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他在她走過他身邊時,倏然伸手捉住她。
談群美直覺的掙扎想要逃開,但他卻堅決的不肯鬆手。
「你的臉是怎麼一回事?」他的語氣中充滿連自己都震驚的憤怒。
臉?
她又一瞬間的茫然,對了,她忘了自己先前曾連續遭爸媽打巴掌的事,而依照過去的經驗推測,現在她的臉頰一定腫得像饅頭吧?
不過那又如何呢?紅腫始終會退的,她只要肚子裡的孩子沒事就好。
「是誰打的?」梁列迸聲問,緊繃的聲音中夾帶著難以控制的怒火。
到底該死的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才不過兩、三個小時而已,她原本好好的一張臉會變成這樣?
是誰打了她?為什麼打她?而且還下手如此的重?
看著他怒不可遏的表情,談群美想不出來他為何要感到憤怒,被打的人是她又不是他。
或者,他擔心的是她肚子裡的孩子?
不可能,因為他不要這個孩子,不是嗎?想到這一點,她倏然垂下眼瞼,默然的撇開頭。
「不管你的事,請你放開我。」
梁列先是一言不發的看著她,然後慢慢的鬆手。
「是假的對不對?」他將雙手插進褲袋,平板的說。
談群美本欲要走,聽到他這句沒頭沒尾的話,忍不住停了下來,回頭看這他。
什麼是假的?
「你臉上的傷是假的,用畫的對不對?目的是如果被我拒絕的話,可以再利用苦肉計這一個方法來讓我軟化,所以你剛剛蹲在牆角時,才會一直藏著頭不肯抬頭。」他緊盯著她,刻薄的道。
除了冷,他沒有任何感覺,不覺得受傷,也不覺得被侮辱,她早已被傷得麻木,在也感受不到任何感覺。
面對他的無情的誣蔑,她什麼也沒說,只是面無表情的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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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列覺得自己像是被詛咒了一樣,不管做什麼就是忘不了最後一次見到談群美時,她臉上令人觸目驚心的傷勢,與她臨走前臉上那抹空洞的表情。
為什麼會這樣?難不成他真的被她下了什麼蠱不成?
那個傷一定是假的,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告訴自己,但那空洞的神情卻是怎麼也假不了,因為那種神情他不只見過一次,而且現在就出現在鏡中他的臉上。
他的空洞來自於絕望,來自於被最好的朋友與最愛的女人同謀背叛,致使她身敗名裂,遭受傾家蕩產的打擊,但是他呢?她怎麼會有那樣像是被全世界的人遺棄的神情與眼神?
難道她的傷是真的?
他不敢想像如果真是如此的話,她沒回家,沒去醫院或警察局,選擇來這裡,卻遭受他無情的誣蔑與趕離……
「該死!該死!」梁列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次又一次的低聲咒罵。
他沒辦法欺騙自己,沒辦法在當那晚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他必須去找她,至少得確定她過得好好的才可以,否則他一定會發瘋的!
終於下定決心,他不再遲疑的走出大門,直接朝她上班的義工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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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2)
「有人找談群美?」詹彩雲好奇的挑高了眉頭,「是怎樣的一個人?」
「不知道,慧嫻說的。她才坐完月子回來工作第一天,所以不知道群美已經有半個多月沒到以工隊來了。我告訴她……」
「那個要找談群美的人現在在哪?」詹彩雲倏然打斷對方的話。
「在外頭吧,慧嫻聽了我說群美已不……」
沒將話聽完,詹彩雲已迫不及待的向外衝去,她實在太好奇到底是什麼人來找談群美,會不會是她肚子裡孩子的父親?
小跑步來到大門前,她攔截到正打算推門而出的同事許慧嫻。
「聽說有人要找談群美,在哪?」
「那兒。」許慧嫻指這門外站在樑柱邊背對著她們的男子,「聽說群美已經有半個月沒來了,我正要去告訴他。」
「我去跟他說。」詹彩雲意外熱心的道。
許慧嫻先是一呆,隨即立刻想到,「對了,你家和群美家好像是世交吧,你應該知道群美美來的原因。」她忖度的說。「那麼就麻煩你了。」
「交給我吧。」
帶著好奇推門而出,詹彩雲絲毫不浪費時間的揚聲叫道:「先生,聽說你要找談群美,你……」
聞言,梁列數然轉身,只見詹彩雲在見到他時,嚇得赫然止步,同時噤了聲,瞠目結舌的瞪著他,然後厭惡的往後退。
拿來這麼一個噁心嚇人的流浪漢呀?!
