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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朱映徽

  水玉兒蹙起眉頭,不懂自己為什麼這麼在意這件事,但她知道自己是真心希望項廷旭可以揮開往日的陰霾,重新振作起來。

  可是……到底她該怎麼做,才能讓他不再痛苦,甚至是活得開心呢?

  第4章(1)

  月明星稀,萬籟俱寂的夜晚,早已過了一般人就寢的時刻,只有隱隱約約的蟲鳴聲,偶爾隨著夜風傳來。

  水玉兒躺在床榻上,卻是不斷地翻來覆去。

  「唉……睡不著啊……」她已經數不清這是第幾次歎氣了。

  並不是身下的床太硬難睡,事實上,這裡雖是下人房,但項家不愧是襄月城的首富,就連下人房的床都比客棧的床還要舒適許多,無奈她就是沒睡意。

  只要一想到今日從冬梅那兒聽見的事情,水玉兒的心情就紛亂不已。

  一閉上眼,她的腦中就不由自主地浮現項廷旭那憤怒中帶著沉痛的眼眸,要她如何能睡得著?

  儘管自己並沒有相同的經歷,但光是想像自己所關心、在乎的人自盡身亡,她就覺得難受極了,更遑論是身為當事人的項廷旭?

  他心中的傷一定更深、更難以癒合。

  或許,在他心裡還會覺得是他間接害死了心愛的女人,畢竟是他執意要和那女人往來,他爹才會去找她的……

  水玉兒的心狠狠揪緊,突然覺得項廷旭的遭遇真是可憐。

  「難怪他總是皺著眉頭,也沒看他笑過。」要是換成了她,可能也會沉浸在往日的痛苦之中,怎麼也走不出來。

  水玉兒躺在床上,被腦中紛亂的思緒搞得完全睡不著。

  「唉,真的睡不著,不如出去走走好了。」她無奈地歎口氣,起身穿上外衣,決定出去透透氣。

  走出房間後,她踏著輕巧的步伐,穿越迴廊,打算到庭院去吹吹風,想不到才一接近,就看見一抹頎長的身影佇立在荷花池畔。

  今夜月光皎潔,那銀白的光芒灑落在他挺拔的身軀上,讓他看起來多了幾分尊貴的氣息。

  望著他那俊美迷人的身影,水玉兒的心跳不由得加快,目光也像被磁石牢牢吸住似的,怎麼也移不開,就像當初她在客棧外第一眼瞧見他時的反應一樣。

  不過,一想到他的遭遇,水玉兒的心就不由得隱隱作痛,而他的身影看起來也多了幾分孤寂與沉痛……

  ***

  項廷旭佇立在荷花池畔,在陣陣微涼的夜風中仰望天邊明月,黑眸深處閃動著陰鬱的光芒。

  這些年來,他極不願再去回想那段沉痛的往事,偏偏那個熱心過頭、愛管閒事的女人,硬是要觸碰他那亟欲忽視的傷疤,讓那段從不曾被遺忘的往事,再度清晰地浮現腦海。

  那一年,他剛滿十八,愛上了一個長他一歲的女人陸月蘭,兩人情投意合,渴望能夠攜手共度一生。

  然而當時,項家雖還不是襄月城的首富,但也已是有頭有臉的大戶人家,家境富裕,但陸家卻相當貧困,全靠陸氏夫婦幫附近人家洗衣、打雜維生。

  家世背景的差距,讓爹相當反對這段感情,甚至認為他是被陸月蘭施媚術迷惑了,不斷地勸他清醒理智一點,但是他卻怎麼也聽不進去,一心盼望能和陸月蘭共結連理。

  有天晚上,他被爹派去鄰鎮辦事,隔天才有辦法趕回來,那時他買了一支美麗的髮簪想送陸月蘭,豈料,當他興致勃勃地趕回襄月城時,迎接他的卻是陸月蘭上吊自縊的惡耗!

  他震驚不信地衝進陸家,陸氏夫婦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指控爹前一晚來找過他們女兒,將她逼上了絕路。

  據說,爹不僅對陸月蘭說了一大堆羞辱的話,還要她死心別再糾纏他,而隔天一早,陸氏夫婦就發現女兒在自己房裡懸樑自盡了。

  這個惡耗宛如晴天霹靂一般,重重打擊了他,他心痛地奔回家質問爹,爹也承認了前一晚確實去過陸家,要陸月蘭別再糾纏他。

  從那時候起,他幾乎就不再與爹說話,因為他恨極了爹,完全沒辦法原諒爹的所作所為。後來爹染了嚴重的風寒,臥病在床,他雖立刻找大夫前來治病,卻不願去病榻前探望爹,只透過祿伯來瞭解病況。

