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頭,拿紙巾輕輕地印干臉頰上的水珠,望著鏡子裡帶著淡淡妝容的女孩,突然覺得很陌生,怔怔地伸指按在鏡子裡那雙微蹙的眉毛上。
「你……不快樂。」
是的,不快樂,從九歲那年開始,於佳辰就已經體會不到什麼是真正的快樂了。
活在於宋忻的陰影下,這個就不說了,那件事情後每次看到媽媽,她心裡都會湧起古怪的感覺。
媽媽跟爸爸結婚二十一年了,在一切未被揭開之前,她一直認為她的父母是天下最恩愛的父母,疼她、寵她,並且他們兩人彼此相愛著。
可原來一切都是假的。
媽媽的身邊,還有另外一個男人存在,這件事不能告訴爸爸,也不能直接跟媽媽談。
可讓她完全不管,又是不可能的,想來想去,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她只能透過最無力的言語暗示,希望媽媽自己可以明白。
可另一方面的她,跟著於宋忻久了,變壞了,她偷偷找人調查了那個男子,知道了他跟媽媽之間的關係。
老套到近乎掉牙的故事,初戀以誤會分手的兩人,在女方結婚七年之後,再次重逢,誤會消除,並且男方一直癡癡地愛著女方沒有結婚,於是……
這樣的愛情,有意義嗎?她想不明白,非常非常地不明白,既然已經結婚,天大的愛情,都只是出軌的借口而已,不值得原諒。
她恨他們!
偏偏那個是自己的媽媽,再恨也是愛的,那麼要對付的那個人,就只能是那個男人。
這世上如果有錢,大部分的問題,都不會是問題。
她在十六歲那年,等到有足夠的能力的時候,動手了,很典型的用錢辦得到的事情,過程自然不必細說,男子及他的家人被逼得走投無路時,所謂愛情,自然也就不再是愛情。
媽媽在那男人突然消失之後,有沒有傷心過她沒有看出來,至少表面上,她的家庭依舊是和睦如昔。
當然,這世上藝術家都來自生活,要比演戲,個個都是高手。
她的一舉一動,自然是瞞不過於宋忻的眼睛,他沉默地看完她整場仗富欺人的把戲後,眼裡的諷刺,她這一輩子都忘不掉。
「手段不錯。」他微笑地點頭,「你很有天分,不是嗎?」
她真的有耍手段的天分嗎?其實不是的,她的那些手段,在他面前,完全是彫蟲小技,其實他才是真正高手,不是嗎?
第一次用那事威脅過她之後,於宋忻後來倒是再也沒有提過這件事情,他的性格就是那樣,同樣的招數,不會使用第二次。
變態的執著。
怎麼又想到他?今晚的她,實在是有些失控,於佳辰深深地吸了口氣,轉身開門走出去。
在經過那一大片落地窗時,她的心突然跳得飛快,那是一種熟悉的感覺,非常非常熟悉,就像是……
於佳辰伸手拉開那片垂落地上的厚重窗簾,打開推拉式的隱藏門,寬闊的陽台在靜謐的夜空下,與廳內熱絡的氛圍相比,猶如兩個世界。
深藍色絲絨般的天空下,一名男子靜靜地站在那裡,氣質如玉,淺淡如水。
不是於宋忻,又是誰?
她太衝動了,一時間悔意湧上心頭,站在那裡望著他,不知所措。
「我該稱讚你膽子變大了嗎,嗯?」好聽的男中音,如小提琴一般,音質乾淨純粹,沒有絲毫的雜質。
「對……不起。」她明明心底預感到會是於宋忻,為什麼還是會推開那扇門?甚至,在她推門的瞬間,心底有隱隱的興奮與期待,為什麼?
「對不起什麼?」
「打擾到你,對不起。」
於宋忻在微笑,陽台很暗,她應該看不清楚的,可為什麼她卻如此篤定?
