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就算你爹娘有跟朕說好了,但朕也在想,如此優秀的血統不該後繼無人,是嗎?就連祁晏郡王,朕想找個金枝玉葉指給他。」
這話說得順口,事實也是如此,東方紫、祁晏南北兩大霸主感情甚篤,也都是理想的額駙人選,所謂「肥水不落外人田」,桀驁不馴的鎧斳貝勒已被韓小喬那名假夫子給征服了,這兩名人中之龍,他可得守好一點。
「臣不想耽誤任何女子的幸福,女人也不只是傳宗接代的工具。」東方紫神態平靜的說:「這兩年宮內、宮外特別不平靜,皇上是明白的。」
這點乾隆當然知道,大清皇宮勾心鬥角、爭權奪利的戲碼一再上演,逼他不得不將三名年輕有為的人中之龍納為御用,再下皇命令他們固守南北內外,定時回京與居京城的鎧斳交換情資,最後由鎧斳統整,鉅細靡遺的將南北政事稟告給他。
目前情形是反皇黨勾結了幾名內務要臣,其中又以私下培植朝中勢力的杜穆動作最多,只是杜穆利用反皇黨剷除與他立場對立的異已,卻又狡詐的得到了反皇黨的相關名單,威脅反制,令反皇一輩也不得不為其效命,同時更急於得到這份名單。
不過,杜穆拿到的也只是部分名單,畢竟反皇黨在外的屬下分堂甚至族親都相當繁亂,名單要以土法煉鋼的方式取得已經困難,要完整的更難。
同樣艱難的還有眼前的事兒,祁晏與東方紫同屬剛強的性子,凡事也難商量,上個月,東方雷請求他這個皇上為兒子指婚,他本得這是天下第一大難事,但如今從筠兒與東方紫之間的互動觀來,又讓他頓覺希望無窮,加上今晚筠兒的求見,那更是水到渠成。
想到這裡,乾隆不由得笑了,「這宮內外的情形,朕都明白,但你還不知道朕想將哪個格格指給你吧?」
「臣不想成親。」東方紫臉一板,拒絕得很乾脆。
「可是筠兒她……」乾隆蹙眉,思吟一會兒道:「朕就再說得明白一點吧,筠兒回到宮中後,身邊儘是些咄咄逼人、工於心計、趾高氣揚的皇阿哥、皇格格,言談間也都對她帶有一股輕視的味道,至於宮裡的繁文縟節,她亦不適應,雖然她本身不是粗野之人,但仍難應付錯綜複雜又爾虞我詐的皇宮生活,是不是?」
說了這麼多,聽也聽明白了,東方紫的神色仍然鎮定,「臣相信絕對有比臣適合的人選。」
這頭驢子!乾隆都快要歎大氣了。「娶妻娶德,納妾納色,難得筠兒德貌皆備。」
「皇上……」東方紫的聲音緊繃,就快冒火了。
「你不知道,在你眼裡或他人眼裡,她也許只是只跟著你的小鶵鳥,但只要她跟朕難得父女小聚時,說的大多是你。她總覺得我這個當皇帝的人虧欠最多的不是她或她娘,而是替我做了許許多多事情的你。」乾隆感慨的說了。
「格格是個善良的人。」東方紫聞言,憋在胸口的怒火盡熄,神情也變得複雜。
「對,尤其對你。你是她生命中的貴人,讓她有了爹、有了匪夷所思的境遇,還救過她的命……」乾隆撫鬚沉吟一會兒,微笑輕道:「罷了,這本該是朕跟她之間的秘密,但朕知道朕要決定的事,你可能沒那麼容易被說服──」
「皇上究竟想說什麼?」
「筠兒說,朕身為皇上,可以弄權、玩權,但請不要操控你的人生,你是結業障,但朕的業障會更深,而且……」乾隆長聲一歎,「她覺得你很孤單,所以她想報恩,想當你的伴,能在一旁伴著你、給予你關心。」
東方紫喉頭一緊,說不感動是騙人的,但是他終究太過理智。「我不會是個好良人。」
「朕也說了,可筠兒說心裡有個聲音告訴她這是正確的事,因此,她請求朕指婚。」
東方紫一怔,「她主動?」
「是,鎧斳的福晉小喬跟她說了指婚的事,讓她心中有了這樣的念頭,那孩子說,宮裡還有許多的格格、阿哥,她雖然無法在朕身邊盡孝,但會為朕祈福。」乾隆拍拍他的肩膀,「老天將這麼善良的人帶到你身邊,是你的福氣,朕就依她所希望的將她指給你了,分善待。」
他抿緊了唇,「皇上是鐵了心一定要這麼做?即使要她當寡婦?」
乾隆知道他妥協了,笑道:「你捨不得她當寡婦的,朕一點都不擔心。」
「我捨得,但皇上既然不在乎,那臣就照辦!」帶著略微賭氣的口吻,東方紫咬牙接受了。
指婚的聖旨一下,婚期也定了,一些相關的婚事籌備更緊鑼密鼓的進行。
筠兒不敢主動去找東方紫,因為這樁婚事是她主動求來的,她想以最明白直接的方式來報恩,只不過他也許會認為她是恩將仇報,自私的定奪了他的一生。
她不敢去,他就也不來,婚事在準備,她的心卻隨著大婚日子的接近而益發忐忑不安。
其實,東方紫在生悶氣,認真說來,他是生自己的氣。
雖是皇上賜婚,可他很清楚,他並沒有如自己想像的排斥。更糟的是,皇上跟他說的一席話,打亂了他一向平靜的心湖──他想要她了,這真的半點道理都沒有!
