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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紅芯

  「小寧,你要多吃一點。」任歷宏邊為她布菜邊說:「你太瘦了  ,不要只記掛著學業,要調理好身體,為我們任家開枝散葉,知道嗎?」

  聞言,夏寧瞠目結舌,正要開口說明她跟任晉之已離婚,後者又搶先她一步開口:「爺爺,您待會兒可要乖乖吃藥,別忘記您有心臟病,而且血壓高、膽固醇高。」

  他轉向任歷宏身後的一名中年男子交代道:「蔡先生,你記得要看著爺爺吃下所有藥丸。」「知道了、知道了。」

  任歷宏沒好氣地回應。「我就是知道自己年紀大,毛病多,記性也不好,也不知還有多少年壽命,才會心急地想要抱曾孫。」

  夏寧低頭扒飯,以眼角餘光打量著任歷宏。的確,他看起來比六年前憔悴了一些,以前都不用拿枴杖的,歲月催人老還真是不能避免。

  瞧他那副模樣,要是她現在表明她跟任晉之早已不是夫妻,豈不是給他很大的打擊?他似乎很希望他們盡快生個孩子……

  也就是說,任晉之一直都沒有告訴他事實?都六年了,為什麼?

  一頓飯下來,她都帶著這個疑問,直到跟任晉之回到臥室,終於忍不住問他:「你不要跟我說,你一直沒向爺……任老先生提及我們離婚的事?」

  很好。任晉之對於她自動走進他預設的計畫內感到滿意極了。

  「我有跟他說過,只是後來他被診斷患有失智症,忘記我們早已離婚,一直認定你仍是我的老婆。他對這幾年發生的事印象模糊,偏偏就記掛著你這個孫媳婦,加上他最近的身體情況比較差,病情反反覆覆,一下子問怎麼不見你,一下子又說剛跟你通電話。醫生說如果跟你見面的話,說不定對爺爺的病情有幫助。」任晉之佯裝無奈地低語。

  「所以他以為我還在德國唸書?」夏寧詫異地問。那時候她都會特地騰出時間打電話跟爺爺問好,不過最重要的當然是想跟任晉之說話。

  「是的,他認定我們很恩愛。」任晉之半垂臉龐,不著痕跡地抬眸看向她的神情。就是知道她容易心軟,為了讓她留下來,他特地請爺爺從北京過來參與計畫,以她的個性,應該會上當才對。

  「這……」夏寧為難地咬著下唇,雖說她不想和任晉之扯上關係,但任歷宏視她如同親孫女,她實在不忍心對他置之不理。

  任晉之看見她咬唇的動作,知道她快要答應了,這便是她的個性,愛恨分明。只要是對她好的人,她都會以十倍回報對方;倘若是惹她傷心的人,她同樣能以最狠絕的方式回應。

  像他,當初一時不慎傷了她,她便頭也不回地捨他而去。

  不過這一次,他不會再讓她逃離了,他可是很有自信讓她再度愛上他。他一會愛護她、疼惜她,絕不讓她傷心難過,前提是得讓她先答應留在他身邊。

  「可是……我們離婚是事實,就算在爺爺的認知中我仍是他的孫媳婦,欺騙患病的老人,這種事……太過分了。」她說。

  「難道不能看在爺爺的份上,就當是演一場戲哄他開心?」他輕聲問,同時抬頭望向她。

  夏寧痛恨容易心軟的自己!

  當兩人的視線對上的剎那間,她覺得胸口評坪跳個不停,他明明傷透了她的心,為什麼她竟然有種快要在他的眸光下融化的感覺?

  「我……我有一個條件。」最後,她還是妥協了。

  「什麼?」他按捺心底的喜悅問道。

  「我要拆掉這些頭髮。」夏寧皺眉。這頭沉重的長髮礙事極了!

  「可是這樣子好看多了,爺爺也只記得你長髮的樣子。」他撩起一綹髮絲湊近唇畔輕吻。「為什麼要剪掉它?」

  他永遠難以忘記初次見面時的情景,隨著她飛揚髮絲而來的陣陣幽香,她在他的注視下羞紅兩頰……但現在呢?她渾身上下帶剌,對他處處防備,彷彿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壞事。

  「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夏寧狠狠抽回被他握在手中的髮絲,明明不是她的頭髮,她竟然會有種觸電的感覺?陣陣微弱的電流彷彿從他的指尖傳進她的心窩,教她的心臟像是有數秒停頓了。「算了,你還是告訴爺爺實情吧,這種事我實在做不來!」

  她討厭這種感覺!心臟因為他幾句話輕易地顫動,似乎在暗示她:倘若答應了將會永不翻身……

  她忘了他曾經如何對待她嗎?

