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這裡,他的頭都痛了,當初他的眼睛得有多瞎,才會覺得她是個極為內向怯懦的女子?
「別瞎說了,我剛剛瞧見找上門的是個女子,難不成你的債主還是個女人不成?」
聞言,許櫻兒不知道為什麼心頭喜孜孜的,或許是因為他一見到有人找碴,馬上就翻牆過來關心她……不對,她在高興什麼,她一個孕婦兼寡婦,又不能把他納入自己的口袋裡,她就是高興也只是白高興一場。
兩個人不可能這一點,是她老早就知曉的事,她也常在心裡不斷提醒自己要和他保持距離,可感情若是可以控制,又怎麼會有問世間情為何物這樣的千古佳句傳唱。
或許人心總是叛逆的,越是告訴自己不可能,越是不斷注意著那個人,不知不覺讓對方在自己心裡紮了根,曖昧也一點一滴在心底發了芽。
許櫻兒從來沒有埋怨過上天的不公平,不管是穿越前,從小就和奶奶有一頓沒一頓的生活在某個小山村,還是後來被初戀狠狠地甩了,就算穿越後沒享過什麼福,還得帶著一家子逃亡,她都沒怪過上天,可是當她突然意識到隱藏在心裡深處的心思後,她卻有些茫然了。
所以在她經歷了那麼多,甚至穿越到這個時空來,就只是為了要遇見這個男人,然後再錯過嗎?
她先是悵然的看著他一會兒,才勉強扯了扯嘴角。「債主也有女眷啊,我……我不多說了,我得趕緊忙著搬家的事兒,就算暫時找不到落腳的地方,也不能再繼續待著了。」
這次她倒是毫無保留的用了力氣甩開他的手,既然已經要離開了,又何必再隱藏。
胡靖惟倒是沒注意這一點,皺著眉頭又擋到她前頭。「現在都已經過午了,你一個女人家帶著一老一小臨時要找新的住所,哪有這麼簡單,要不先到我那兒住一晚,我再幫你找住的地方……」
平常他這種像聖人般的溫柔確實讓她感動,但這種時候她覺得討厭,他對她這麼好,她怎麼能夠放得下?於是她刻意硬著口氣回道:「不必了,京城裡的客棧這麼多,我隨便找一家先住一晚,難道債主還能夠摸上門來?至於屋子也是一樣,我也不要求多好的,城裡找不著就往城外找,不用你幫忙。」
一再被拒絕,他也有些怒了,這女人怎麼就這麼不懂事!「你就是不識好人心,是吧?」他低沉的嗓音下全是壓抑的怒火。
許櫻兒也不由得來氣了。「我就是不識好人心,那又怎麼了?我就是不想接受你的好意,懂嗎?你是我的誰啊,我怎麼就非得接受你的好心?別把自己當成能普渡眾生的菩薩,若真想什麼人都幫,你怎麼不乾脆去當和尚啊!」
兩個人脾氣上來了,說話也沒了節制,聲量一個沒控制好,把屋子裡的胡老夫人和胡致惠引了出來。
胡老夫人方才在屋裡,將兩人的對話聽了個大概,如今見這對小夫妻各站一邊,臉色都不好,她也不知該怎麼辦,大孫子沒對他媳婦兒坦白身份,她就是想幫著說話,這立場也站不住腳。
況且她帶著小孫子走出來,看見一個男人和自家孫媳婦同站在院子裡,卻沒有多問什麼,本身就非常奇怪了,幸好孫媳婦兒向來不會多想,這時候看起來又在氣頭上,沒注意到有什麼不對,要不然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至於胡至惠,這幾個月來,原本孩子氣的他也磨成了小大人,個性沉穩了不少,但是對於大人之間的感情糾葛還是無法理解,他板著一張稚氣的臉,眼裡是單純的不解。「嫂子怎麼和胡大哥吵架了,胡大哥是好人啊。」
小孩子的心沒那麼多彎彎繞繞,誰對他好、誰對他不好,他都記在心裡。
搬來這裡後,雖然他平日大多都待在屋子裡跟著祖母學習,但偶爾還是會到外頭走兩圈,只是他平常幾乎不出門,身上那一點富貴人家的架子太過明顯,附近人家的孩子也不怎麼跟他玩,有些孩子還會故意欺負他。
他知道嫂子和祖母忙著大事,家裡跟以前也不一樣了,所以不嚴重的小傷他都瞞著了,直到有一次讓胡大哥撞見,他光站在那兒就嚇跑了那些孩子們,胡大哥也沒跟嫂子和祖母告狀,而是告訴他要是真想玩,就到他的院子裡,只要他得空,就會手把手的教他一些功夫,若是他不得空,屋子裡還有其他叔叔會教他。
他一直沒說出口的是,其實胡大哥和大哥真的很像,只是大哥沒有那一把大鬍子,聲音也不像胡大哥那麼沉。
第5章(2)
「沒事,嫂子就是說話大聲了點。」許櫻兒避重就輕的回道。
說明白了,是她矯情,是她無理取鬧,他有什麼錯?錯在不該太好心的幫助他們這一家老弱嗎?怎麼能把自己管不動的這一份心思也全都怪在他太過溫柔的頭上?
