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急又恨,偏偏阿六跑回自己身邊,京裡沒留人,就是想傳封信報平安都不能。
他恨不得丟下一切快馬回京,他恨不能生吞了阿六那個楞頭青,他恨不能把她帶在身邊時刻守護……
「我指的是會走路、會說話、會呼吸的那種人類。」鍾凌必須確定再確定,她不要抱住希望後,轉頭卻發現不過是幻想。
她的傻話逗出阿二的竊笑聲,上官肇澧輕咳一下,阿二知意,迅速離開窗邊十步遠,繼續盡責守著。
一個彈指,他打上鍾凌的額頭。「對,還會唱歌、跳舞、變魔術的那種人類!」
「你的意思是——他們沒有死?」鍾凌差點要尖叫起來。
她不曉得一個人一天可以承受多少驚嚇才會得到心臟病,但現在她已經覺得自己的心臟快要裂成兩半,阿靜沒死、阿志沒死、爺爺也沒死!她跳起來,轉身四望,像在尋找什麼似的。
「你在找什麼?」
「我在找鍾子芳,我要告訴她,我成功了,我成功讓她的弟弟活下來了。」
他寵愛地看著她,滿眼全是笑意,他想罵她一聲傻瓜,她那麼努力,就是老天爺也會心疼她,多愛惜她的吧!
「快告訴我,他們在哪裡?」
「我安排人送他們回壽王府,連日趕路,他們累壞了。讓他們先休息一天,我再帶他們來見你,好不?」
「好,太好了,多休息幾天也沒關係,只要……只要他們好好的就好。」她又想哭了,失而復得的感動在胸口衝撞著。
「別哭,你不想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怎麼回事?你回秀水村時遇見他們的嗎?他們躲到哪裡去了?我在那片被燒成焦土的宅子裡頭待好多天,他們為什麼不出來?」她忍不住嘮叨。
「停!聽我說。」
她忙撝住自己的嘴巴,甕聲甕氣地說:「我不說話,你說。」
第二十八章 你們都活著(2)
「皇后寫信給南方的安佑秋將軍。」
他提了個頭,她的腦袋就自動接續下文。
堂堂一國之後為什麼要寫信給大將軍?連未婚男女都不能私相授受了,何況是已婚婦人和老公的下屬?什麼理由讓莊皇后敢做這種事,難道是為了……造反?鍾凌眼睛突然大張,回望上官肇澧。
她猜出來了!上官肇澧讚賞。幾百年後的女子一個個都像她那麼聰明嗎?
上官肇澧開始解釋,「那是封造反信,陰錯陽差被潛山先生的人給劫下,當時潛山先生正在對莊家在南方的勢力收線,再加上那封信,就是鐵證如山了。
「如果當時他立刻把手中的東西呈至御前,也許不會發生後來的這些事,只不過先生做事向來謹慎,又隱約感覺南方那派勢力似乎盯上自己,他擔心證據被人偷天換日,因此做了兩手準備。
「劉爺爺和阿志習慣在每天子時左右到後山森林裡練習輕功,先生讓人將南方那些人的貪污罪證謄寫一份,趁著祖孫倆練武時,將原件分成幾次送到牛場,桑子將原件封存於幾個大箱底層,上面放著奶油、起司、雞蛋做掩護。證據收齊後,劉爺爺和阿志就陪著桑子一起護送至壽王府,至於謄抄出來的副件則擺在書房裡,令暗中盯梢的人故意鬆懈警戒。」
「然後呢?」鍾凌忍不住問。
「證據送出,潛山先生預備帶著阿靜出去遊歷……」
「其實他是想進京,把皇后的信送到御前,帶阿靜遊歷只是障目法吧?」
「對,但這回莊皇后搶快了一步,她買通江湖人士,一把大火燒掉潛山先生的府邸。」
「江湖人士?你確定?」
「確定,宮廷侍衛不會使用那種陰毒藥物。」
「什麼意思?」
「嚴格來講,先生宅子裡上上下下的人並不是死於火災。」
「不然呢?」
「府裡的井水被人下藥,那藥無色無味,連喝上兩、三天之後就會出現嗜睡、昏沉、全身無力的情況,因為毒是下在水裡,便是武功高強的人發覺自己情況不對,也不知道毒物出自何處。」
「沒錯,人可以不吃飯卻不能不喝水,就算熬藥解毒還是得用水。」
「那日才剛過戌時,滿府的人全累得倒頭就睡,連府衛也不例外,幸好劉爺爺和阿志及時從京裡趕回來,發現情況不對勁,趕緊分頭尋找阿靜,把他帶到潛山先生屋子裡,只是他們還是遲了一步,火在這時候延燒起來,屋子四周早已經被澆上油,火勢一發不可收拾,壓根逃不出去。」
「那怎麼辦?」明知阿靜眾人已經無恙,鍾凌還是心急不已。
