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嗎?」
悅琪半信半疑地盯視著眼前這個看來相貌堂堂,說話時始終正視她的男人,瞧他一臉問心無愧的模樣,好像又不是在騙她。
「什麼真的假的?我如果是壞人,當場就把你怎樣了,幹麼還扛著你搭計程車去看醫生,還用身份證來旅館開房間留證據?」他有些煩躁地回問她:「何況你有沒有被性侵,就算沒記憶,身體也應該有感覺吧?問你自己不是最清楚了嗎?」
「我——我就是不知道會有什麼感覺嘛!」
混亂又覺得委屈的她,無助沮喪地坐在地上,眼淚立刻不爭氣地往下掉。
「反正,我沒碰你就是了。」
一碰上哭得唏哩嘩啦的女人,他就沒轍了。
「你可以找服務生對質,再不信就去醫院檢驗,我保證不會逃,這總行了吧?」
天嵐把整盒面紙拿來給她,頭痛地想自己到底是走什麼衰運,竟然會惹上這個有理說不清的麻煩精?
「喏,你的吃藥時間到了。」他倒了杯開水,再把藥袋交給她。「這是醫生開的感冒藥,敢不敢吃隨你,反正錢我還是會照算。」
「錢?」哭得頭昏腦脹的悅琪抬頭,茫然地望著他。「什麼錢?」
提到錢,天嵐眼中立刻閃動熠熠精光。
「藥錢啊!你又不是我什麼人,我代墊的錢當然得還我。」他斤斤計較地跟她結帳了起來。「還有,昨晚你在我家﹃白睡﹄一夜的住宿費、看醫生的計程車費、給女服務生的小費和衣服送洗的錢、旅館費,外加我照料你好幾個小時的看護費……呃,看你可憐,收你個整數三千塊就好!」
悅琪一手端著熱茶、一手拿著藥袋,一臉呆滯地望著天嵐朝她伸出來要錢的右手,完全傻眼了。
「對了!我的錢呢?」
天嵐的掌心空空如也,不只如此,悅琪還緊張兮兮地反過來問他。
「什麼錢?」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喔,你是指你洋裝口袋裡那五百塊吧?」他朝床頭櫃上比了比。「喏,放在那裡。」
悅琪回頭匆匆看了一眼,眼光又在房內飛快掃過一遍,臉上慌亂的表情絲毫沒有減少。
想起這女孩全身上下就只剩下五百塊,一時也變不出三千,天嵐這才悻悻地縮回手。可是她都看見那五百元了,幹麼還是一臉驚慌失措的模樣?
「怎麼了?」
「我的行李呢?」
「行李?你是指那個黑色手提袋吧?還在我家。」
「我要把行李拿回來—— 」
「你還記得怎麼去嗎?」他淡淡一句就問倒了悅琪。「還有,你打算穿這樣出去逛大街?」
這樣?
循著他的視線看向自己,悅琪才發現浴袍領口不曉得什麼時候鬆開了。自己竟然在陌生男子面前酥胸半露,羞得她立刻放下藥袋,揪緊領口。
經過剛剛又哭又鬧的折騰,就算她此刻臉頰浮現些許紅暈,看來還是十分虛弱。如果她下一秒忽然昏倒,天嵐也不意外。
「你還是先吃藥吧!」他不悅地發覺自己竟然心軟地放輕聲調,輕咳一聲,又恢復冷淡地說:「我去問問看你的衣服洗好了沒。」
他說完立刻離開房間,悅琪又呆坐了幾秒才撿起藥袋,猶豫一會兒,最終還是吃了藥,再忍著暈眩感進浴室梳洗。
那男人的態度太坦然了。
不只如此,他說的話也的確有道理。
如果他真的侵犯了她,也應該是趁她昏迷時,將人載到荒郊野地,而不是送到旅館增加「人證」才對。
冷靜過後,悅琪決定暫時相信他的話。
一名女服務生跟著天嵐回來,確認了「更衣事件」就像他先前說的一樣,悅琪對他的解釋又更相信了幾分。
性侵疑雲是暫時落幕了,但悅琪一顆心還是提在胸口,一點也不安穩。
姊姊預先給她的一萬元生活費,她可是全部放在手提袋裡頭啊!
「司機先生,麻煩您再開快一點。」
換回自己原先衣物,焦急的悅琪立刻要求天嵐帶她坐計程車直奔老洋房。
到底她的手提袋裡放了什麼?
看她比他這個主人還歸心似箭的模樣,坐在副駕駛座的天嵐忍不住好奇起來,不著痕跡地從後視鏡裡打量她。
這女孩外表看來柔柔弱弱的,卻有膽子一個人闖進空屋過夜,以為被他非禮時,跟他拚命的狠勁更是顯現出她剛烈的性格。
這麼一個外柔內剛的年輕女孩,到底為了什麼原因要夜宿在他家祖屋?