  看到她眼底的傷痛,任晉之覺得心坎狠狠地揪了  一下,她明確的拒絕深深地剌痛了他。

  跟他離婚,給她帶來那麼大的打擊嗎?

  心坎,不自禁地因為這個想法暗暗激動。她抗拒的姿態,彷彿說明她心中其實還住著他的身影、所以她才會如此排斥他的接近,深怕稍一不慎便會再次愛上他。

  這個認知,讓他難掩得意,唇角微微上揚。

  不過他也知道,要是沒抓緊眼前的機會將她留在身邊,她必定會立刻躲至世界的某個角落,不讓他找到。

  那種情況,單是想著就難以忍受。

  他已經按捺了六年,無法再忍受更多的分離。

  此時此刻,夏寧真的很生氣,但是其中有很大一部分竟是在氣自己。她明知道任晉之對她絕無愛戀之情,卻還因為他心跳加速?哪怕只有一秒鐘,她都對這樣的自己鄙夷極了!

  就算他的出發點是為了爺爺的身體,可是欺騙就是欺騙,他此時的行徑跟六年前有什麼分別?為什麼她要配合他?

  她當然捨不得自己那頭長髮,然而他撩起她頭髮親吻的畫面,六年來如影隨形地跟著她,教她的心緊緊揪住。為了忘記他,她天真地收起自己女性的一面,告誡自己別再相信愛情,為什麼此刻竟然又為了他心動?

  這究竟是哪門子道理?他們的人生早已互不相干,她喜歡怎樣過日子是她的事,他憑什麼干涉?

  「好,我現在委託你總可以吧?」任晉之決定軟硬兼施。「你該不會跟錢作對,要知道我隨時可以讓你的律師事務所倒閉。」

  既然他決定以爺爺生病為由將她鎖在身邊,也不必管自己在她眼中是否成了壞人,反正只要讓她再次愛上他便好了。

  當然,這種做法是有風險的,可是……除了懇求爺爺配合他的任性、佯裝患病讓她留下之外,他真的不知道還能怎樣讓他們的世界再度連接在一起。

  「你……」夏寧氣得咬牙切齒,她怎麼能忘記他本來就是個可惡的男人?

  剛才竟然還一時心軟,實在太笨了!

  「寧寧,你就不能看在爺爺那麼疼你的份上幫我一下嗎?」他放軟了聲音,再疋試圖令她心軟地答應。

  但這回夏寧根本沒有看向他,她兩手終於按捺不住,不停地抓癢。現在不單是頭皮癢得受不了,連臉頰、脖子,甚至身體都癢得很。

  任晉之望見她發了狂似的抓癢,心臟瞬間提得高高的,他上前阻止她繼續下去。「你……你在做什麼?」

  「別……好癢!」因為兩手被他握住,她只能扭動身體稍作舒緩。

  近看之下,任晉之才發現她的臉蛋又紅又腫,而且有好些地方已經給她抓出了紅痕,十分狼狽。

  「怎麼會這樣?」他驚慌不已,喃喃地說。她此刻的樣子絕對是難看的,但卻揪緊了他的心弦。

  「放手呀!」夏寧想掙開他的鉗制。「都是你不好!也不知道請什麼髮型師,剛才只是頭皮發癢,現在……全身上下都癢得受不了!」

  她微喘,覺得有點呼吸不順了。

  糟了,身體出現越來越嚴重的過敏反應。她邊喘邊想。

  任晉之瞬間想到她可能是過敏了,心臟狠狠一抽,痛楚自心窩傳遍全身,對於自己執著於她過去的形象感到內疚。

  他怎麼會以為過去六年的分離沒有帶來任何轉變?

  在看見她呼吸逐漸變得困難,他迅即將她抱起,快步走出臥室。

  「你……你在做……做什麼?」他突如其來的舉動,令她一時反應不過來,直到他步下樓梯傳來顛簸感之時,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去醫院。」

  他三步並作兩步的走下樓梯,兩臂將她緊緊地鎖於身前,深怕她會摔下來。

  她本來想拒絕的,可是身體的反應告訴她不能再拖延下去,所以只好乖乖的任他抱著。屬於他的淡香在鼻端徘徊,那是混和了古龍水及沐浴乳的氣味,每吸一  口氣,都好像將一小部分的他吸進身體之內,慢慢地進佔每個細胞——等等!她、她在想什麼?

  夏寧猛然愣住了,但是那頃刻湧現心坎的悸動教她手足無措,明明不想跟他有什麼糾葛,她的視線卻不由自主地追隨他的身影,驟然而來的安心感讓眼皮變得沉重,她只能推說這是過敏的反應,眼皮大概已經腫了起來……

  現在她所承受的一切明明是因他而起,何以她會因為他的行為而感動?  一定是她的心臟也過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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