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永璘果然沉下臉,凜厲的眸光瞪向她。「你不知道規矩嗎?」
「規矩我知……只是您都沒召見我,嫣紅苦無為您淨身的機會。」她知道每個女人要上他的床之前,都有太監專門幫忙淨身,在確定無一絲塵垢下才能用乾淨的布巾將其包著,送進他的房裡,供他享樂。
他用那雙不容侵犯的眸,雙臂環胸的睇人。「大膽!」
嫣紅嚇了一跳。「貝勒爺……息怒,我只是見恭卉小總管她並不需要——」
「住口,你跟她相提並論?!」
「我……」
他倏地瞥見牆角邊多了道輕顫的人影。「恭兒,你躲那做什麼,過來!」
被發現,恭卉困窘的咬著唇,懊惱的走出。
「你有事找我?」等她站定他跟前,他冷著臉問。
「沒有,我只是想回自個房裡……」
她的房間就在他的院落旁,幾步路就可以到,也不知是老總管之前刻意安排的,還是他的交代,她就這麼住在離他最近的房間,所以若要回房去,必定會經過他的。
知她甚深,瞧她神情落寞,急著閃爍逃避的模樣,永璘無塵的黑眸瞇了瞇。這女人,八成躲在花廳的某個角落聽見他說的話了!
可他臉色未變。「那就回去吧。」他退一步讓她回房。
恭卉點點頭,不經意的瞧見他身旁滿臉妒意的嫣紅,暗自苦笑。好諷刺,這女人嫉妒她什麼,她不過是他由妓戶撿回來的婊子啊!
捏緊拳頭,她快速往前走。
「等等!」他突然又喚住她。
「貝勒爺還有什麼吩咐?」她停下腳步,沒有回頭,因為此時她的表情鐵定陰冷,她不願讓他見到,更不願再讓他有機會羞辱她一次。
「你說要走的事,我同意。」驟然而落的話語,讓四周陷入一片沉寂。
她背脊一凜,小臉立刻刷白。
「小總管要走?!」嫣紅聞言,克制不住的大喜。
「你……答應了?」恭卉繃緊下顎,緩緩回身面對他,而他依舊是那張波瀾不興的冷臉。
「嗯,你想走隨時可以走。」他眸光不曾閃爍。
「我……我明白了,近日我會將府務交接給適當的人,多……多謝貝勒爺成全。」忍著身子的顫動,恭卉力持平穩的說完這些話。
公開談論以及羞辱她淪落妓戶的遭遇,全然否定她這幾年操持府務的辛勞後,他終於願意放她走了?
失寵的事,似乎有跡可循,只是他轉變得會不會太快,說要她走就要她走,不再像往日一般口出諷言的留住她,或者強硬的索討欠債,他是真不想再要她了……
五年,她跟了他五年,他一句話,就能斬斷所有糾纏,好簡單,也好容易。雖然這一直是她的要求,但他放手的這一刻,態度竟薄涼得讓她很寒心……
不該有奢想的,不是早該明白了嗎?親人都有可能背叛,何況只是一個以逗弄她為樂的人?
「既然小總管要走,嫣紅在此就先跟你道別了。」嫣紅探出頭,喜孜孜的插話。
恭卉臉色頓時更加蒼白。她怎忘了,自個跟他的其他女人都是一樣的,只是她陪他比其他人久些,怎能恬不知恥的以為自個有多特別。
她不該對他心寒,該心寒的對象,其實應該是自己啊……
「你不是要回房嗎?回去吧。」
這聲音曾幾何時,會讓她聽了之後心頭刺痛,胃也隱隱泛疼?她靜默地將視線移向他,望著那黑若深潭的眸子,一時間,竟宛如深陷泥沼般移不開目光了。
就這麼呆呆的望著他,終於,她瞧出他眼底無物,不過須臾的領悟,卻恍若一世的瞭解,她僵硬的移開了視線,面無表情地轉身。「貝勒爺夜安,我回房了。」她的聲音輕得如夜風,淡得就快消失。
瞧著她邁步離去,永璘頭也沒回的吩咐,「嫣紅,跟著我進來吧。」
身後傳來他的話,恭卉又是一震。
他讓嫣紅進房,就跟她一樣,毋需特別沐浴檢查?
