面對現實啊。
好吧,既然要各說各話,就來吧!
「世子爺曾經落難,長居秀水村,與鍾家成為多年鄰居,從小兩個孩子的情分便不同一般,若沒有後來這些事,兩個孩子早該結成連理,只是如今……
「拋去此話不說,阿芳性子倔、不肯服輸,否則怎能在她爹過世之後撐起家業,開立兩家鋪子?倘若王爺、公主非要逼她嫁給二皇子,民婦敢斷言,往後安平王府不但無法從二皇子那裡討得了好,恐怕也會同時得罪壽王府。」
「你這是恐嚇?」華恩公主臉色數變,口氣裡增了凝重。雖然她也明白對方不是虛言恫嚇,但話從盧清華嘴裡說出來,聽著就是教人不滿。
「豈敢,民婦不過是說道理罷了,難不成王爺、公主希望結親不成反結仇?」
「就算是結仇也結定了,道理大不過皇命,皇上怎麼說,咱們王府只有照做的分兒。」
只是華恩公主儘管說得篤定,不過臉上不掩失望。
公主那裡說不通,盧清華掛起滿臉的「茫然無助」望向梁玉璋。
身為女強人的她本是不屑用這一招的,不過這時代的雄性動物有強烈的大男人性格,她身有強大的武器卻棄之不用,這更是身為女強人不屑做的事。
「王爺,當年清華無辜,將一生幸福埋葬,雖認命但不無遺憾,如今怎捨得女兒再重蹈覆轍?但願王爺成全,想個法子請皇上收回旨意吧。」她把楚楚可憐演繹得淋漓盡致。
華恩公主哪見得了盧清華這副模樣,她咬牙切齒,恨不得衝上前賞狐狸精兩巴掌。
見盧清華終於正眼瞧了自己,梁玉璋急道:「清華,我也明白這兩樁婚事確實不妥,不過如今聖旨已下,再無轉圜餘地。」
他何嘗不苦惱,肇澧鬧成這樣他也想退縮了,只……皇帝哪是好說話的?
「想必王爺、公主很清楚世子爺的態度了,那也是個孤傲難馴的性子,倘若非將梁姑娘嫁進壽王府裡,身為父母親怎麼捨得?」
可不是嗎?歡兒的脾氣像頭倔驢子,世子爺又是個極盡刻薄的,碰面才多久工夫,兩人就要掐起架來,成親後天天處在一塊兒能不出事?比起肇澧,她更中意二皇子,她也是千百個不願意啊,可事已如此,還能怎樣?華恩公主心裡也愁著。
盧清華垂下眉睫,再抬眸時,眼底閃著淚光。「清華知道這是強人所難,可今日之事是王爺虧欠民婦的,還請王爺為清華、也為阿芳盡一份力氣。」
「賜婚豈是兒戲?聖旨已下,事無轉圜,身為父母也只能好生勸告她們,嫁出門後安分過日子罷了!」梁玉璋已經認命。
盧清華閉了閉眼睛。還是說不攏?行,山不轉路轉,動之以情無用,便嚇之以威。
「我不知道梁姑娘性情如何,但我生養的女兒怎樣還是有幾分明白的,讓她和二皇子好生過日子是甭想了,別給安平王府帶來禍事就是最好的結果,她那副小雞腸肚,人家待她好三分她便還上五分,若是人家對她不好……她也不是個輕省的,往後枕邊風一吹,若二皇子對王爺『另眼看待』,也請王爺、公主多多擔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