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子楓僵在門邊,她可以感覺到一陣痛楚貫穿了她的四肢,她像是要確認那是否是慕雲非說的話話事而推開門扉。
縫隙大開,她很小心,動作很輕,不敢驚擾到裡面的兩個人,當她的雙眼映著慕雲非的背時,她迅速的關上門,回到房間。
坐在床上,被子很暖,是蠶絲被,可她的四肢依舊冰冷,這種打從心底攀升的戰僳感她太陌生,而關上門前的那一幕則是讓她怎麼也闔不上眼,只要一閉上雙眼,那一幕又出現在她的腦海中——-
她的丈夫慕雲非抱著莊欣雅,莊欣雅的雙手勾著他的脖子,頭枕著他的肩;他的臉頰貼著她的頭髮,任誰來看,他倆都是親暱的情人。
而她,則像是個無關的旁觀者!
第6章(1)
一夜無眠。
於子楓比平常早起,她準備好早餐,也把慕雲非的便當備好,再替莊欣雅泡上一壺濃茶,裝進保溫瓶,寫了交代的字條,一切準備完後,她第一次覺得這些事做起來很空虛。
甩甩頭,她拋開這種感覺,走到客房外要轉運門把,卻發現房間的門已上鎖,她僅能貼著門聽見裡面傳來低低的呼聲。
心沉了下來,回房間整理好自己,她離開公寓,第一次她沒吃早餐就出門——-
她把早餐留給莊欣雅。
或許是雙胞胎的心有靈犀,於子楓按下咖啡店電燈開關的同時,於子宣正好推開門,跨步進到店裡,她們四目相交,一句話也沒有說。
於子宣食指勾著鑰匙朝子楓晃了晃,走到店外,於子楓明瞭的關上電燈,鎖上店門,快步跟上子宣。
開車的於子宣不時偷窺坐在副手座的子楓,看了幾眼後,便把心思放在開車上。
繞完市場,於子楓口袋的手機響起,她快速拿出手機,連瞄一眼來電者是誰都沒有,直覺的接起。
「喂。」她還不太習慣用手機,幸好會打給她的只有一個人。
「楓,你怎麼這麼早出門?要出門怎麼不叫我?」
當聽到慕雲非與平常一樣的聲音時,讓她不自覺的安心了,可卻還是潛藏著一抹隱隱的不安。「我是不是少準備了什麼?」
「沒有,早餐很好吃,只是少了你煮的早晨咖啡,感覺一整天都會提不起精神。」
她揚起笑,「濾泡式的咖啡你也可能自己動手泡。」
「沒有你煮的那麼好喝呀!」
「莊小姐還好嗎?」她不確定該不該問,但她還是問了。
「嗯,喝多了,昨晚吐了幾次,好像她和她丈夫之間有點不愉快,等她醒來我再問清楚,順便讓她丈夫來接她。」慕雲非的聲音透著倦意,「我昨晚沒睡好,又沒咖啡可以喝,你要怎麼補償我?」
「我……」
似乎聽出她的慌亂,慕雲非噗嗤一聲,「不逗你了,欣雅好像起來了,我去看看,再見。」
「再……」見。
她還沒說完,電話已經掛斷。
慕雲非從來不曾不等她說完話就掛電話的,她看著手機,驀然覺地這個機器是個燙手山芋,想將它丟出窗外。
默默的把手機放回口袋,心裡想著若再響起,她還是別接好了,看他是不是也會擔心她?
「你做不到的。」於子宣突然說道。
「什麼?」於子楓轉頭看向她,露出困惑的神色。
「不接電話,你做不到;電話若又響了,你一定會毫不猶豫的接起。」於子宣冷哼,「別問我是怎麼知道的,這不是什麼心電感應,而是你的想法全寫在臉上。」
摸摸臉頰,於子楓笑了,原來她什麼事都寫在臉上,那昨夜的擔憂和不安是不是也被慕雲非看透了呢?
「唉!當初我就不贊成你和他結婚,可你偏要!」於子宣撅著嘴嘟囔。
「他很好呀!他救過我。」
「我救過你更多次,你怎麼就不對我以身相許?」於子宣翻了翻白眼。
「那不一樣,你是我的妹妹。」於子楓笑道,這叫她怎麼比嘛!
「小妹也幫過你很多次,你就不對她以身相許?」
「小妹是女孩子,也不一樣。」她又搖頭。
「說穿了你就是愛上了,沒藥醫了!」於子宣沒好氣的說。
「我也不想啊……」她也不想,但是不是只要不愛,就不會有這些複雜的感覺,是不是看到慕雲非和莊欣雅抱在一起,心就不會酸、不會澀、不會苦、不會痛呢?
認真說起來,這該算她的初戀吧!
