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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綠風箏

  她困了。她習慣早睡,平常他都九點就送她回家,現在都跨過子夜了,他們才剛離開別墅。

  「困了就先睡,到了我再叫你。」

  「嗯。」她給了他一抹信賴的恬靜微笑。

  上高速公路前,她真的睡了。藍允康停靠在路邊,為她調整好椅子的角度、安全帶的長度,並拿過自己的西裝外套蓋在她身上,調整暖氣出口,避免她有絲毫著涼的可能。

  以前聽戀愛中的朋友說著他們怎麼百般討好,無微不至的服務女朋友,藍允康總覺得囉唆又麻煩,很不以為然。

  但是當他現在為戴晴美這樣做時,他發現,這一點也不囉唆更不麻煩,因為喜歡一個人,就是會忍不住想要照顧她、保護她,讓她除了好還要更好。

  捨不得她有丁點委屈,縱使再累都覺得甘之如飴。

  藍允康霍然明白——

  朋友們當時說的話不是抱怨,其實是在炫耀!

  炫耀自己有個可以疼寵、找自己麻煩的寶貝,而無知的他居然被蒙騙了這麼多年,直到現在才明白戀愛的美好。

  他想,他不是不需要愛情,而是在等待戴晴美的出現,等待這個美好的唯一。

  完了,幸福的感覺讓他的心軟得一塌糊塗,他不能想像未來的生命裡若是少了她,那將會變成什麼樣子!

  第8章(1)

  坐在急診室裡,戴晴美臉上有著驚魂未定的表情,急診室的醫生正在幫她包紮手臂上的傷口。

  她摔車了。

  因為昨天太晚睡,早上送報紙的時候有點精神不濟,以致於巷子口衝出一輛貨車的時候,她整個人來不及反應,當場被撞上。

  她清楚的看見自己的身子從愛車小紅上飛起來,那一瞬間,她絕望的想——

  該不會是幸福到了盡頭,她就要死在這場車禍了吧?

  想到再也不能見到藍允康,她心都疼了。她好愛、好愛他,她還想和他繼續戀愛,繼續甜蜜,繼續守著彼此,老天爺不能這樣殘忍!

  墜地的時候,因為腦袋碰撞,導致她昏眩得厲害,以致於救護車趕到的時候,她一時無法清楚的回答問題,直到被送進醫院,才漸漸清醒且冷靜下來。

  護士小姐說,她很幸運,車子被壓成了一團廢鐵,她因為僥倖落在車道外,再加上因為冬天衣服穿得夠厚,除了左手閉鎖性骨折跟腿上的擦傷外,她一切無恙。

  她虛弱的笑了笑,為自己的遭遇捏了把冷汗。

  糟糕,她出了車禍,報紙沒有送完,四十九號那個訂戶肯定又要跳腳了……

  就在她煩惱的時候,她居然看見了藍允康。

  這是……幻覺嗎?他怎麼會在這裡?戴晴美傻氣的揉了揉眼睛。

  藍允康神色凝重的趕到醫院急診室。

  凌晨五點,好夢方酣,他躲在溫暖的被窩大作美夢,突然接到警察打來的電話,問他認不認識戴晴美。

  戴晴美?!

  凌晨一點多他才送她回到家,確認她安全進屋後才走的,距離現在,他們才分開不到五個小時。

  然後對方告訴他,她在某社區路口發生一樁嚴重車禍!

  「戴小姐當時在派報,橫向的小貨車因為車速太快,雖然有看到戴小姐,還是來不及剎車。」交通警察向他說明事發狀況,並告知他她現在已被送往醫院,他們是根據她手機裡最後一通撥出去的號碼聯繫他的。

  藍允康腦袋足足當機了好幾分鐘。

  車禍?怎麼可能?這不是真的,不可能是真的——

  下一秒,他像是遭到強力電擊,整個人從床上跳了起來,胡亂將衣服往身上套,抓起鑰匙就火速趕往醫院。

  她在派報?為什麼?他從來沒有聽睛美說過她有兼差。而該死的是,他直到凌晨才送她回家,若依照她出門派報的時間推算回去,她根本是才睡了不到兩小時就起床去工作了!

  為此,他萬分自責。

  這一路上,藍允康心情沉重、害怕、痛心……好多複雜的感覺不斷充塞在他的胸口,他甚至紅了眼眶。

  直到看見她無辜又無助的坐在椅子上讓醫生處理傷口,儘管身上的衣服跟牛仔褲有著大小不一的破損,但藍允康真的覺得他是失而復得!

  她看著他,他望著她,有好長一段時間他們都沒有說話,就這樣眨也不眨的看著彼此,好像不這樣盯緊對方,下一秒就會永遠失去。

  見到他後,真正的害怕才從心裡爆發開來,淚珠從她黑白分明的眼睛裡滾了出來,藍允康什麼都沒說,只是緊緊的將她抱在懷裡。

  她輕輕的啜泣著。他總是這樣,在她最彷徨無助的時候適時的扮演她的浮木,讓她在人生的洪流中免於沉淪溺斃。

  她發現,她可以失去所有,卻獨獨不能沒有他!

