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曉得裡頭有什麼,或許什麼也沒有,但先把話說清楚總是比較好,免得到時兩人爭得頭破血流,也不知那血玉麒麟長什麼樣子。
原本要回去繼續辦差的樊沐雲聽見這話,怒氣一下往腦門衝去,他喝道:「那是厲家莊的東西——」
「我當然知道。」她打斷他的話,狐疑地看著他怒火滔天的表情。「我說你到底是好官壞官、清官貪官?起初見你正義凜然、行俠仗義,沒多久又仗勢欺人,幫我出主意走後門,如今又一副潔身自好的模樣,你想好演哪一個了沒?又不是唱大戲,這一出岳飛、下一場秦檜的。」
他讓她說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七竅都要生煙了,早忘記自己得在她面前扮出一副仗勢欺人、唯利是圖的模樣。
見他氣急攻心,似要走火入魔,她也不敢再刺激他。「好啦,隨便你,我就當你們是雙生子。」
「胡說八道!」他斥喝一聲,不過經她「提醒」,他總算想起自己在她眼中可不是什麼好官。
「為何分贓時你八我二?」他冷聲問。
她恍然。「原來你是在氣分贓不均?早說嘛,害我誤會……地方是我發現的,我沒獨吞已經是發善心了。」她理直氣壯地說。
「你就不怕失風,人贓俱獲?」他挑眉,他可是隨時能將她抓進大牢。
「當然要先找個地方藏好。」她又不是笨蛋,會糊塗到把寶物放在自己房間。
「你放心,本山人自有辦法。」她拍胸脯保證。
「什麼辦法?」他追問。
她嘿嘿笑了兩聲,「不告訴你,你這人喜怒無常,誰曉得你會做出什麼事來?說不定你會暗中使壞陷害我。」
他的臉一陣青一陣白,瞪她一眼,她才不怕,朝他做個鬼臉,手指抓了下發瘁的髮鬢處。
人皮面具戴太久了,得找機會卸下才行,可想到今天滿滿的行程,伍藍有些無奈,興許又會抽不出空來……
「我走了。」話都帶到了,她也該回去了。
見她一雙眼珠直盯著糖炒栗子,說要走卻沒移動半分,他探問道:「你想吃?」
伍藍抬起頭。「沒有,那是人家送你的,我怎麼好意思……」
「你要的話就給你。」他說道,方才同僚才買了一大包回來,不差這些。
「真的?」她眼睛亮了起來。
見她像得了什麼寶物似的,他好笑道:「不過一包糖炒栗子,才幾文錢。」
「那也是錢。」她伸手要拿,又不放心地問一次。「真要給我?」
他頷首,她趕忙搶過紙袋,深怕他後悔。「真香……」
見她毫不扭捏地聞著栗子香,一臉陶醉,樊沐雲不自覺地勾起嘴角。雖然她有許多他看不慣的地方,可也不得不承認,她也有討喜的一面。
她不像一般女子容易害羞扭捏,舉止大方且很會說話,雖是歪理一堆,又貪著小利,卻不會讓人見之厭惡。
而且她每每有驚人之語,想法常出人意料,與她一起不用擔心找不到話題,不像他每次與女人在一塊兒總感到不自在,姑娘一害羞,他就趕緊躲避,深怕雙方尷尬。
說起來,伍藍倒是第一個讓他能暢所欲言的女子。
第3章(1)
月色艨朧,雲影交錯,伍藍提著燈籠,陪著厲若蘭在後花園漫步。
今晚大小姐似乎心事重重,一會兒對花歎氣,一會兒凝視水面,吟一、兩句詩詞,伍藍都不曉得她如此多愁善感。
厲若蘭站在曲橋上,心不在焉地將手上的花瓣摘下投於水中,良久方歎道:「唉……莫非真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伍藍嚥下一口無聊的呵欠,遭到厲若蘭的白眼,兩人沿著石子小徑漫步,今晚月色昏暗,黑影隨著燈籠的搖晃擺動,陰魅詭譎,她實在不懂這黑壓壓的夜晚到底有何可欣賞的?
她急著想與樊沐雲會合,一探秘道,可厲大小姐卻纏著她,令她乾焦急,又不好丟下她走人。
「小五,你可有喜歡的人?」
伍藍怪異地望著她,為什麼突然提起這個?「沒有。」難道厲若蘭一晚上顧影自憐是為情所困,想到她方才說的落花有意……不對啊,她不是訂親了嗎?莫非對方不喜歡她?
「我想也是。」厲若蘭瞥她一眼,眼中有抹早就知道的驕傲。
伍藍不服氣了。「什麼叫你想也是?」
「你這樣男不男女不女的,一點也不像有心上人的模樣,要我說,也不會有男人看上你。」厲若蘭直率道。
雖然她說的是事實,不過聽起來很刺耳。伍藍反唇道:「什麼叫我這個樣子?行走江湖自然得安全為上,又不是出門遊玩會情郎,誰有興致打扮得花枝招展。」
聽到會情郎三字,厲若蘭莫名地紅了臉,她嬌嗔道:「你胡說什麼,言語粗俗。」
伍藍一臉茫然。她哪裡粗俗了?見厲若蘭眼波流轉,嬌羞萬分,她打個激靈。
厲若蘭該不會是春心萌芽吧?