記得老總管曾告訴過她,貝勒爺對女人為何會如此嚴厲要求的原因。那是因為他是萬歲爺最小的兒子,萬歲爺老來再得子,自然更加寵愛,自他出世後,凡他所使用的物件用品皆格外重視,不得稍有髒污,因而養成他潔癖的習性。
再加上幼年的時候,他親眼撞見奶娘與人在他床上苟合,而且這名奶娘仗著他年幼,以為他不懂事,還不只一次這麼做,甚至苟合的男人都不同,這教他對女人不潔之事起了嚴重反感,從此不再喝那名乳娘的奶,一喝就作嘔。莫名消瘦後,萬歲爺終於發現有異,徹查結果才知奶娘在他面前淫亂之事,立即怒而斬了奶娘,就連她帶來的姘夫也全數揪出,一起問斬。
自此,他對女人的要求就極為嚴苛,若是覺得女人不潔,馬上反感的將人踹下床,也從不肯碰未經檢查過的女人。
照老總管說的,她是惟一毋需遵守他規矩而不讓他作嘔的女人,而那嫣紅也同她一樣,讓他不反感嗎……
身後聽見嫣紅驚喜的笑聲,再下來是房門開啟又關上的聲音,她身子瑟縮了一下,胸口一緊,咬牙加快離去的腳步。
寢房內。
「貝勒爺?」嫣紅風情萬種的喚,小手也輕扯主子的衣袖,還沉緬在他竟願意讓她進房的喜悅中。
「你可以走了。」永璘一手揮開她,雙眼直勾的定視窗外,語調沉冷。
「走?」她一愕。不是才讓她進來,怎麼又趕她走?「咱們還沒——」
「住口,你以為我會讓髒污的女人上我的床嗎?!」在恭卉的背影走遠後,他才將定在窗外的視線收回。
她教他凍人的話給震懾住。「可是,是您要我進房的……」
「出去!」他神色陰鬱,少有用如此暴怒的臉龐示人。
嫣紅登時嚇壞了。這位貝勒爺果真陰晴不定!她不是傻瓜,知道他對不聽話的女人手段有多嚴厲,當下不敢多留,更不敢再奢求能得他雲雨滋潤,轉身就要逃。
「等等!」他倏地將人叫住。
她心驚的回頭,卻不會敢誤以為他是後悔的想留下她。
「你這些日子都關在自個房裡,沒我允許不許出來!」他厲聲交代。
「嗄?」
「若敢擅自出房一步,我就打斷你的腿!」他哼聲。
她雙腳一顫。「貝勒爺為何要這麼對我?」
「哼,你這不淨的女人,別以為我不知你是個寡婦,在死了丈夫後又與好幾名的鄰居同時勾搭上,不安於室的女人,還膽敢要求我碰你?!」
她一聽,慘綠了臉。「原來……原來我的出身,您都知道了……」
「滾,沒我命令別再隨便出現,若髒了我的眼,休怪我無情!」
這下嫣紅真的嚇得腿發軟,連滾帶爬的滾出他的寢房,直奔後院。
她聽說過欺騙那男人的下場,不是浸豬籠就是讓人狠狠剝了一層皮,若真不幸讓他碰了,更是必死無疑,說不定還會被分屍呢!
「德興!」人走後,永璘嫌惡的朝外低吼。
守在門外的德興立即入內。
「去,將這寢房裡那女人碰過的一切全給我扔了,一件不留!」
「喳!」德興應聲後,親自將嫣紅進房後可能觸及的桌子、門板全換了。
清理完成後,他又瞧向主子身上的衣物。
「換了!」想起那人也曾拉扯過他的衣袖,永璘反感的起身。
德興怕他不能忍,快速的取來新衣,服侍他換下。「貝勒爺,後院好幾個女人都空有美貌,但身子不潔,為避免您時間久了不能忍受,是否要加速腳步處理?」一面協助他更衣,一面詢問。
「嗯,我想就快了,只要那人決定,這些女人就都可以送走。」
德興聽著,只能點頭。方才小總管離去的背影,看起來很是孤寂,承受主子如此薄涼的對待,想必心底很受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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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卉要離開貝勒府的事,隔日就傳開了。
府裡上下對此事議論紛紛,卻全都是欣喜熱烈的討論。
今兒個的她,沒像往日早起就到廳上檢視眾人的工作,只是和衣坐在床邊,聽著窗外的人不避嫌的談論著她的離去。
一得知她要走,大夥全喜形於色,高談闊論,似乎希望她聽見後能加速離去的日期。
恭卉無聲的歎了口氣。想來可悲,在這兒待了多年,除了像爺爺般的老總管外,她真的沒一個朋友,下人們人前懼怕她、人後排擠她,她在這府裡努力了這麼久,到底得到了什麼?那男人的貶低,其他人的厭惡?!
真的該走了,多留一天只是多讓人看笑話一天而已。
赤著腳走向窗邊,瞧著深秋落葉,她心裡有著離別的深深悲涼。
「小總管,你有訪客,見是不見?」門外忽地有婢女敲門問,口氣沒往常的恭敬,想來是因為她要走了,也沒那麼懼怕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