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不在焉地爬下床,推開門卻見小弟的房間也傳來燈光。
「姊,這麼晚了,你也還沒睡?」沈傑的腦袋採出門外。
根本是神遊天外的姊姊睜大眼,「小傑,你幹什麼?」
平白嚇她一跳!
「沒什麼,去樓下拿罐啤酒來解渴。」
「喔,」雅嘉垂下眼,興趣缺缺地繼續挪動腳步,「我也下樓,找些水喝。」
「喂,姊——」沈傑狐疑地盯住從他門口「飄」過的小女人,「既然這樣,你幫我帶一罐上來好了。」
「嗯」了一聲,一縷遊魂飄過轉角。
幾分鐘後,終於等到姊姊回來,沈傑卻驚訝地發現自己要的啤酒,正被老姊一口口地吞嚥。
咦,她搞什麼鬼,玩郁卒啊?
玩遊戲到深更半夜的小子狐疑萬分,一手摸著腦袋,嘴巴張成O形。
「喂,姊,那是我要的酒……」
沒有回應,身材迷人的美麗遊魂繼續往前飄,半仰著頭,幾乎是機械式地灌著略帶苦味的液體。
「姊——」沈傑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她不會是在夢遊吧?
「不好意思,你自己再去拿一罐吧。」忽然停住腳步,雅嘉轉過頭,悶悶地說了句。
他嚇得趕緊竄到她身邊,「姊,你沒事吧?深更半夜幹麼突然喝酒?」
「我不知道……」她放下啤酒罐,嘟著嘴搖了搖頭,「就是覺得難受,喝了酒也許能好一點。」
哪兒來的鬼道理?
想也不想,他拿過她手裡的啤酒罐,「你也真是天真,居然學人家用酒精來麻醉大腦。好啦好啦,剩下半罐我來解決,你還是回房去休息吧,省得明天早上醒來看見熊貓眼。」
喔,真是不乖的小弟!雅嘉也懶得跟他鬥嘴,扁扁嘴,乖乖地回房。
沈傑反而更不放心。老姊什麼時候把他的話當聖旨啦?
連忙打開雅嘉的房門,藉著窗外的月光仔細查看老姊的臉色,這一看著實把他嚇了一大跳。
老姊居然流眼淚?!
完了完了完了,事情大條了!
「喂,姊,不就搶了你半罐啤酒嘛,你別嚇我……」能讓沈家的俊冷小子傷腦筋的事還真不大多,但老媽和老姊的眼淚攻勢絕對排得進前三名。譬如現在,沈傑拿著啤酒罐的手都開始微微發抖,一邊開玩笑,一邊小心翼翼地把姊姊拉到床邊坐下。
「小傑……」落難的美人姊姊委屈地嗚咽,在冰涼涼的月光下,長睫毛扇啊扇的,「我好想祁風,我們已經有兩個月沒見面了……」不由分說,逕自撲進小弟懷中。
「砰!」是啤酒罐落地的聲音,在暗夜裡特別驚魂。
「哧哧——」啤酒從罐中湧出,橫流地板。
再然後,一串「叭嚏叭嚏」的腳步聲,是沈家兩老連袂出動的聲音。
「出了什麼事?」沈母搶先衝進寶貝女兒房中。
可憐的沈傑頭皮一陣發麻,「噢……姊哭了,我手裡的啤酒罐掉了。」
沈母走過來一把扯起兒子,「那你還杵在這裡?快去拿抹布來整理乾淨!」轉而心疼地輕撫女兒的秀髮,「好了,小嘉,媽知道祁風這段時間很忙,你們也沒辦法見面,不過你就算想他,也不用在半夜哭嘛。」
兩位大家長一來,雅嘉的滿腹委屈反而不敢釋放,抬起腳往床的深處一縮,躲進陰影裡抱膝、抿嘴,「爸、媽,我沒事,你們去睡吧。」
沈父看著女兒沒有說話,等沈母絮絮叨叨安慰一大串後,才像總結陳詞地道:「差不多了,小嘉也不是脆弱的小女孩了,她自己知道如何調整情緒,我們還是別再吵她。」
「也好。」沈母戀戀不捨地站起身來,無意間碰到兒子的手臂,轉過身摸摸他的腦袋,一邊感慨地說:「不過,無論你們長得多大,在爸媽眼裡永遠只是小孩子啊。」
好、肉、麻!
沈傑差點化成一座冰雕。
「回房去吧。」沈父催著妻子離開,不忘拍拍兒子的肩,輕聲囑咐,「再勸勸你姊姊。」
暈!沈傑在心裡吸口寒氣。他就知道驚動母親大人出來是件多麼恐怖的事。
等父母房間的關門聲傳來,臭小於施施然踱回姊姊床邊,長舒一口氣,「呼,老媽終於回去了,姊,你也真是的,嚇我一跳,害我啤酒罐脫手,把老媽招來。」
「我又不是故意的,」雅嘉懶懶地辯白,「誰叫你神經過敏。」
「拜託!」沈傑挑眉,「誰曉得你會突然靠過來。」
「幹麼,沒被女生依靠過啊?」
「依靠?」一向酷酷拽拽的小子忽然間神情不自然起來,「每個人都是獨立個體,有什麼好依靠的?」
「唉,我本來也是這麼認為的,」她歎了口氣,「不過自從跟祁風訂婚後,許多既定的想法都改變了,也說不清是什麼原因,只是覺得女生也不必要百分百的堅強,有適當機會還是依靠男人比較有意思。」
「切!」沈傑不屑。
女生啊女生,都那麼喜歡依靠別人!