  生死一瞬間的驚恐讓她明白,他對她來說有多重要,她有多麼捨不得他。

  「噓,別哭,是不是還很痛?我叫醫生過來。」

  她拉著他的衣角,像個沒有安全感的小孩,不讓他離開身邊半步。

  他捧著她滿是淚痕的小臉,溫柔的為她擦去每一滴淚,問她痛不痛,問她有沒有哪裡不舒服,他要醫生為她做最好最縝密的檢查,要她真正的無恙。

  她擔心會耽擱他上班的時間,他不在意的搖搖頭,打了通電話進公司,交代了一些事情後,堅持留在這裡陪伴她。

  直到幾個小時後,醫生判定她可以回家休息,藍允康帶著她回家,親手為她脫下身上破損的衣物,溫柔的套上有著他專屬味道的暖暖衣服,然後抱著她,讓她躺進他的被窩裡,他則側躺在一旁陪伴她。

  她紅著小臉,就像個洋娃娃般享受主人專屬的呵護與照顧。

  「女人,你嚇壞我了你知不知道?」他順著她柔軟的發說。

  「……對不起。」她自己也嚇了好大一跳。

  「那你可能要說好多個對不起了,因為我怎麼也沒想到,我可愛的小女人居然會為了送報紙而差點送掉自己的小命,老實說,我非常非常非常非常……的不高興!」他一連說了好多個非常。

  他不是對她兼差派報有意見,而是對她居然凌晨才回到家,不到幾個小時又起身去送報紙的舉動很有意見,她什麼都沒有告訴他,要是知道她得早起送報,他會早點送她回家,至少讓她有個充足的睡眠,也許這個意外就不會發生。

  不過,他確實對她的派報工作有點小意見,那麼冷的天,她一個女孩子在清晨空無一人的街頭送報,萬一遇上危險怎麼辦?

  這次是福大命大,賠了車子保了命,但下次呢?她有沒有想過,為了多賺那一萬多塊的錢,把自己暴露在危險中,這樣划得來嗎?

  「所以我都打扮得像男生,穿深色的衣服,頭髮又短短的,安全帽一戴,別人根本不會知道我是女孩子。」

  「傻瓜!你個子這麼嬌小,就算全身上下都是男人的衣服,有長眼睛的人還是會知道你是女孩子。」他皺眉反駁。

  她看得心疼的撫開他緊鎖的眉,覺得自己好壞,嚇到他了。

  他抓下她的手,緊緊的握在掌心裡,「晴美,到底是為什麼?你明明已經有份薪水還不錯的工作,為什麼還要每天早上辛苦去派報?是不是經濟有困難?」

  「我……」她欲言又止。

  「回答我的問題。」他語氣強硬,不容她拒絕。

  戴晴美顰起眉,無奈的低下頭。

  對她來說,回憶不全然是美好的,尤其是每當想起哥哥對她所做的一切,有的只有滿滿的無奈與沉重。

  「一切都要從我那個自私的哥哥說起。」

  她將哥哥如何搞掉爸媽留下的保險金與房子,讓她不得不自力更生的申請學習,半工半讀完成大學學業的事向藍允康娓娓道來。

  「雖然辛苦,可也總算捱到畢業,我以為從此可以展開我的新生活,沒想到卻突然接到銀行的通知,指稱我積欠五十多萬的信用卡債,打算凍結我的薪資帳戶。然後我才知道,原來是我那多年不聞不問的哥哥假冒我的名義,向銀行申請信用卡,積欠了五十多萬的卡債還不出來,銀行才會找上門,之前貿易公司的薪資一個月才三萬塊,為了還錢,我只能到處兼差打工。」

  「你應該早點跟我說,我可以——」

  她按住他的唇,不讓他說。「其實,自從來到水藍建設,情況已經好很多了,就算不兼差,每個月也夠支付我還銀行的錢,我只是想說反正趁年輕多賺點錢,早一天解決債務,我就可以早一天替自己買個棲身的家。」說到夢想中的家,戴晴美忍不住哽咽,這其中的心酸苦澀,只有她知道。

  藍允康萬分心疼,緊緊抱著她。現實對晴美太殘忍了,年紀輕輕就已經失去丈夫,而該站出來當她後盾的至親兄長居然還背叛她!

  「債務的事情你不用擔心,我會幫你處理。」

  「不,允康,我不要你這樣幫我。我說了,我的經濟狀況已經改善很多,就算不兼差派報也能負擔每個月的支出。而且經過這次的意外後,我已經明白了賺錢固然重要,但擁有生命更重要。因為只有活著,我才能像現在這樣親眼看著你,擁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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