  爹似乎也被他的態度惹怒了,一氣之下扔下偌大的家業不管,即使病好了,仍成天賭氣地窩在寢房中,除了上茅房之外,不肯踏出寢房半步,還時常對無辜的奴僕發脾氣。

  為了家中上上下下的奴僕,還有商行夥計們的生計,他沒有撇下這個擔子,況且,他也需要藉由忙碌的工作來轉移心中的悲痛。

  八年過去了,他心中對陸月蘭的情意雖已隨著時間而淡去,可是間接害死了一條無辜的性命,是他心中永遠抹不去的痛。

  也因此,他對爹真的沒辦法釋懷,永遠也無法忘記當年因為爹的所作所為而害得陸月蘭走上絕路……

  「唉……」項廷旭歎口氣,心情沉重地閉上眼,腦中卻驀地浮現水玉兒那張嬌俏的臉。

  他一愣,眉頭皺了起來。

  「我怎麼會想到她呢?」他無奈地低語,對那個女人真是沒轍。

  先前要她為毀損的馬車負責,純粹只是當時被她那句「冷血無情」的批評惹惱了,其實他根本就不差那十兩銀子的修車費。現在看來,要她當丫鬟抵債似乎不是個相當明智的決定。

  可偏偏,她又是目前唯一不會被他爹的粗暴言行給嚇得淚眼汪汪、哭求著能別再去服侍他爹的丫鬟,讓他想將她給轟出去都有幾分顧忌,畢竟,就算他心中對爹再怎麼無法諒解,也沒辦法真的絕情地置之不理呀!

  「唉,真是的……」

  項廷旭又莫可奈何地一歎,實在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才好?

  過去他從沒遇過像她那樣的姑娘,與她無關的事情,她也能視為重要大事一般地熱心插手,忙得團團轉,一點兒也不嫌麻煩。

  儘管她有時真是熱心過度,不懂得適可而止,可是她那雙眸子是那麼的澄澈,她的神情態度是那麼的真誠,讓人感覺不出她有任何的目的。

  他相信她真的只是單純地想幫助別人,而那份真誠善良的心意,讓他即使怒火中燒,也沒有真的在盛怒中失去理智地傷害她。

  無奈地喟歎間,忽然聽見身後傳來了細微的聲響,他驀地回頭望去,看見了佇立在迴廊外的水玉兒。

  見她甜美的臉蛋流露出哀傷,他的俊顏一僵。

  「省省吧,我不需要你的同情。」他冷冷地說。

  水玉兒搖了搖頭,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複雜糾結的情緒,但那應該不只是純粹的同情而已。

  儘管他刻意用冷漠築起一道高牆,拒絕讓人窺見真實的他,但若不是因為心太痛、傷太重,他又何須這樣偽裝自己?

  這些年來,在老頑童般的師父的教養下,她一直是個開開心心的人,很少有什麼不愉快或悲傷的情緒。

  但是他的過去卻發生了那麼殘酷的悲劇,心上肯定被劃下了極為深刻而殘酷的傷,那樣的痛楚一定很難受、很難受。

  光是想到這些年來他始終承受著自己親爹害死自己心愛女人的痛苦,水玉兒的心就感到陣陣酸楚,美眸也不自覺地浮現了隱約的淚光。

  項廷旭錯愕地望著她眼中閃動的淚光,那晶瑩的水光彷彿在剎那間觸動了他心中某個柔軟的角落,立刻掀起一陣陣異樣的波動。

  但,他很快地揮開那感覺,再度以煩躁惱怒的態度來武裝自己。

  「別忘了我警告過你,與你無關的事情不要管。」

  「我知道這真的跟我無關,我也很努力試著要自己別再去想,可是……可是我就是沒法兒不放在心上啊……」她輕聲咕噥。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在意他的事情,在意的程度連她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可是她真的就是沒法兒控制自己的心,沒法兒控制自己的思緒啊!

  「你……」

  項廷旭瞪著她那發自內心感到難過的模樣,那種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才好的無奈感再度湧上心頭。

  他真的從沒見過像她這麼愛管閒事的姑娘,他該生氣、該咆哮,甚至是該將她給趕走的,可是……

  望著她眼角閃動的淚光,他竟一句話也吼不出來,甚至覺得此刻的她……美得令人有些心動……

  一察覺自己的心情,項廷旭僵硬地別開臉,不想再看她那令他「失常」的容顏,然而儘管不看她,強烈的情緒卻仍在他的胸口澎湃、衝擊著。

  水玉兒遲疑了半晌後,自己邁開步伐走了過來,靜靜地佇立在項廷旭的身旁,陪他一塊兒仰望天邊的明月。

  項廷旭還是不看她,但也沒走開,像是默許她站在他的身旁。

  兩人就這麼靜靜地並肩佇立了一會兒後,水玉兒才輕聲開口說道:「你知道嗎?我是個孤兒,從小就沒爹沒娘,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當年要不是師父將我給撿回去,我恐怕早已經沒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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