「過來。」很輕很輕的兩個字。
她突然就慌了起來,後退兩步,「我……我走開很久了,爸爸會擔心……」
「過來。」
於佳辰後退的腳步一停。
「你知道我的習慣的。」
任何話,於宋忻都不喜歡重複,她咬了咬牙,朝他走去。
還未走近,一隻大手握住了她,輕輕一扯,她撲入了於宋忻的懷裡。
夜空太深,星星太少,明亮的大廳燈光都照不亮這裡的黑暗,遠處花園裡的花香,若有似無,他的指在她光滑的頸項間游移,乾燥的指腹撫過她的皮膚,引起她一陣陣地哆嗦。
「冷?」
「是。」當然冷的,中秋的夜,氣溫算不上低,可是有他在身邊,這個世界就一直在結冰,從未停止。
「要不要熱起來,嗯?」於宋忻低低的嗓音裡,帶著若有似無的挑逗,卻又無比危險。
太危險了!於佳辰伸手推他,居然意外地一推就開,「現在……不可以。」迅速地後退。
「爸……爸爸還在等我們,不如……」回大廳去吧。
「膽小鬼。」於宋忻的語氣裡有淡淡的諷刺:「不是膽子大了嗎?就這樣,怎麼逃離我呢,嗯?」
他,知道了!於佳辰全身的血液一瞬間全部凍結了。
第8章(1)
於宋忻唇邊的笑,冷冷的、淡淡的,帶著她所熟悉的涼薄,她的心,也隨著那笑沉入最深處。
他歎息地搖頭,「於佳辰,你也不過爾爾。」彷彿是真的失望。
於佳辰的手指緊緊地掐住掌心,用力地幾乎要掐斷那美甲師花了兩個小時才精心做出來的指甲。
不過爾爾?她的忍隱,她用全部的力量,所有的耐性,那麼辛苦才做到的事情,在他眼裡,其實不過爾爾?
於宋忻把什麼都看在眼內,卻又不說,欣賞著她為他表演的笑話。
很好笑嗎?她的怒火就這樣被生生地勾了出來,於佳辰站在那裡望著他,手指成拳,緊到不能再緊,他就是如此輕視她的,對吧?
半晌,於佳辰微微地一笑,走上去偎入他的懷裡,「你答應我一個條件,我就讓你在這裡……佔有我,怎麼樣?」
於宋忻沉默了一分鐘,淡淡地開口:「喔?你有什麼資格跟我談條件?」頓了頓,唇邊的弧度慢慢地往上揚,「又憑什麼認為,我現在想要你?」
這話有夠羞辱人的,不過,在他身邊久了,她的耐性可以很好。
鮮艷的嘴唇染上明媚的笑,晶亮的眼眸閃著慧黠的光,她貼近他,手指順著他的腰往下,帶著挑逗與勾引按在了他的慾望上,「你不想要嗎?嗯?」
柔若無骨,卻又靈活得像蛇一般,於佳辰為他做過很多次,用嘴,用手,親密的,丟臉的,所有能做的,不能做的,統統都試過,可那都不是她主動的。
這是第一次,不用命令,不用威脅,她主動靠近他。
於宋忻說的話是沒錯,只要他想要,想對她怎樣就怎樣,可由他嘴裡說出來,卻顯得分外諷刺,也分外地,激怒她。
怒極反笑,笑得無比妖嬈,手指柔得不可思議,一點點地揉按,身子軟軟地在他身上磨蹭,「總是用強,樂趣也是有限的,不是嗎?」
於宋忻的眼睛,就像是夜空裡最閃亮的星子,在這夜色裡,在這時有時無的花香中,定定地望著她,很緩很慢地說道:「於佳辰,你出息了。」
她的心狠狠地一顫,左手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捏緊他手臂上的西服衣服,柔軟的布料在她指下揉出無數的褶皺,「所以?」
「You get it。」他低下頭,拉近他們之間的距離,氣息交融,「你的條件?」
這一點都不像是於宋忻的性格,在別人沒有亮出底牌前,就已經承諾。
「對我好一點。」於佳辰說出這句話時,才發現自己的心是酸的,「一天,只要一天就夠了。」
「好。」
話音剛落,他們對視的眼神中,突然變得曖昧起來。
「讓我看看,不用強的樂趣在哪裡,嗯?」於宋忻的手指停在了她的胸前,指下是她瘋狂跳動的心臟,病態般地跳動著。
於佳辰深深地吸了好幾口氣,手指開始解他的皮帶,金屬的環扣解開的聲音,在夜色裡分外清晰,而她的手居然是抖著的,這種事情,他們做了無數次,可是都不像這次,在這樣的場合中。
簡直,匪夷所思。
她踮起腳尖,吻在他的下巴上,舌尖探出來,輕舔而過。
於宋忻的氣息溫暖而好聞,淡淡的薄荷味,清爽無比,吻至嘴唇,在他的唇內嘗到了強烈的酒香,這酒肯定後勁很強,因為她未飲先醉。
接吻、撫摸,最初是溫吞與遲疑,慢慢地變得火熱與急切起來。
暗夜裡,於佳辰在他身上妖嬈起伏,徐徐磨蹭,如同最最邪惡的罌粟花,在月華下施施然地綻放了。
……
於佳辰清麗的眼眸越瞪越大,幾乎絕望地聽著那越來越近的高跟鞋聲,一下一下,像是踩在她的心臟上一般,如果被媽媽看到……那……
「於夫人,今晚的宴會真的很成功。」
一聲客套的寒暄,暫時止住於佳辰的恐懼。
「謝謝你,王董。」
熟悉而且熟練的對話,禮貌上,王妙曼至少會跟人聊上幾分鐘,所以,她只有幾分鐘的時間解決目前的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