不對!那又關他什麼事?
他神情一凜,立即把視線從她身上抽回。
不能對女人心軟——尤其是美女。
女人絕大多數是見錢眼開的麻煩,而他現在最不想惹的就是麻煩。
他將視線冷冷地調向車窗外,心裡打定主意等她拿回行李、把欠債付清,立刻要她走人。
管她身上有什麼稀奇古怪的故事全部跟他無關,這女人給他添的麻煩已經不少,他不想再跟她有任何瓜葛。
第六感告訴他,離這女孩越遠越好。
可惜,天總是不從人願——
第二章
「嗚……哇……」
下車進屋後,手提袋在是在啦,但是裡頭的衣物被翻得滿地都是,裝著生活費的紅色塑膠袋也空蕩蕩地躺在一堆雜亂裡,讓她心痛得當場放聲大哭。
「你又怎麼了?」
他是看得出來有人闖進屋裡翻了她行李,不過她知不知道就算是大白天,這麼淒厲的哭聲萬一傳進相信此屋鬧鬼的鄰居耳裡,可能有人要嚇得心臟病發,當場暴斃。
「嗚……」
她淚眼汪汪地望著他,淚水像湧泉一般止都止不住。
「我放在裡頭的一萬塊生活費被偷了,那是姊姊為了我去跟老闆預支的薪水,是我一整個月的生活費,現在……嗚……我該怎麼辦……」
她哭得如梨花帶雨、我見猶憐,任何男人應該都會想將這小可憐抱進懷裡輕聲安慰。
但天嵐面無表情地聽完她說的話,只是點點頭,以稀鬆平常的口吻淡淡地說:「我告訴你該怎麼辦。你可以馬上去報警,不過錢找回來的機率大概不會超過百分之一;最好的方式是立刻打電話跟你姊連絡,要她再去借錢。對了,記得跟她說金額是一萬三千三百六十元整。」
悅琪一臉迷惘地看他。「為什麼還得多要三千三百六十元?」
「加上剛剛的計程車費,你總共欠我三千三百六十元。」
這男人——簡直是死要錢!
悅琪真是難以置信,他明明長得人模人樣的,但是對衰運接二連三的她沒有一點同情心,還一副理所當然地向她討債!
「沒人性先生,你是良心被狗咬了嗎?」
就算明知自己的衰運與他無關,但他置身事外的冷漠態度就是令她莫名火大。
「我生病、錢被偷光,你還不忘落井下石?難道在你眼裡只有錢最重要嗎?」
「沒錯。」天嵐想也不想便點頭,還冷冷看她一眼。「還有,我跟你很熟嗎?你當我的面數過你說的那筆錢嗎?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故意喊窮想賴帳?」
「我——」
她想反駁,卻一時不知該怎麼向他證明。
天嵐得理不饒人地接著說:「再說,正常人有錢幹麼不住飯店跑來住空屋?尤其還是個女人。換成是你,不覺得這一切都不合常理嗎?既然如此,我幹麼浪費同情心,相信一個救了她不會道謝,還會把恩人當仇人的怪人?」
「說我落井下石?先不提看護費好了,你是我什麼人?難道醫藥費、住宿費、洗衣費、計程車費都是我欠你的?我好心救了你就活該出錢又出力,不然就是壞人?」
「別說我一個大男人欺負女人,只要你講得出一個我理所當然要負責一切開銷的理由,我就認了。」
天嵐口若懸河地說了一大堆,聽得她頭昏腦脹,還順利止住她的淚,讓悅琪只能呆呆望著他,無言以對。
「你說啊,我等著聽你的理由。」
他濃眉一揚,雙手環抱胸前,像個等著做錯事的孩子低頭認錯的嚴父,令人望而生畏。
「知道了,我會還你錢的。」
悅琪不得不氣餒地承認,沒有同情心的人令人髮指,但是卻不犯法;自私自利的人會把別人氣得半死,但是以現在的情形來說,她的確沒有指責對方不是的立場。
「很好。」
天嵐點點頭,就不信她真的找得到借口A他的錢。
悅琪抹抹眼淚,振作精神,畢竟要別人同情還不如自己想辦法解決困境,才不會被人看輕。
「我想問一下,這房子真是你的嗎?因為這裡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有人居住的樣子。」這點她想再確認一下。
「沒錯,房子已經空了好幾年,我本來打算打掃一下就要搬進來住的,沒想到遇上一個闖空門的。」
闖空門?
「說人家闖空門,也要看裡頭有沒有東西讓人家偷吧?我只是進來躲雨,不小心昏睡——」她頓了頓,像是想到了什麼事,激昂的語氣一下子往下落。「算了,錢我會還你,不過我沒錢,也不可能再跟家裡要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