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皇兄把腦筋打到自己兒子身上,可不是我。」時觀故作委屈地囁嚅道。
聽到他舊事重提,時謙大皺其眉,用力拍案喝道:「夠了!時觀,你在京城待得也夠久了,時至年關,本王命你即刻回到封地,不得有誤!」
「可是我的女人還在京城啊……」時觀試圖爭取。
「朕說過了,她是影衛!」時謙完全不給情面。
時觀竟是沒有發火,反而好整以暇地反問:「皇兄,你確定要趕我回去,不讓我帶我的女人?」
「確定!此事不必再多說。」時謙雖然覺得他的態度有異,但並沒有因此改變決定。他要在此事上給時觀一個教訓,讓他知道誰才是皇帝!
「好,那我明天就回去嘍!」時觀答得乾脆,一副毫不留戀的模樣,可是當他離開御書房之前,他回過頭意味深長地看了皇兄一眼。「只是皇兄,你可千萬不要後悔。」
時觀在被皇上召見的隔天就離開京城,毫不拖泥帶水。
解煙也真的沒有跟他走,回到了影衛之中,有任務她就出去執行,沒有任務就潛伏起來,跟以往的作息沒有兩樣。
然而就是這個沒有兩樣,讓時謙覺得大大的不對勁,這不是他認識的時觀,而且以時觀對解煙那誓在必得的樣子,這麼簡單就放棄完全不是他的作風。
不過至少這陣子皇宮安靜下來了,朝廷裡彈劾的奏折也少了,讓時謙鬆了口氣,總算能平靜地度過這個年。
年關過後,京城下了一場雪,再來就到了稅收的季節了。今年各地的稅陸陸續續上繳中央後,由戶部大臣統籌,再由皇上決定要分派到哪些單位。原本這樣的流程進行了一百多年都沒有問題,這一次卻踢上鐵板。
雖然天氣相當寒冷,早朝時戶部尚書卻是汗流滿面地向皇上稟報,「因故……今年的稅收全額為七千五百三十二萬兩,比起去年的一萬一千三百萬兩,短少了約三分之一。」
「怎麼會有這麼大的短缺?」時謙的臉色相當難看。
「啟稟皇上,是風陵七州的稅未上繳。」戶部尚書無奈地道:「老臣派人去催過,不過風城王說為了上次龔寬叛變一事,勞動了他風陵七州的軍隊千里奔波來救駕,花費了不少軍餉,加上他還借用了冀水三州、九鼎州及福州的軍隊,那些軍餉都是要還的,還有人員薪俸、陣亡將士的撫恤等。同時風陵七州被偷挖礦產多年,風城王還要加強境內防守,因此今年的支出甚大,無力再繳稅。」
「胡扯!簡直是胡扯!」時謙大怒,他可是知道龔寬發現自己被數倍兵力圍困當下就投降了,就算行軍花了一些軍餉,也絕對沒有到整個風陵七州一整年要上繳的稅那麼多!「你沒有告訴他,少了風陵七州的稅,等於整個東雲王朝明年就少了三分之一的支出?」
「自然是說了,但風城王說,他派兵替皇上鎮壓龔寬,沒有向朝廷要一毛錢,完全是自給自足,所以請皇上體諒他也要向州內的百姓交代,請勿再壓搾風陵七州內的百姓,何況……何況皇上也欠了他東西沒有給,連那些稅金都無法彌補風城王受傷的心於萬一。」因為這話實在太犯上,戶部尚書說得緊張兮兮,老臉慘白。
時謙即使氣炸了,但也明白時觀的意思,當初時觀被自己設計和封平及龔寬對幹了一場,他沒有花到朝廷一毛錢,還忍讓了他包庇封平一事,甚至連自己的女人都沒辦法帶走,他現在心裡受傷了,而他這個皇兄還欠他一個女人,所以不要再向他討要一毛錢。
這絕對是赤裸裸的威脅,時謙卻不得不買帳,他若強逼時觀納稅,先不說以時觀的手段會用什麼陰險下流的方法來反抗,同時也會給其他州郡的諸王們不好的印象,彷彿朝廷除了一再的利用他們之外,還要壓搾他們最後的價值。
所以稅收短少一事,時謙忍了下來,準備私下與時觀好好溝通。
退朝後,他滿腹悶氣的回到了御書房,此時久沒出現的時封平卻急急忙忙的前來求見。
時謙一想到這個不爭氣的兒子就來氣,但也不得不見他。
想不到時封平一進御書房,就哭得聲淚俱下,什麼形象都不顧了。「父皇……父皇你一定要救救兒臣!兒臣……兒臣闖禍了!」
時謙怒喝道:「哭哭啼啼像什麼樣子!說,你闖了什麼禍?」