「談群美在嗎?」未理會她眼中的厭惡,梁列不卑不亢的問。
她沒有回答,一心只想快點進門,好隔離又他身上傳來的陣陣惡臭。
天啊,人家說好奇心殺死一隻貓,她今天總算瞭解了,他幹什麼這麼好奇?
今天回去她非洗個十次澡不可,這噁心!
「等一下,你還沒告訴我談群美在哪裡。」見她轉身要走,梁列毫不猶豫的追上前問。
「天啊,好臭!你別靠我那麼近,走開,離我遠一點!」詹彩雲忍不住尖叫,急遽的推力他至少五公尺。
「麻煩你告訴我談群美在哪兒。」他面無表情的說。
「她在哪兒我怎麼知道?你走開,別擋了我的路。」她作嘔的吼叫。
「她不是在這裡工作嗎?」
「早在半個多月前她就沒來了,你走開行不行?你很臭、很噁心知不知道?我都快吐了,嘔——」
半個多月前就沒來了……
「為什麼?」他怔然的衝口問。
「她未婚懷孕哪還有臉出來見人?我還聽說呀,她死都不肯說出孩子的爸爸是誰,也不肯去墮胎,氣得她爸媽差點沒將她打死。據說她現在下落不明,她爸媽更氣的要與她斷絕關係。要是我有這樣的女兒,早一巴掌把她打死了,真是家門不幸,丟臉死了。」為了能趕快擺脫眼前這個噁心的流浪漢,詹彩雲一古腦的將所知道的事全說出來了。
聽完她的話,梁列整個人都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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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尋找談群美,梁列終於主動將好幾個月未清洗的身子清洗乾淨,因為頂著流浪漢的外貌,想尋人簡直是寸步難行,所以他只好恢復正常。
用金融卡提出一些談群美匯入他戶頭的錢,他打理好門面,開始四處尋找她。
第一天,他回到義工隊試著打探更多的消息,但除了她未婚懷孕與已有半個月沒到義工隊這兩件事外,什麼也探聽不到。
第二天,他來到上回遇見她的婦產科,利用大筆錢走後門的弄來她的基本資料,並找到她家,但是連續三天,除了打聽到更多令他更心冷的消息外,依然不知道她在哪。
傭人甲說小姐很可憐,先生太太時常動手打她,那天小姐堅持不肯墮胎,先生太太出手更是毫不留情。
傭人乙說自從那天小姐逃出家門後,就沒再見過她,什麼也沒帶的她,人不知在哪裡,這些日子也不知道是怎麼過的。
傭人丙說小姐很堅強,不管受了什麼委屈從來不哭。
在談家待的最久的傭人丁則紅著眼說,小姐不是不哭,而是根本忘了要怎麼哭。
忘了要怎麼哭?
梁列不解的搖頭,人在呱呱墜地時,除了呼吸和吃外,另一項與生俱來完全不必學的本事就是哭,一個人怎麼可能會忘了要怎麼哭?
回想著她曾在他面前展現過的各種表情,有鼓勵的、歡欣的、無奈的、生氣的、乞求的、木然的等等各式表情,就是沒有哭泣的。
小姐不是不哭,而是她根本忘了要怎麼哭……
傭人丁的話不斷在他耳邊迴響著,他突然感到全身寒毛直豎,無法想像若一個人忘了要如何哭泣,悲傷沒有出口,她的淚水該往何處去?
雖然他的父母早逝,但是當他們還在世的時候,他擁有世間最和善的雙親與溫暖的親情,但是她呢?
雖然他曾遭受愛人與朋友的背叛,但是當他們還未背叛他的時候,他擁有愛情與友情,但是她呢?
雖然出獄後,她自暴自棄、自甘墮落,但是這個社會並未完全的放棄他,又義工隊派了她試圖幫助他,但是她呢?
她像是擁有了一切,事實上卻又什麼也沒有,沒有愛護她的雙親,沒有能幫助她的朋友,沒有感情的歸屬,就連將重心寄托於義工的工作,都被該死的他給毀了。
他究竟做了什麼?
而她,現在到底在哪裡,有人對她伸出援手嗎?而且肚子裡還有個孩子……
老天!他到底對她做了什麼?竟然在她走投無路跑來找他時,無情的譏諷她臉上的傷是假的,畫出來的,他……真想把自己給殺了!
站在這裡後悔無濟於事,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先找到她,但是該從何找起?
四個傭人異口同聲的對他說小姐沒有朋友,因為從來沒有人打電話找過她,如果有也是義工隊來的電話,而義工隊那邊又沒有人知道她的消息,他發現自己根本是走進了一個死胡同裡,找不到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