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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頁     寄秋

  衛擎風取出隨身攜帶的雕刻刀具。「我雕刻木頭,把它們雕刻成我心中浮現的樣子。」

  「哈!原來你是雕刻師。」魏青崧樂得一拍大腿。

  「不,我不是雕刻師,我是雕木頭的,我還在學習當中。」向木頭學習,木質的精髓他還沒能完全掌握,好還要更好,臻於完美。

  「管你是雕木頭還是雕刻師,你雕的是廟裡供奉的佛像吧!」魏青崧在幫忙搬木頭時,看到一塊手臂長的檀香。

  衛擎風不點頭也不搖頭。「我雕過笑彌勒和三仙翁。」

  「在哪間廟接受香火,改天我去看看,看靈不靈驗。」魏青崧打趣道,他以為衛擎風是民間工藝師,專雕佛像、佛具用品。

  「被買走了。」他想看不太可能,對方不出借。

  「我知道被買走了,廟方總會付款,不會白拿你的。」魏青崧只是想看看雕得傳不傳神,如果還不錯,他可以幫忙多招攬一些人下單訂貨。

  衛擎風以後還要養他妹妹,可不能是窮光蛋,不過這個念頭很快就被魏青崧自己打消了,想來未來妹婿能夠買得起這麼多高檔木頭,應該還挺富有的。

  「收藏家。」

  「我告訴你呀,做人不能藏私,告訴我哪間廟有什麼關係,我也燒香拜佛,偶爾吃吃素,你……等等,你說收藏家?」魏青崧像喝醉酒的人忽然酒醒,驟然目明。

  「嗯。」衛擎風點點頭,他的作品L向只做為收藏。

  「是你在開玩笑還是我聽錯了,你雕刻的佛像具有收藏價值?」他那雙手看來很普通,能雕得多活。

  「我不只是雕佛像。」那只是少數的作品。

  「還有其他的?」魏青崧搓著下顎,表情有些複雜。

  「是。」衛擎風喜歡隨興創作。

  他的作品不多,一年大約兩件大型作品,七、八件零星創作,以小物居多。

  「你真的是木隱?」雖然是問句,但魏青楓的語氣帶了八分的肯定。

  「等一下,妹妹,你說他是誰?」魏青崧突然覺得自己最近是不是老了,怎麼聽話常常會聽不清楚。

  「木隱。」她這次說得肯定。

  「你說的是那個我也知道的木隱?」魏青崧的神色突然變得正經,有些懷疑的瞧了瞧看著妹妹傻笑的男人。

  「應該是。」魏青楓回道。

  衛擎風自始至終都沒否認過,神色淡漠的好似在說木隱也沒多了不起,他只是雕木頭的人。

  「那個木雕界傳奇?」魏青崧驚呼。

  「我喜歡雕木頭而已。」不是傳奇。

  「還而已,你曉不曉得你一件作品炒到什麼價格,有錢也買不到。」魏青崧瞬間有種被隕石砸到頭的震撼感,驚聲連連。

  「你要問小黎。」他只負責雕木頭。

  「小黎是誰?」魏青崧轉頭,困惑的看著妹妹。

  「他的經紀人.吧!」她想。

  魏青崧忽然覺得額際隱隱作痛。「妹呀,你怎麼猜到他是木隱?」

  魏青楓面色平靜地從電視櫃上方取出一隻木盒,一打開來,裡面全是木雕的蚱蜢、螳螂、螟蟀、蜘蛛、螞蟻和剛放進去不久的蜈蚣,她拿起其中一隻翻面,M、Y兩個字母清晰可見,上網就能查到。

  第10章(1)

  有個知名雕刻家男友是什麼感覺呢?魏青楓的回答是——無感。

  她飯照吃,覺照睡,班照上,平常的休閒活動是釣魚,偶爾到山上踏踏青,聞聞芬多精,鳥語花香陶冶性情,人生無大事,偷得半日閒,誰說日子要正經八百的過。

  反倒是衛擎風的木頭一到,他整個人一百八十度大轉變,他起床的第一件事便是趕往通風良好、由倉庫改裝的工作室,為了讓光線充足,還拆掉一角屋頂,做了個陽光直射而下的天窗,使得室內更明亮。

  平常顯得憨直的他,一接觸到木頭,目光立刻變得炯然,他可以盯著一塊原木看上一整天,久久不動。

  當雕刻刀一動,他的眼神更為專注,氣勢驚人,薄抿的唇瓣彷彿用刀削出的山壁,挺直的背影像深山的隱者,與人世間冷冷地隔了一層霧。

  他在雕刻時是完全不認人的,好似這個世界只剩下他一個人,孤寂而沉默。

  只要一進入工作室他便會渾然忘我,每到用餐時間,實在不想吃外食又餓得要死的魏青崧才會進去喊他,不過他多半是不理不睬,常把魏青崧氣得直跳腳。

  後來魏青崧找到治這個傻子的方法,只要在衛擎風耳邊念三遍青楓餓了,他專注的眼神就會出現短暫的茫然,而後是困惑,他會習慣性的撓撓耳朵,接著把手中的雕刻刀放下,站起身,表情平和的走向廚房做菜。

