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世澤看著她的背影,溫煦笑意柔和了向來偏冷的黑眸,然當他收回目光時,笑意依舊,只是多了幾分看醜惡蟲子的無情噬血。
第十四章 真相逐漸大白(2)
歷經七日,終於將德妃的病情徹底穩住,裘化真也在皇上的許可之下,前往柳家認祖歸宗。
「侯爺,你那些事查得如何了?」一上馬車,她急問道。
花世澤淡淡睨她一眼。「咱們幾日沒見,你想問的只有這些?」
裘化真立刻露出狗腿到極點的諂媚笑意。「想你了,侯爺。」小手還不住地輕扭他的袖口。
花世澤聞言,笑意染上他清冷的眸,如漣漪般地擴散到唇角,然後俯近吻上她同樣噙笑的她嚇了一跳,滿臉通紅地退開。「你……」還來不及抗議就被他一把摟進懷裡。
「很快的,這些事都會結束,屆時我會明媒正娶,迎你為妻。」鞏家與褚家,當年助皇上登基的兩大功臣,如今一個待審一個被迫榮退,至於謝知府和曹縣令正在來京的路上,他可以預見這兩人的證詞足以讓朝堂風雲色變。
裘化真小臉枕在他的肩上,羞澀地笑著。「所以你才說服了我爹,讓我得以重返柳家,以柳家人的身份嫁進侯府?」
「那也得要你討柳院使歡喜,柳院使說了,你和柳九頗相似。」
「真的?」
「我呢,只是要你能夠順理成章地喊他一聲爹,而他也願意,如此而已。」
「侯爺,謝謝你,真的。」
「說什麼謝,咱們之間還需要說謝麼?」
裘化真嘿嘿笑著,真心覺得,她要的其實不多,她不需要榮華富貴,只想要一個願與她一生一世並肩而行的男人。
而她,極其幸運地找到了。
到了柳府,重新踏進熟悉又陌生的宅院,她有些近鄉情怯。
由熟悉的老僕引進主屋大廳,就見柳至衍看似已等候多時,當然,一旁還端坐著以往總教她戒備提防的柳家主母高氏。
「化真,過來敬茶吧。」柳至衍含笑道。
裘化真接過婢女遞來的茶盤,隨即走到兩人面前,雙膝跪下敬茶。
高氏冷眼看著她,心裡極度不滿,見威鎮侯也在場,心裡再不滿也不能彰顯於外,只能悻悻然地喝了茶,道:「今日喝你一杯茶,是允你進柳家的門,但是老爺,這孩子年紀說是十七,依月分算來竟是和艾兒同年同月,這排序該如何安排?」
「行九,就當是逝去的柳九。」站在身後的花世澤淡淡啟口。
高氏張口欲言,身旁的柳至衍倒是一口允了。「就這麼著吧,頂了艾兒的排序,往後你就是柳家小九。」
「是,爹爹。」裘化真垂著臉,激動的淚水噙在眸底。
「起來吧。」
裘化真點頭起身,笑盈盈地看著柳至衍。一旁的高氏看這對父女噙笑對望,想起她那可憐被休的女兒,怒意幾乎衝至高點。
「老爺,就安排艾兒原本的院落給她吧。」她說著,心裡已有了打算。
「不用,近期她會在宮中與侯府來回,不用在柳府安置院落。」花世澤淡淡地替她擋了任何可能的麻煩。
「一個未出閣的姑娘,豈能如此。」
「因為柳十一添藥使亂,使得家母病情反覆,需要柳九看照。」
「侯爺,芙兒都說了,那不關她的事,侯爺卻一口咬死她,這實在是——」
「住口!這事沒鬧到皇上面前就已是侯爺仁慈了,你要再說下去,惹得侯爺心煩意亂,告到皇上面前,以為這只是休妻就能了結的事麼?!」柳至衍怒聲吼著,隨即起身朝花世澤作揖。
「內人愚昧,不懂其中利害關係,還請侯爺見諒。」
高氏揪著手絹不語,反倒是花世澤擺了擺手。「罷了,時候已不早,本侯要先帶柳九回侯府了。」
「且慢,下官有些事想和小九討論一番。」
一句小九叫得裘化真心花怒放,隨即問:「爹爹有何吩咐?」
「倒不是吩咐,而是針對宮中難解之毒……」柳至衍頓了下,道:「不如到書房坐一會吧。」
「好。」她爽快地應著,一回頭就對上花世澤冷若冰霜的臉。「呃……醫者論醫,能夠被此切磋,這早好事。」
花世澤皮笑肉不笑地道:「所言甚是。」
裘化真只能硬著頭皮乾笑,跟著柳至衍繞過長廊進了書房。她環顧四周,心裡無限感慨,只因爹爹的書房從來不讓她們進入的,若是想要什麼書,跟爹爹說一聲,爹爹自然會差人送來。
