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係,煙幕彈也分等級,她這個人缺點不多,唯有在愛情裡很好勝而已,她只喜歡當第一,不做老二。
撂下狠話,勾起笑臉,她伸出兩根食指,把自己的嘴角再往上挑個幾分,前腳才剛跨進廳堂裡,銀鈴笑聲同時響起——
「徐大哥,怎麼有空過來?我還以為你最近要籌辦婚事,很忙呢。」她上前幫徐伍輝添茶水,再把幾盤甜點往他桌前推去。
瞬間,氣氛降到冰點,上官肇澧因為她對徐伍輝的過度熱情寒下臉。
這丫頭想做什麼?是誰說的,遇到伍輝是碰見荒年,弄得顆粒無收,怎地?想降下一場傾盆大雨,再努力一把?
徐伍輝也因為她的熱絡感到加倍羞慚,他吶吶道:「婚禮的事有禮部籌辦,我不忙。」
「這樣啊,那我可不可以請徐大哥幫個忙?」
她的口氣甜到讓上官肇澧想把她抓到外面,修理一頓,他的手在桌子下方握緊雙拳,可鍾凌不知死活,繼續用糖漬人。
「阿芳要我幫什麼忙?」徐伍輝不是傻子,嗅得出氣氛詭異,但人都來了,該說的話還是得找機會說。
「同禮部的大人們說說項唄,把婚宴裡的甜食零嘴給咱們唐軒包了行不行?徐大哥,看在過去的『交情』分上,說幾句好話吧!」
交情?!聽見這兩個字,上官肇澧的臉更冷,鍾凌幾乎可以聽見他手的骨節處傳來的「喀啦」聲響。
徐伍輝望望上官肇澧,再看看鍾凌,心裡有幾分明白。其實早在肇澧還是賀瘸子的時候,他便察覺肇澧對阿芳有意,那時自己還擔心阿芳被他捷足先登。
後來兩人之間的事進行得順利,讓他暗地感激老天幫忙,讓他通過父母親那關,誰知道……
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到頭來只是一場夢,夢醒,他們依舊有緣無分。
他不想娶公主,但身不由己。
四皇子介紹他與七公主結識的時候,她做男兒打扮,公主臉上頗有幾分英氣,他當真以為她是男子。
殿試中,皇上取他為探花郎,那夜公主攜酒前來,與他賀喜狂歡,兩人飲酒作詩、談論朝堂大事,七公主是個有見識才情的女子,兩人相談甚歡,酒越喝越多,糊里糊塗便同榻而眠。
隔天,心急的宮女、太監找來,他才曉得自己做出什麼蠢事,孤男寡女共度一夜,他能不娶七公主?這不是為功名仕途,而是為了徐家上下十幾條性命,他不敢賭。
即便有再多的說詞,他都對不起阿芳,對不起他從小就喜歡的丫頭。
「阿芳,七公主的事是我對不住你,不求你諒解,只希望你能夠過得更好。我今天來,是想告訴你,日後有任何困難儘管來找我,我會傾全力幫助,不過……」他再次看看上官肇澧和鍾凌,苦笑,「有世子爺在,你大概用不上我……阿芳,只要你願意,我永遠是你的徐大哥,糖果零食的事我會告訴禮部一聲。」
簡短說過來意,他起身,向上官肇澧拱手道別後離去。
徐伍輝一走,屋裡剩下鍾凌和上官肇澧,兩人都在氣頭上,誰也不肯先開口。
鍾凌氣呼呼地拿杯子倒茶,仰頭一口喝下。
她拿的是他的杯子,不是伍輝的,這個動作讓上官肇澧的臉色稍霽。
鍾凌偷瞄他一眼,見他還是沉默,生氣!再拿起叉子,叉一塊蛋糕塞進嘴裡,用力嚼幾下,明明是鬆軟香甜、遇到口水即化的蛋糕,可她那副表情好像咬的是山東大餅。
不過,她用的還是他的叉子,不是伍輝的,上官肇澧心裡頭的火氣又滅下三分,只剩下一點文火在那邊竄著。
火不大,開口就沒那麼難了。
他冷著臉問她,「你很在乎和伍輝之間的交情,嗯?」
從頭到尾,他最糾結這兩個字,他也不是個大氣男子。
哈!她就在等這個開頭,他起了頭,她就能夠開火炮轟!
「在乎的是你吧?你們之間的交情才是好到難分難捨吧,昨天晚上是誰說要拿一堆功勞向皇上交換讓我出一口氣的?原來只是嘴巴說說,心裡沒有半點誠意。」
要不是考慮文化隔閡,她還想問問誰是一號?誰是零號?
「誰說我沒有誠意?」這話太冤枉人,她的哪件事他不是擺在第一位?若非不願意對她自私,依他的本事伍輝有機會當她的未婚夫婿?想都別想!