而初戀,聽說是不會有結果的。
回到店裡,她如往常一樣準備中午出餐的前置工作,忙碌分割了她的思緒,讓她沒時間想起公寓裡的那對男女,也沒時間想起她在慕雲非心裡的地位。
直到她站在咖啡機前看著滴落的褐色液體,每一滴她都當成慕雲非和莊欣雅的回憶,一滴一滴落在咖啡壺裡,慢慢聚成可觀的份量;倒入杯中,她喝下一口,苦澀直達心底。
這杯咖啡比以往要難喝很多。
一天的工作結束,她搭上公車,回到公寓大樓,站在電梯前,看著儀表板的燈光往下移動,她突然有些懼意,很怕回到家打開門,看見莊欣雅和慕雲非在一起。
而她,又變成無所事事的旁觀者。
曾經她很喜歡旁觀者這個角色——她可以聽很多故事、看很多故事,享受旁觀者的冷靜;有時融入角色中感受他們的情緒,又隨時可以抽離。
但是當故事主角換成自己,她卻不那麼喜歡了,只因為在這個故事裡,旁觀者似乎也是一個角色。
門開了,慕雲非坐在客廳,轉頭看著她,給了她一個溫柔的笑容。
「今天比較晚喔?」他的聲音也有著溫柔,「外面很冷吧?怎麼沒圍圍巾?」
「店裡比較忙,搭公車不怎麼冷。」她跟著他笑,發現屋子裡的酒味已經淡去,多了一股清香,她心想,也許是他用香氛袋一類的東西掩去濃烈難聞的味道吧!
屋子裡沒看到莊欣雅,她心上懸著的石頭落了下來,看來是她自己多心了。
「楓,你先去盥洗,我在書房等你,有事想跟你商量。」
她點頭,走回房間,換下身上的衣服,也進浴室衝過熱水,洗去一身的疲憊。
進到書房,她很難得看到他的神色正經,而且沒在看自銀行帶回家的文件資料;對於他要跟她商量的事,她的好奇不禁多了一些。
坐在他面前,他欲言又止的模樣與她怦怦跳的心相和著,隨著時間的流逝,她突然開始害怕他要說的話!
她想起昨夜莊欣雅訴說著愛他,想起莊欣雅要他別離開她,想起他安慰莊欣雅的話語,想起他說他一直愛著她……這讓於子楓的心跳聲跟著放大,也亂了步調。
他會不會是要向她提離婚的事?她胡亂猜測著,他的表情既凝重、又嚴肅,不免讓她多想。
想起莊欣雅還有婚姻在身,她記得在婚宴上莊欣雅與她的丈夫互動很親密;若是莊欣雅不離婚,那他就沒理由會跟她離婚。
這麼一想,她才覺得安心一點。
那他要跟她商量什麼事?
過了許久,慕雲非出聲了,「欣雅要到我們家來住一段時間。」
於子楓愣愣的看著他,他的一句話,加深了她的恐懼。
「欣雅和她老公吵得很凶,最近也鬧得很不愉快,所以她昨天晚上才會去喝酒;我跟她老公聯絡過,你沒看到,他們兩個只差沒大打出手!他們的情況讓我很擔心,所以我打算把欣雅接到我們家來住一段時間,讓他們夫妻冷靜一下。」
她沒說話、沒回應,僅僅是看著他,像是要看穿他的真正心思和用意。
慕雲非被她看得有些心虛——他是有私心,他是不放心,他對莊欣雅是有感情;於子楓是他的妻,他尊重她,如果她說不要,只要她開口拒絕,他會依照她的希望去做。
「好。」她點了頭,點得很莫名——他沒問她好不好、行不行、可不可以,他沒給她選擇的機會,只是把他的希望和決定說給她聽。
而她沒有機會說不好、說不行,也沒機會抗議,只因她從一開始就知道莊欣雅是他的舊愛,而他給不起她愛情,她還能盼什麼?
他在她身邊,她就該偷笑了不是嗎?
她還像是做了選擇般的說好,這個字說得她很無力,也覺得好笑至極,「她是你的朋友,你安排就好。」
「楓,謝謝你。」
***
「你是笨蛋、你是白癡,你腦子肯定是壞透了!」於子宣戳著子楓的腦袋,想把她腦子裡壞死的部分全都戳出來,最好是拿刀剖開,看看裡面是不是有神經接錯線路,不然怎麼會有女人願意讓丈夫的舊愛和自己住在一個屋簷下呢?
於子楓苦笑,「我沒有別的選擇。」
「你該大叫,你該打他、罵他,你該耍任性,把你的固執拿出來,指著他的鼻子,堅定且大聲的告訴姓慕的:『我不要跟她一起住!她和我,你只能二選一!要享齊人之福,下輩子吧!』」
「子楓姐做不出這種事。」小妹歎了口氣,和於子楓比起來,於子宣的態度反而比較像當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