沒錯,他是南方霸主,有萬貫家產、備受皇上讚賞,要三妻四妾也絕不是問題,但當他的身份愈來愈敏感,在沒有完全掌握反皇黨的名單、將杜王爺的異心謀略做一個了結前,成家之事,他絕不考慮。
無奈,眼下計劃似乎比不上變化。
即使君無戲言,一旦筠兒改變主意,事情仍有轉圜餘地,只是他不願當個言而無信的人。
帶著這樣的心思,他獨自來到筠兒住的寢宮,宮女們一見到他,請安後一一退下。
東方紫一入廳,筠兒早已臉兒紅紅的在等著他了。
「東方爺。」他終於來見她了,她好緊張。
「我們的婚事已近,你沒有任何想法嗎?」他的語氣仍是淡淡的。
她咬著下唇,搖搖頭。
他黑眸倏地一瞇,「我不想有子嗣,我以為你知道的。」
「我、我知道。」她吶吶的道。
「那代表我極有可能不會碰你,就算讓你守一生活寡,你也嫁?」
「我嫁,只要能待在你身邊都行。」她將頭垂得低低的,實在不敢看他。
他火冒三丈的走到她面前,「你是笨蛋嗎?!有更好選擇為什麼要想不開?」
感覺到他沸騰的火氣,筠兒不得不抬起頭來,乍見那張氣得鐵青的俊臉,她的心跳咚地漏跳一拍,卜通加速起來,身子不著痕跡的小小往後退了一步。
「沒、沒為什麼,我就是想在你身邊,我的心就是這麼跟我說的。」雖然聲音顫抖,但她終於勇敢的看向他。
他抿緊了唇,咬牙道:「既然如此,我無話可說,但你很清楚我處在什麼狀況,我不想製造孤兒寡母,所以,你至少有後悔的機會。」
她一愣。這是什麼意思?難道……
沒錯,東方紫不會碰她,他寧願她怨他,也不願意讓她過著沒有依靠的餘生。
於是,在一個萬里無雲的冬日午後,東方紫與筠格格舉行了成親大典,當日還有儀仗馬隊,一匹又一匹套上紅纓馬鞍的駿馬昂首從容地在京城繞了一圈,讓城中百姓也分享皇室大婚的喜悅。
賀客登門,大伙莫不熱熱鬧鬧的道喜敬酒,但筠兒只是傻愣愣的讓人扶著,進行著人生大事。在拜堂成親後,她又被帶入喜氣洋洋的新房,戴著紅蓋頭靜靜坐在喜床上,透過一對龍鳳蠟燭的燭光,看著東方紫挺拔的身影走了進來。
她忍不住做了一個深呼吸,雙手揪著繡有雲霞花紋的嫁衣,心跳如擂鼓,臉頰也轉熱。
昨晚,幾口娘娘妃子好心的將她找了去,教導她男女合歡之事,還附了幾幅春宮圖給她看,讓她的粉臉羞紅到差點沒冒煙。
現在,真槍實彈來真的了,怎麼辦?她滿腦子都是不該有的畫面啊……
不行不行,色字頭上一把刀……
不對,不對,食色性也──
天啊,她在想什麼?額際冒汗了,十指交扣著也冒汗……好熱啊!
靜謐的空氣中,有股緊張的氣息,她從紅蓋頭下看見一雙黑靴映入眼簾,不由自主的吞嚥了口口水。
東方紫拿去喜秤,慢慢挑起了蓋頭。
筠兒暗暗吐了口氣,緊張到看都不敢抬頭看他一眼,頭低低的喝了交杯酒,看著霞帔上的流蘇。視線再往下,她看見那雙黑靴再度去而復返,然後呢?她準備要成為真正的女人了嗎?
「我們得走了。」他突然開口。
「咦?這……可這不洞房花燭夜?」她愣愣的抬頭看著他,這一瞧,才注意到他身上早不新郎袍服,而是平時穿的窄襟袍服。
東方紫只是點頭,「是,不過我們有必須先離開的原因。皇阿瑪那裡我已經知會過了,他要我們早早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