「我沒上來之前,是誰和他相談甚歡?是誰和他氣氛融洽?是誰和他談起朝堂大事一副英雄所見略同、與我心有慼慼焉、惺惺相惜的哥倆好模樣?
「是你自己說喜歡我的,既然喜歡我,你和他,一個前任、一個現任,照理說兩人相見就算沒有分外眼紅,至少要氣氛詭譎、暗潮洶湧,為什麼你們好得像兄弟?
「什麼叫作喜歡,什麼叫作愛?我告訴你,組成它們的主要元素除了幸福感、快樂之外,還有一個最重要的東西叫作『嫉妒』,你、上官肇澧、完全沒有!」
她氣急敗壞,一串話狂飆出來,她情緒激動,手勢、動作樣樣來,和賈伯斯的演講有得拚,只差沒有投影機。
上官肇澧終於明白了她在鬧哪一出了,微微一笑,最後那點兒文火消失無蹤。
他站起身,一把拉過她,納進自己懷裡。
他不是現代人,不曉得阻止女人聒噪最好、最迅速有效的方法,便是把她推到牆上,來一個瘋狂的法式熱吻,他只會緊緊把她壓在自己的胸口上,讓她傾聽自己的心跳聲。
有沒有效?有啦!雖然比法式熱吻差一點,但她在胡亂捶他幾下背,再罵個七、八句後,慢慢閉上了嘴巴。
都說男女之間應該是互補的,她閉嘴,他便張開嘴。
「皇上並沒有留我到御書房說話,肇陽悄悄告訴我,皇帝已經秘密處置了安佑秋和莊皇后,眼下太子雖然在寧禧宮裡侍疾,但不久之後東宮之位即將易主。既然沒有我的事,退朝後我打算回府把阿靜帶出來,卻不料伍輝在宮外等我。
「我們一起用的飯,他很沮喪,他說不知道情況會變成這樣,那次你回秀水村,與徐大娘口角的事他也知道了,他對你深感抱歉。他說了很多你們小時候的事,說他真心喜歡你,也說當初對你的承諾絕對不是敷衍,可惜有緣無分。
「伍輝還告訴我,他很早就知道我喜歡你,只是敵不過你們之間的青梅竹馬感情,他認真提醒我,你對侍妾的看法,並且希望我能夠承諾,這輩子只有你一個女人。在他對我講出這番話之後,你認為,我還能夠對他翻臉?還能朝他鼻子揍一拳?」
他的嘴巴在她頭頂開開闔闔,微微的輕震震得她的心微動,她喜歡他的聲音,就像喜歡85%的濃巧克力,香醇溫厚;她喜歡他的胸口,就像喜歡那個L型的大枕頭,靠上了,便整個人輕鬆。
因為輕鬆,她的口氣也軟了,並且帶上一點點的焦糖香。
「當然能,你可以理直氣壯地告訴他,兩家之所以能交換庚帖不是因為他比你強,更不是有監於什麼青梅竹馬情,而是因為你的退讓。你可以說,謝謝你的關心,不需要你提醒,我和阿芳之間的溝通比你想像中的更密切,一夫一妻早就是我們之間共同的默契。你可以告訴他,需要你承諾的人,是我,不是他,你沒有義務向他表白。你還可以告訴他,他的真心不值三兩銀,我才沒放在眼裡。」
「說不在意,你心裡還是在意的,對不?所以你才那麼生氣。」
「錯,沒聽清楚嗎?我在意的是你的態度,何況你不是不知道,我是穿越女,我和他哪裡來的青梅竹馬情?」
上官肇澧失笑,對啊,怎麼會忘記這個,青梅竹馬是伍輝和鍾子芳的事,而他愛的女人叫作鍾凌。
「你說我的態度?說實話,我很矛盾,我感激他對你好、事事替你著想,卻也嫉妒他對你好、為你著想。他說要親自對你說聲抱歉,所以我帶他過來了,我沒有存好心的,我故意讓他親眼看看,你是不是像他想像的那樣,因為他的變心而哀慟欲絕。」
鍾凌心頭的結這才打開,原來他寬容大度的後面也有著自己的小算盤,不過,她很喜歡。
她錯了,還以為他不擅言詞,其實他很能說,重點在於願不願意說。他講的情話很自然、不刻意,卻每句都深入她心底;他不講我愛你,但讓她清楚明白,他把自己疼進心裡。
沒有哪個女人可以對這樣的男人不動心,所以啊,一顆心浮浮沉沉,她在愛情海裡幾乎要溺斃。
靠進他懷裡,鍾凌享受著他的溫情,享受金賢重的肉體,也享受愛情的絲絲甜蜜,可突然間,她想起什麼似的,一把將他推開。
「怎麼了?」上官肇澧不解地問。
「昨天太混亂,有幾件事我忘記跟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