「他們強行拍醒潛山先生,這才知道先生的床底下有一條暗道,那是早在蓋房子時就預留下來的保命密道。劉爺爺本來想將阿靜和潛山先生送進京城,求我父王庇護,但先生雖然中毒,心裡還是清明的。
「局勢演變至此,莊皇后必定步步為營,行事滴水不漏,前往京城這一條路上定有埋伏,光靠劉爺爺和阿志兩人無法護他們平安進京,於是先生讓劉爺爺調轉方向,到邊境尋我和肇陽。他們到的時候,身上中毒已深,一日之中清醒的時候不超過三個時辰,潛山先生將貼身收藏的書信交給我們……」
「莊皇后寫給安將軍的那封?」
「對,我們分頭行事,肇陽留下,整頓軍隊、與魯國談判,接受降書等等,我讓阿二、阿三回秀水村接義母過去,為潛山先生和阿靜解毒,而我領三百人暗中穿過寧州,前往南方,在安佑秋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將他擒住。」
「你說阿靜和先生中毒了?」鍾凌又擔心起來。
「那毒陰狠,下毒只需要兩、三天,但想要徹底將餘毒除清卻得三、兩個月,那毒物叫作日日眠,中毒者不會疼痛難受,只會想睡覺,一天比一天睡得更久、更沉,然後再也無法清醒,就算解了毒,那毒也深入五臟六腑,日後將會留下各種病症。
「幸好有義母在,她自小學醫,外號醫仙,她把一身本事全用上了,否則阿靜年幼、潛山先生上了年紀,恐怕沒有辦法將餘毒除盡。」
「換句話說,他們全都好了?」
「對,身子雖有些虧損,但再經過一番調理,不會留下病症的。」
「那就好。」她大大鬆了一口氣。
「我氣阿六,是因為他沒留在你身邊,如果他和你一起進安平王府,我就能及時給你們帶個訊兒,讓你知道阿靜、爺爺、阿志和我都安然無恙,可是他擅自離開了,他的輕功不行,想闖進安平王府卻不讓府衛知道根本不可能,萬一鬧出太大動靜傳進莊皇后耳裡可就不好,華恩公主可是太子黨人馬,而其他人又身負要務……」他重歎道。
「沒關係啦,已經過去了,你不要氣阿六哥哥。」她二度幫阿六說項。
「我沒讓人送信到王府,也是怕華恩公主在你身邊埋眼線,打草驚蛇,對不住,讓你擔心了。」
「沒關係、沒關係,我是真的沒關係的,要講幾次你才信?」鍾凌猛拍自己胸口,表現自己很勇敢,小小挫折根本難不倒她。
只是,果真如此嗎?天知道!
「你傷心了,對不對?」他心疼。
「我沒事。」她又拍胸口,簡直把自己當成黑猩猩了。
「你難過了,對不對?」他憐惜。
「我很強的,這點小事怎麼能為難到我,我真的沒事。」
她一再強調沒事,故作堅強的模樣讓他的心疼加深。
「不然怎麼會住進安平王府?你痛恨這裡的。」
兩句話戳破她的偽裝,他懂她,懂她的心、她的感情、她的假裝……她的一切一切,這麼好的男人真想給他收編,無奈……
轉開心思,她問:「你剛回京嗎?」
「對,這個時間不方便投拜帖,只好跳牆進來,當一次樑上君子。」
「你不是應該先去見皇上?」
「為免節外生枝,肇陽把安佑秋打扮成我,進宮覲見皇上。沒估計錯的話,明天早朝後皇上會留下我和肇陽,這回皇上定要動一動皇后了。」
「莊氏都已經是皇后,為什麼還要搞這些糟心事,安安順順的過日子不好嗎?幹麼把自己逼入死角?」她能夠理解人類想努力向上的心態,可莊皇后已經是女人中的佼佼者,沒有再進步的空間了,何必去招惹大將軍?
「若此舉成功,太子將登基為帝,太子是個庸碌之人,事事聽從皇后命令,一旦太子當上皇帝,勢必會請皇后垂簾聽政,那時她才是天燁皇朝最位高權重的。」
「問題是不會成功啊,安將軍在南方,他又沒有任意門,怎麼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把五萬大軍運送到京城搞叛變?」
「有件事知道的人不多,皇后恰恰是少數知情人當中的一個。」
「什麼事?」
「與魯國戰事結束後,皇帝打算明年微服南巡,如果皇上在南巡途中發生意外,監國的太子便可在京中稱帝,就算朝臣不滿意,但太子是嫡出,入主東宮已經多年,名正言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