時封平無助地道:「兒臣在賭坊裡欠下數千萬兩的賭債,無力償還,就……就想著倒賣火藥還債——」
「等一下!」時謙驚怒得從龍椅上彈跳起身。「你怎麼會欠下那麼大筆銀兩?你又哪有那麼多銀子?」
「一開始兒臣只是小賭,但後來越輸越多,就投入越多。兒臣一直以為自己會贏的,結果……結果就私自向戶部取錢,最後等兒臣清醒過來,這才發現幾千萬兩就這樣輸掉了。」時封平紅腫著雙眼,慚愧地說道。
「孽子!」時謙一聽到兒子竟敢動用國庫的錢,眼前一黑差點沒昏過去,但是他還記得兒子先前的話,急忙問道:「你剛才說你想倒賣火藥還債,你哪裡來的火藥?」
「那個、那個……」時封平支吾了半晌,終於還是把事實說出來了,「就是前些年與龔寬那件事,其實孩兒從風翎州盜挖的硫磺礦,除了支持龔寬的軍隊所用的火藥,還多有剩餘,兒臣……兒臣認為火藥價格仍高,就私留了一些下來。」
「一些能還得了千萬兩的債務?你恐怕是私留了很多吧!」時謙如何不瞭解自己的兒子,怒罵道:「你知不知道要是被人發現你私藏火藥,那可是叛國之罪!」
因為前幾年市面上的火藥都被龔寬及時封平收了,導致價格居高不下,時封平敢在龔寬叛國事後還私留火藥,可見獲利之巨,他的貪慾戰勝了一切。
只不過說到這裡,時封平的眼淚又蓄了滿眶,雙腿一軟跪了下來。「父皇,其實……其實兒臣就是動了那些火藥,都請掮客談好了價格,結果前來買的人居然是風城王的手下,兒臣被人贓俱獲,如今風城王已經知道兒臣私藏火藥……而且火藥還是上次龔寬叛變剩下的,只要風城王有意,隨時可以再告兒臣一個謀反之罪,再加上上次與龔寬共謀之罪……父皇,兒臣該怎麼辦……」
「你這個笨蛋!敢藏火藥就要做到萬無一失,倒賣居然還親自出馬,讓人抓到了把柄,你究竟是要有多蠹才會犯這種錯?!」時謙臉色慘白,跌坐回龍椅上。
這會兒封平栽在時觀手上,他若想保全兒子,就不得不與時觀妥協。
他徹徹底底的明白了,為什麼時觀年前走得那麼瀟灑乾脆,一點都不留戀的樣子,還大方的把解煙留在京裡,原來他早就布了後手,隨便一件事都讓他無法招架。
兒子自小生長在深宮,性子其實單純,卻又自以為聰明,他之前才會設計時觀,讓兒子去跟時觀對抗,看能不能從中學習一點經驗,想不到兒子的腦袋還是沒有變得比較靈光。
時觀先是引誘時封平,讓他沉迷賭博,最後果然做了賭徒常做的事——虧空公款,然後又想靠著走私倒賣火藥來賺錢,最後時觀只要設一個套,時封平就會自己乖乖鑽進去,成為時謙手上的把柄。
而時觀同時也利用風陵州的稅收恫嚇一下朝廷,讓時謙知道時觀不是沒有與他對抗的本錢,如此雙管其下,讓時謙完完全全輸了,除了答應時觀,根本沒有談判的條件,否則他的王朝就會因為缺錢處於風雨飄搖之中,他的兒子也可能會因為兩次叛國而死於極刑。
時謙此時真的有些後悔,他拿時觀做時封平的靶子,讓兒子歷練,畢竟不是個好主意,因為他始終都低估了這個弟弟的心機,即使他已經知道時觀不好惹,時觀的能力仍然遠遠超出他的預想,而他想用解煙鉗制時觀,反而被時觀狠狠的反擊,打得他毫無招架之力。
要不是知道時觀真的無意於皇位,同時除了他也沒人能讓風陵七州有那麼大的價值,再加上先皇遺命要好好照顧時觀,在氣急敗壞之下,他簡直想直接派影衛將時觀給暗殺算了。
但時謙知道他做不到,時觀在與整個朝廷對抗之前,一定已經想好了後路,而且這麼多年來他看著時觀長大,疼愛忍讓時觀也不是假的,要他殺時觀,他真下不了手。
「唉,叫時觀回京裡一趟,朕要親自和他溝通。」時謙終於屈服,喚來管事太監交代了一番。
管事太監一聽,表情有些為難地道:「啟稟皇上,年前風城王回京,皇上才命他三年不許回京啊!」
如果皇帝收回此命,就代表自己打了自己的嘴巴,風城王之前在京裡的所作所為沒有任何錯誤,也就是說,時觀可以隨時再回來,在京師裡攪風攪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