如今一瞧,這書房打理得井然有序,收藏的各式醫書教她的手不禁癢了起來,尤其是架上還擱了好幾本絕本。
「裘姑娘對醫書很有興趣呢。」柳至衍招呼她在案邊坐下,被她那發亮的眼給逗笑。「我家小九兒也是如此。」
裘化真五味雜陳地垂著臉,從不知道爹對外都是喚自己小九兒,喚得這般親密。
「切入正題吧,柳院使。」花世澤很自然地坐在她身旁。「外頭布了我的人,不用防隔牆有耳。」
柳至衍聞言,老臉有些赧然。「倒不是防,而是宮中正值多事之秋,與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頓了下,便道:「言歸正傳,裘姑娘對於德妃身上的毒可有頭緒?」
裘化真苦笑了下。「說來丟臉,尚無頭緒,但唯一可確定的是長公主和德妃身上的毒都屬同種,是性熱的毒。」
「那麼,就跟兩年前皇子們身上的病徵是一樣的,熱、燥、濕,理該是毒,卻又未出現毒的脈象。」
「會不會是極微量的慢性中毒?畢竟皇子們年紀尚小,有時病徵不一定會呈現在脈象上頭,除非下了重藥。」
「極有可能。」柳至衍頗讚賞地點頭。「宮中有不少宮人或輕或重的身體不適,再加上七八日前被押進牢裡的宮女們,透過獄卒通報皆身有不適,我讓陳太醫去探看,發現她們竟一個個都出現濕燥的病徵,這讓我想起兩年前皇子們一個個倒下時,後宮也折損了不少宮人,只是那時正亂著,就沒多細想,如今想來著實不尋常。」
裘化真攢眉思索著。「這事說來確實古怪,好比德妃明明轉好,病情卻又突然急轉直下,偏偏那一碗湯藥經手的全都是能信任的,實在是沒道理,我一直想不通要如何在這重重關卡裡下毒,又怎會教經手的宮女全都出現熱燥的病徵,這也太邪門了。」
「不過被押進牢裡的,倒有個小太監安然無恙。」
「咦?」
「小太監是負責守爐火的,他身上沒有出現熱燥的病徵,聽說他的右手虎口上本是長了瘡,如今倒是不藥而癒。」
裘化真頓了下,心裡像是有什麼隱隱成形,脫口道:「那天端藥進寢殿的是尚宮太人,她的指尖起了水泡,像是被灼傷……」
「那些宮女們的指尖上似乎也有水泡。」柳至衍也說。
「長公主是隨盛寒積之證,那毒性熱,所以反倒是以毒祛寒,雖有凶險,但經灸過五百壯後,反而對病情有所助益……手上的瘡要是以毒攻毒而愈,那麼原本無恙的手自然會教毒給侵觸……毒是抹在碗口上?!」她喃喃細數,結論脫口而出。
「十二監?」花世澤低問著。
經手宮中膳食用具的宮人隸屬十二監,頂頭上司則是內務府。
「能夠作粉入毒且接觸就能使之如灼傷般起水泡的……」
就在柳至衍欲啟口時,裘化真槍白道:「斑蝥!」
她想起來了,那一晚,她在朝陽殿的金銀花叢裡瞧見的是斑蝥!
「可是別說斑蝥是管製藥物,斑蝥是生長在南方,宮中沒有。」柳至衍道。
「斑蝥食豆類,但也生長在金銀花下。」她淡道。
栽種金銀花無人會起疑,只因金銀花乃是解毒藥材,但是斑蝥也能生於金銀花之下,任誰也猜不著這層關係。她當初對那片金銀花心生古怪,一再探訪,就是因為她隱約瞧見了蟲子。
「確實是如此。」柳至衍輕點著頭,抬眼卻見花世澤眸色銳利地盯著裘化真,彷彿她說出多古怪的話語。
「這下槽了……」她歎了口氣。
「什麼意思?」
「呃……」這還真不好解釋呀,如果她是柳葳是鞏貴妃,如今鞏、楮兩派危在旦夕,兩人必定轉為小心,而那片金銀花是絕對留不得,最好連根拔除,一把火給燒了。
早知如此,她當初應該忍著恐懼跟柳葳打交道,趁機進朝陽殿的。
「裘姑娘?」
「沒事,我只是在想,如果是斑蝥,那麼德妃身上的餘毒就能解了,而且也給了條線往十二監去查,瞧瞧到底是誰買通了十二監裡的公公,將毒下在碗品。」說著,裘化真起身。「刻不容緩,我得趕緊進宮。」
「也好。」柳至衍跟著起身,卻不慎撞掉了擺在案上的一卷畫軸。
裘化真欲拾起,卻見畫軸已散開,而上頭的畫像……柳至衍快她一步將畫軸拾起,正欲捲起時,她忙道:「爹,這畫像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