難道她半夜鬼鬼祟祟的是去密見情郎,可是她明明訂親了……還是說與她在密道幽會的人就是準新郎官劉樺?可不對啊,都要成親了,何必偷偷摸摸見面?定是另有其人。
「你幹麼那樣看著我?」厲若蘭忽然發現伍藍看著自己的眼神帶著驚訝與不可置信。
「我看你不知在害羞什麼,所以納悶……」
「我哪有害羞?」厲若蘭飛快地否認,面露惱意。
「是我說錯了。」她趕忙道。
「哼。」厲若蘭冷哼一聲,把玩著手上的芍葯。
「時候也不早了,我看我們還是回去吧。」她還有正事要做,不曉得樊沐雲到了沒,她可沒閒情逸致陪大小姐月下散步。
「才出來就要回去,掃興。」她又丟了幾片花辦到水中。
「不是,我還有職責在身——」
「我要你幫我辦件事。」厲若蘭打斷她的話。
敢情這才是今晚找她的原因。「什麼事?」
厲若蘭擰下眉心。「你知道莫魁跟那個大鬍子胡獻吧,我總覺得他們鬼鬼祟祟的,形跡可疑,你去探探他們。」
「我?大小姐怎麼不叫凌鳳……」
「叫你去你就去,廢話這麼多。」厲若蘭不悅道。「怎麼我每次叫你做點事,你就推三阻四的,在茶樓的時候是這樣,現在又故態復萌。」
「那莫魁看我不順眼……」
「正好,你尋個由頭跟他們兩人打一場。」
「為何要動武?」
「我總覺得在哪兒見過他們的功夫。」厲若蘭瞥她一眼,「又不是叫你去跟他們拚個你死我活,不過是讓你試試他們的底。」
伍藍遲疑了下才點頭,「好吧。」自她進了厲家莊後,莫魁不止一次想跟她比試,都讓她躲過,只要下次他偷襲時,她認真與他對幾招就成了。
「只是厲家莊那麼多護衛,大小姐也不須非得要我……」
「我就是要你做。」厲若蘭任性道。「每次都推三阻四,我看你不順眼。」
你也太坦率了吧!伍藍自歎弗如,人家都講得這麼白了,她還能怎麼躲?
「知道了,可下次這種麻煩事——」她突然收口,兩眼盯著突然出現在厲若蘭手上的珍珠,「給我的?」她伸手要去拿。
厲若蘭倏地躲開,一臉笑意。「事成了,這就是你的。」
「好,沒問題。」有別於方纔的猶豫,她拍胸脯保證。
「你們過招的時候我得在場,還有,兩個都得打過。」她把條件又說一次。
「沒問題、投問題,我明天就安排。」她的眼神隨著珍珠打轉,失望地看著寶貝被收進荷包裡。
「瞧你這沒出息的樣子。」厲若蘭嬌笑一聲。
伍藍不以為忤,笑得燦爛,滿腦子只有那顆美麗無瑕的珍珠。
見事情成了,厲若蘭不再漫步夜色中,一會兒就說累了,要回房了,伍藍要送她,她還不耐地揮了下手。
「本小姐要一個人靜靜。」
伍藍也樂得輕鬆,不過再次感歎她翻臉如翻書,方纔還死要人陪,不放她走,現在又說要一個人靜靜,話都讓她一個人說就好了。
見厲若蘭走遠後,她急匆匆趕到涼亭邊,四周樹影搖晃,昏暗不明,卻無樊沐雲的身影。
她左右張望,學老鼠吱吱叫了兩聲,還是沒有動靜,該不會等得太久,他已先行探路了吧?
她趕忙跑進涼亭,一下轉石椅,一下摸樑柱。
「這陰險小人竟然自己先進去了,也不留個記號讓我好找……機關到底在哪兒?」她趴在地上摸索。
樊沐雲悄悄地現身,見她像小老鼠一樣鑽個不停,繞著石桌石椅打轉,實在好笑。
就聽她邊找邊罵,說他陰險不要臉、喜怒無常的雙面人都還罷了,當她開始罵他飯桶、飯桌、飯杓時,他故意斥喝一聲:「你發什麼牢騷?」
「喝!」伍藍驚嚇地跳到石桌上,轉過身,手上的刀已出鞘。
他原本覺得好笑,可看她一臉戒備與肅殺之氣,笑意成了詫異,她一向嘻皮笑臉、沒個正經,想不到端起面孔來竟有如此冷冽的殺氣,刀光襯著她眼中的寒光,倒是頗有幾分女羅剎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