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敲房門兩聲,他笑吟吟地推門進入。
「嗨!大忙人!」晃晃手中粉藍色的便條紙,大搖大擺地在辦公室主人的對面坐下。
齊拓訝異地瞄眼腕表,揚眉。
「星期五晚間七點五十分,陳大情聖居然還沒下班去約會,怎麼?今天太陽打從西邊出來?」
「嘖嘖!好酸的一句話,不知內情的人還以為我不顧正事偷懶貪玩,其實我為公司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耶!」陳哲宇誇張的做出皺眉捧心狀。
「少來那副噁心巴拉的樣子!」齊拓送他一枚大白眼。「有話快說有屁快放,然後快下班省得在那裡礙眼。」
「唉∼∼多年交情就換來這句話,教人怎不心碎心寒……」像玩上癮了,陳哲宇誇張拭淚。
看著他唱作俱佳的表演,齊拓忍笑靠向椅背。
「到底發生什麼好事?瞧你心情好成這副德行?」
「齊拓,案子有進展了,這案子我一定要把它談下來,不然我陳哲宇三個字倒過來寫。」
「哪件案子?」
「寧靜啊!她願意和我們碰面了,下星期三中午,如何?果然是個好消息吧?」陳哲宇興奮的傾身向他。
「寧靜的案子?」聞言,齊拓倏然站起。
這些日子他一直警告自己要沉住氣,別擅自去找海寧,深怕打草驚蛇又讓她逃之夭夭,如今她願意見面,代表──
「是呀!幹嘛這麼驚訝?我辦事你放心嘛!」看著他過度激動的反應,陳哲宇一臉狐疑。「怪怪的喔!怎麼每次提到寧靜,你都這種反常反應?」
「很反常嗎?」頓了下,齊拓故作無事地說。
「很反常呀!平時八風吹不動的你,一聽見寧靜兩個字就風雲變色,上回節目開天窗時也不見你臉皮動一下。」
靜靜回望陳哲宇半晌,齊拓沒吭氣。
「喂!我們倆是好兄弟,說好沒秘密的喔!」見他有話不說的便秘模樣,他比他還難過。
「這件事我只告訴你一個人,你千萬別說出去。」
「你知道我不是這麼八卦的人。」陳哲宇兩手在嘴巴比了一個叉。
不是才怪!
「寧靜本名孫海寧……」
陳哲宇點頭靜待下文,目光開始四處搜尋水晶盆。不是他貪吃,而是齊拓辦公室裡的巧克力糖球真是超好吃的啦!只要嘗過保證欲罷不能。
「兩年前突然冒出來的療傷系作家……」
沒想到齊拓看似漠不關心,私底下早已調查過寧靜了!不愧是擎天電視台最強製作人、未來的小老闆,動作非常快。
「她是我的逃妻。」齊拓冷眸睇他,丟下如炸彈般的震撼消息。
「啥?!」震驚得嘴巴合不攏,陳哲宇瞠目結舌的表情很呆。
逃妻?!
這麼說來最有價值的黃金單身漢齊大製作曾有過婚約囉?!
八卦,真的太八卦了!這麼八卦的消息使得他腎上腺素直線上升,心跳怦怦。
「我們這麼多年的朋友了,我怎麼從沒聽你提起?」吞吞口水,陳哲宇結巴。
「那時我們都很年輕。」齊拓簡單解釋。
「原來如此啊!」狂點著頭,雖然他也不懂自己在點個什麼勁。
「哲宇,我明白這樣有點越權,但這個案子我想親自參與。」
一段沒有畫下句點的愛情,放在心裡頭是個缺。所以這些年無論他的事業多麼輝煌騰達,心裡總有著淡淡的遺憾。
他想要將這個遺憾做個了結,對他也是對孫海寧。
「當然……我是說歡迎。」
好友要追逃妻,他當然要幫到底呀!陳哲宇揉揉臉,有些遲疑地瞪著齊拓沒有表情的俊顏。
不過,四年前的他才幾歲?聽他曾經有過婚約,感覺真的很怪哪!
第二章
雨下得好大,豆大雨珠打在車窗上,模糊窗外的世界。
孫海寧第三次瞥向腕表,臉色絕對稱不上好看,基本上她最討厭下雨天,痛恨這種濕濕黏黏的天氣還得出門。
短短兩個街口卻塞了將近二十分鐘的車,好不容易到達目的地,孫海寧付了車資,撐開粉紫折傘,躲進騎樓避雨。
和擎天電視台的人就約要隔壁巷弄的咖啡館,由於小桐今天期中考會晚點到,等會她必須一個人先面對那些人……
啊……光想她就覺得頭痛啦!
「這場雨下得挺大……」
身旁忽然有男人出聲,孫海寧擰起細緻秀眉,沒理他。
「我記得你很討厭下雨天。」緩緩的,隔壁男人又說話了。
怪怪的,心跳得飛快。這略顯低沉的悅耳聲線好熟悉。
孫海寧從傘下偷瞄對方,等看清他的愉悅笑顏後,她的腦袋一陣暈眩……
「你、你……」顫抖雙唇說不出完整的話,孫海寧小臉泛白,指著齊拓鼻頭的蓮花指抖啊抖的。
怎麼會是他?