有個傢伙更可惡,他暫時不讓她依靠,她居然憤而跑到澳洲去了,說是跟老外拍拖都比跟他好,什麼亂七八糟的邏輯嘛!也不想想當初是誰自願大費周章,透過老姊來求他指導功課的?
「算了,跟你說你也不明白。」雅嘉推一把小弟,「快去睡吧,臭小子!」
思路有些滑坡的小子抓著頭皮走出房間,下一秒卻又給嚇趴在牆角,兩腿直打顫,「媽!你怎麼又出來?」聲音怯怯地變輕,「躲起來偷聽?」
一臉正氣的母親大人笑咪咪,「我怕小嘉又哭嘛。」
唉——沈傑無聲地長歎一聲。母愛豐沛,幸也?不幸也?
☆☆☆☆☆☆☆☆☆☆ ☆☆☆☆☆☆☆☆☆☆
美國紐約,興臣海外分公司。
祁風正親自送一位先生出大廈,對方身形修長,穿著十分休閒,跟他一身的西裝筆挺形成鮮明對比。墨西哥式的寬邊高頂帽沿遮住他的大半張臉,半敞的絲質碎花襯衫和亞麻色長褲更像是從遊艇上釣魚歸來,或者剛跟一位漂亮女士參加完一場熱情洋溢的陽光派對。
從石階旁兩米高的盆栽後忽然衝出一名灰衣的記者,手拿麥克風逕自趕過去,「祁先生、祁先生,可否告知您跟那位先生……」
鏡頭有些晃動。
祁風目送對方乘車離去,才轉過身擺手,笑而不答。
隨行人員立即擋下記者,並開始驅趕。
鏡頭越加晃動,畫面忽然轉成一片藍天白雲,伴隨著記者不屈不撓的聲音。
「祁先生、祁先生——」
畫面轉回,鏡頭卻已被迫拉遠,祁風和隨行人員全數返回大廈,當最後一道身影消失在大門後,小個子記者的身形才得以重現。原來是個尖嘴猴腮的傢伙,黑亮的眼睛透著無比沮喪的光芒。
「正如大家所見,祁風先生保持他一貫低調而神秘的態度,導致這連續七天的跟蹤收穫頗少。」他嘰嘰喳喳地推脫責任,「不過關於那位更神秘的墨西哥先生,不,我是說那位戴著墨西哥牛仔帽的先生,本記者將秉持一貫的專業精神,竭力追蹤調查……」
台灣這邊,一陣大笑揚起,收看現場實況直播的沈傑,捂著肚子倒在沙發上,「我的天吶,哪裡跑來的猴子?我敢說,他是我所見過最滑稽的一個記者了,長得滑稽,報導更有意思!」
雅嘉也不理他,怔怔地盯著螢幕,手中端著的一碗湯早已涼了。
「姊,你看傻了?」沈傑湊過來,伸手在她面前揮揮。
「別搗亂。」她回過神,拍開他的手,悶悶地把湯碗放回桌上。
沈傑吹口哨,「那位墨西哥先生我認得。」
「你認得?」總算贏得姊姊的正眼相看。
「嗯。」他漫不經心地點頭,「聽說……聽說……」故意賣關子。
「你到底聽說了些什麼?」雅嘉皺眉。臭小子敢再來一句「聽說」,她就掐他脖子。
「聽說……嘿嘿,姊,你別發火嘛!」頓了頓,他娓娓道來,「他的祖先來自關東,曾在錢塘江畔經營綢莊、米莊、錢莊……總之就是一大堆買賣,後代子孫代代經商,富可傾城。直到二戰爆發,舉家越洋去了美國落地生根,繼續他們的富貴生涯。」
雅嘉聽得一愣一愣的,繼而又皺眉,「就這樣?我還以為他有什麼過人之處呢。」
「嘿,他們那類人算是上世紀的貴族,財大氣粗,沒有過人之處也照樣做他的闊老爺、闊少爺。」沈傑笑嘻嘻,「看到剛才那輛加長型禮車了沒?聽說是那傢伙出門必備的代步工具。」
「你怎麼認得他的?」
「一次很神秘的派對上。」他輕哼。
她睜大眼,驚訝萬狀,「你也去了?為什麼我不知道?你在派對上幹了些什麼事?」
完蛋了,那些上流社會所謂的神秘派對,根本盡做些見不得人的勾當!她親愛的小弟怎麼可以淪陷其中?
「能幹什麼呀,那是VIP會員才能參加的,好不好?」沈傑一看姊姊快處於暴走邊緣,趕緊怕怕的聲明,「再說了,是杜斌帶我去的,他有急事找他小舅舅,我們也就進去不到十分鐘,正巧聽到有人在介紹那傢伙。」杜斌是他大學的死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