許櫻兒冷靜下來後,雖然還是無法面對他,但也知道自己剛剛說了多麼過分的話,她深吸了口氣,把忍不住泛出的淚水給眨了回去。
沒有人該替她管不住的心思負責,他其實除了毫無保留的對她好以外,似乎也沒有其他多餘的心思,只是她一時沒想通,也有可能因為懷孕導致賀爾蒙改變,才會突然反應這麼大。
她暗自深吸了幾口氣,調整好變得有些詭異的情緒,勉強的扯出一個笑容看著胡致惠。「小惠,其實我們沒有吵架,只是在練嗓子,要真吵了,你瞧瞧嫂子這胳膊和腿,也打不過胡大哥,你說對不對?」
胡致惠疑惑的看了看兩人,又抬頭看著祖母,最後才點點頭,故作嚴肅的道:「嫂子,祖母說女子要貞靜賢淑,我以後要娶的媳婦兒可不能隨便同人家吵架或打架。」
許櫻兒呵呵一笑,戳戳他的臉頰。「那好,嫂子等著。」
什麼貞靜賢淑,她上輩子沒有,這輩子……也不可能了,至於下輩子嘛,重新投胎後看能不能培養一點吧。
本來僵凝的氣氛因為胡致惠的童言童語緩和一些,可是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依照胡靖惟對許櫻兒的瞭解,他知道這件事情還沒完。
果不其然,他才剛這麼想,就聽到許櫻兒對祖母說——
「婆婆,剛剛債主找上門來了,我想著這地方不怎麼安全,我們得快點收拾了東西,先到客棧住兩天,我再去找找別的屋子再搬過去。」
她像是詢問,但實際上已經拿定了主意,這段日子以來,胡老夫人也知道孫媳婦兒就是這樣一個性子,別看著柔柔弱弱的,其實很固執,除非真有什麼好理由可以說服她,要不然就別想讓她改變主意。
胡老夫人還沒回答好或不好,胡靖惟便先開口攔著了,「我說了,不用急在這一時,我的屋子裡還有空房間,讓你們暫住幾天不是問題。」
許櫻兒沒和他吵,說實在話,兩個人打從一開始思考回路就不一樣,吵這些真的沒什麼意義。
她本來想當做沒聽見,直接回屋裡收拾東西,但是胡靖惟性子也是很執拗,不會那麼輕易放棄,他大步一跨,又擋在她面前,非要她給個明確的答案。
許櫻兒緩緩抬頭,從她最愛的結實胸肌看到那性感的喉結,還有那標誌的落腮鬍,最後是他彷彿點了火的眼眸,她抿了抿唇,然後淡淡一笑。「抱歉,我不想對不起我丈夫,我就算是個寡婦,也想當個有好名聲的寡婦,不好意思,讓讓。」說完,她快步走過他身邊。
胡靖惟的臉色是從來沒有過的難看,渾身散發的氣息更是讓人禁受不住的陰沉。
胡老夫人見大孫子吃癟,也不由得搖頭歎氣,牽著小孫子的手往屋子裡走的時候,淡淡的丟下話,「早知如此,不如早點把話說開。」起碼不會落得現在兩難的境地。
胡靖惟沉默不語,雙手緊握成拳,心中一股惱怒怎麼都壓不下去。
剛剛她說那句話的時候,他忽然很羨慕她嘴裡那個被她稱為丈夫的男人,羨慕得恨不得想打那個男人一拳,但是又要他如何承認他正在吃自己的醋呢?
許櫻兒用幾句話K0胡靖惟的時候,許春霏也趕著回府裡,打算趕緊派人到兵部去通知她那身為給事中的相公,再快些派人堵了許櫻兒,說不得還能建功得賞。
她急匆匆的回到府裡,卻沒想到這些日子忙得腳不沾地的丈夫就站在屋子裡悠哉的喝茶,她先是頓了下,接著連忙迎了上去。「今兒個是怎麼了,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她不免有些心虛,尤其看著丈夫那看似瞭然的深邃眼眸時,她覺得自己從頭到腳都被他看穿了一般。
「兵部沒什麼事,我就先回來了。」周平說得雲淡風輕。
事實上,兵部最近鬧成了一團,只不過他一個沒什麼背景的小官,混雜在其中根本討不了好,還不如早早退出來,雖說不能往上升,但至少也不會惹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