  唯一能讓他回歸現實生活的人,只有魏青楓。

  若是正在台北為衛擎風安排大型木雕展覽的黎志嘉知曉此事,相信一定也會為自己所受的委屈感到不滿又不平,兩人麻吉兼死忠朋友十幾年,居然比不上認識不到三個月的女人,教他情何以堪。

  「你怎麼又來了?」看到楚湘伊又來看診,魏青楓有些受不了的撫額輕輕呻吟,接著魏青楓看到她今天的打扮,想著真難得她會這麼平民,但視線再往下,她腳上穿的還是一般上班族薪水買不起的細跟鑲鑽繫帶高跟鞋,而且是鮮艷的棗紅色。

  「開診所不讓人上門看病嗎?」楚湘伊說得理直氣壯。

  「要跟你說聲抱歉,我們下午不看診。」她的病無藥可醫,只能靠自身療愈。

  「為什麼,你排擠我?」楚湘伊有些無理取鬧。

  「因為今天是星期三。」魏青楓回道。

  「關星期三什麼事?你不要隨便找借口搪塞我,我病得很嚴重,發燒、咳嗽、流鼻水,我要掛號。」楚湘伊從未在小診所看過病,她有專屬的家庭醫生,對醫療制度並不明瞭。

  魏青楓失笑地安撫道:「依照健保局規定,大部分的診所,醫生看診時數都有限制,我們診所是星期三下午休診。」限制看診時數是避免醫生爆肝,過勞死。

  不過佑青診所有兩名醫生輪診,應該不用休診,可是魏青楓和方佑文都不想太拚,因此訂了星期三下午為休診日,讓他們有更多的時間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好放鬆身心。

  「這是什麼爛規定,萬一臨時生病了誰要負責?你當醫生的,卻任由健保局安排,你都不知道要抗爭嗎?」楚湘伊因為不能如願而遷怒。

  「我們鎮上還有一間許綜合診所,再不然最近的大型醫院在二十公里外,每小時有一班公車直達,若是你等不及,有青山計程車車隊隨時載客。」不會誰少了誰會活不下去,醫生的力量有限,只能先顧好自己才能顧及普羅大眾。

  「你、你這個人怎麼這麼冷漠,對病人毫無同理心,阿風為什麼會看上你這個無情到近乎冷血的女人!」

  楚湘伊一見到她就無法冷靜,總想著要用最惡毒的話攻擊她。

  「應該是情人眼裡出西施,我是好是壞他都看得順眼。」感情無絕對,一眼瞬間,化為永恆。

  「你不要臉!」楚湘伊氣得口不擇言。

  魏青楓不冷不熱的回道:「你要臉就不會天天堵在我們診所,就為了給我難堪,殊不知難看的人是你。」

  她這個楚大小姐到底知不知道大家都在看她的笑話,沒病也來掛號,一坐上問診室就不肯離開,影響下一號看診患者,每次都要勞動兩名護士將她架出去,若是不讓她掛號,她就會大呼小叫的拍打櫃檯窗口,還拿出一疊千元大鈔,揚言她要是掛不了號,就要找一群人來鬧事,讓診所開不了門。

  魏青楓不怕楚湘伊鬧,因為青山鎮的居民也不會由著她胡來,她只是覺得楚湘伊三不五時來鬧一下實在很煩人,為了耳根子清靜,只要沒有病人時,她會讓楚湘伊進入診間,兩人大眼瞪小眼,比誰的耐性十足。

  通常是魏青楓不理人,整理著手邊的看診資料,被架過幾回的楚湘伊也有羞恥心,在有病患掛號時她會灰溜溜的離開,不讓人看見她的醜態。

  「你讓他回家我就不再來找你麻煩。」她是非法囚禁,違反人身自由。

  魏青楓好笑的回道:「腳長在他身上,他想走,誰也留不住。」

  「你的意思是我連個男人也留不住?」她憑什麼敢這麼厚顏無恥,語氣輕鬆的嘲笑她沒本事。

  楚湘伊盡量打扮得和本地人無異,平價連身洋裝和淡妝,一頭波浪長髮紮成馬尾,但是她的氣質和掩飾不了的高傲神情是瞞不了人的,與在地人格格不入。

  青山鎮居民挺熱情好客的,可是他們的好與善良,是針對本身就心存善念的人,要是懷著惡意而來,連小學生都會拿起他們的書包全力抗外,一條心護著自己人。

  她一開始就做錯了,把魏青楓視為主要敵人,哪知她在鎮民的心中已是神一般的存在,醫生女神是神聖不可侵犯的,誰想傷害她,那人便是全鎮公敵,所以她根本得不到任何人的支持,毫無勝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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