他怎麼會出現在她面前?
震驚、錯愕、憤怒……種種情緒交織在胸口,逼得她快吐血!
齊拓,她這輩子再也不想看見的人!害她變成這副悲慘模樣的罪魁禍首!
「好久不見。」
再見到孫海寧,齊拓心裡同磁激動,他是故意在這裡等她的。維持著平靜神情,他那雙深不可測的黑眸瞅著她。
好久不見?
她才不想見到他!
咬緊唇,不堪的過往剎那間全湧入腦海,是那麼清晰鮮明,彷彿只是昨天發生的事,她一直以為自己忘了,事實證明她一刻也沒有忘記,不過深埋記憶深處罷了。
被背叛的心還隱隱作痛著,孫海寧抬起三寸高跟鞋,狠狠地往齊拓陘骨踹去,折傘上的雨珠嘩啦灑落他一身。
「小貓。」齊拓猝不及防,痛得直跳腳。沒想到當年溫柔的小貓竟變成暴力女。
孫海寧沒理會他的叫喊,頭一甩,奔進大雨裡。
「孫海寧……」齊拓本想追上去,無奈腿陘骨痛得教他幾乎噴淚。
該死的,真的好痛。
小貓。
曾是最愛的他對她的暱稱,那是聽來甜蜜,如今卻不堪回首。怪只怪當時她太愛他了,所以承受不了他的背叛,自以為用幸福堆積的城堡。一夕之間盡毀。
孫海寧在咖啡館前猛然停步,胸膛劇烈起伏著,雨水黏著髮絲,從瑩白下巴滴落。
看著咖啡館復古的木招牌在風雨中搖晃,孫海寧小手在身側緊握成拳,淚水沖進眼眶。
過了這麼多年,原來她的心還是這麼痛啊!一點都沒有好轉的跡象。
心痛得快撕裂成兩半,頭也疼得快裂開,好多情緒充塞胸口,逼得她近乎發狂。
她唯一的好友兼心理庸醫珍妮曾經說過,她就是太愛齊拓,把他當成生命裡的一切,所以一旦受傷就很難平復。
她也不想啊!多麼希望自那天起就可以不再愛他,連帶著他們的共同記憶一塊兒抹去,讓她的記憶回到最初沒有他的世界裡。不過她做不到,方才見到齊拓的瞬間,她就知道自己做不到,所有好的壞的,快樂的痛苦的,她全部沒忘掉。
孬!真是孬斃了。
「寧姐?你是寧姐吧?」小桐不確定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孫海寧抬頭,迎上小桐驚嚇的眸光。「天啊?你怎麼如此狼狽……咦?你在哭?誰欺負你?」
擔心她遇到危險,小桐連珠炮的發問。
「小桐,嗚嗚嗚……」顧不得路人好奇的眼光,孫海寧撲入小桐懷中哭得好慘。
不行、不行!她還是好難過,原以為早事過境遷,現在才發現什麼都沒過去。
為什麼他還要出現在他眼前?為什麼他還能用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這樣望住她?彷彿他從不曾對不起她?
「寧姐,別哭別哭,告訴我是誰欺負你,我去幫你討回公道!」連忙撐傘遮住濕淋淋的孫海寧,小桐充滿義氣的說道。
沒回答,孫海寧還是哭得很傷心。
「寧姐,到底怎麼了?你不說話一直哭,我會很擔心耶!」
「……」
「好吧!你想哭就哭吧!等你哭好了再跟我說,反正我永遠站你這邊。」見她還是在哭,已經黔驢技窮的小桐歎氣。「秀秀呵!」
有個人可以抱住,聽見小桐安慰話語的孫海寧,激動的情緒逐漸平復。
是呀!她幹嘛要哭?幹嘛還要為那種壞男人掉眼淚?台灣這麼小,難免會碰見熟人,只是巧遇而已,反正以後不會再碰面了,犯不著為他影響心情。
她要擺脫過去,她要長大。
「不哭了,我們和擎天電視台的人有約不是嗎?」胡亂抹去淚痕,孫海寧勉強朝她笑笑。
「沒關係,如果你不想進去的話,我打電話取消好了……」
「不行!約好了就不能毀約。」孫海寧有自己的堅持,推小桐進咖啡館的玻璃門。「你先進去,我整理一下再去找你。」
既然她已經決定要好好的過自己的人生,就把才纔發生的事當做考驗吧!她可以撐過去的,沒什麼了不起。
「可是——」
「放心,我已經沒事了。」這句話是告訴小桐也是告訴她自己。
「寧姐——」
「快去快去!」
眼看孫海寧心意已決,小桐只好依言和擎天電視台的人碰面。
十分鐘後,收拾好心情,整好儀容的孫海寧再度走入咖啡館,一進門就看見小桐興奮朝她招手,她微笑上前,沒想到再看見的還是她最最不想看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