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烈斯心煩得又想大吼,遲遲不退的酒桶身材仍在眼前,他心火一起,正準備故技重施──將餐盤往老約翰臉上砸──
可一抬眸,乍然發現他一臉驚訝地盯著……視線跟著往下溜,他看見一隻不知死活的小老鼠正在偷吃他的晚餐。
也許同時被兩個男人看著,不算太遲鈍的辛愛波連忙消滅手中的證據,將局火腿斜管面囫圇吞下肚,再假裝若無其事的起身。
她絕對不承認一時貪嘴,半跪半蹲的接受美食誘惑,卑微又丟臉的做出令人輕視的舉動。
「你很餓?」亞烈斯銀瞳中閃耀著詭譎合光。
辛愛波不自覺的一抿唇,回味留在唇上的美味。「沒有想像中的餓,不過你們若不想糟蹋美食,我可以代為解決。」
越吃越餓,腸胃的加速蠕動促進胃酸分泌,她發現自己很有可能為了一塊牛排出賣她帥氣老爸。
「很可惜我剛好也餓了,不想餵養小動物。」像是故意和她唱反調,亞烈斯以眼神示意,老約翰立即將餐盤端至主子面前。
雖然有些抱歉,不過他還是順從二少爺的意思,讓她看得到,吃不到。
「你剛剛明明不吃了,幹麼出爾反爾!」真是不乾脆的男人,反覆無常。
有幾分刻意,他叉起帶筋的嫩牛肉輕放舌上,賞味地慢慢嚼咬。「現在我想吃,你有什麼意見?」
亞烈斯就像長不大的十歲男孩,壞心地欺負鄰家小孩,明知她非常想要一樣東西卻故意弄壞它,看她會不會哭著回家找媽媽。
十分惡劣的行徑,他卻異常亢奮,渾然忘卻雙腿的無感,一心只想逗弄無助的小老鼠。
「你……」可惡,他分明是欺人嘛!「如果你吃不完的話……」
「這一點東西我會吃不完?」他嗤之以鼻。「別太小看男人的胃口。」
眼看著牛肉越切越小塊,辛愛波口中的唾液也越吸越快。「不一定要全部吃完嘛!留點湯……」
才提到甜湯,不愛吃甜,甚至痛恨蜂蜜味道的亞烈斯就端起瓷碗,一滴不剩地喝完香濃南瓜蜜汁湯。
真的是教人咬牙切齒的恨呀!他的意圖實在太明顯了,讓人一眼就能看出他針對的人是誰,幼稚!而且不成熟得令人髮指!
不過看在老約翰眼中,卻是既是欣慰又心疼。二少爺終於肯吃點東西了,他這顆懸掛已久的心也可以放下,不用操心小主人搞壞了身體。
「你這人的心眼很小耶!留一點給別人會怎樣。」不喜歡吵架的辛愛波氣悶著,咕嚕咕嚕叫的肚皮發出抗議聲,一同譴責他的黑心。
勾起唇,亞烈斯冷誚。「你想搶我的食物?」
「我……」吞口水。「沒有。」要是她的魔法靈光,早就變出一盤香烤鮭魚,根本不必受他嘲弄。
「沒有就不要露出一臉饞相,影響我用餐的食慾。」這牛排確實比平時美味多了,入口滑嫩。
「太過份了吧!為了不讓我吃而把自己吃撐了有什麼意義?」她決定要討厭這個人!
「我高興。」看她氣鼓鼓的神情,莫名地取悅了他。
「你……」好脾氣的辛愛波感到委屈,扁著唇。
似乎不想放過她的亞烈斯續道:「如果你學老鼠吱吱叫,也許我會好心點,賞你一塊肉。」
「什麼老鼠,別太得寸進尺,我不跟你一般見識!」一說完,她氣極的鼓著腮幫子想退出房間。
「想走?」他大力地扯住她上臂,毫不在乎是否會扯痛她。
「你吃你的,我走我的,我很累了,想早點休息。」她盡量放軟聲調,不習慣硬碰硬和別人較勁。
「我不累,等我吃完。」他故意為難她,好幾次又將叉著牛排的叉子送到她嘴邊又移動,樂此不疲的折磨她五感神經。
「你講不講理呀!又不是斷手斷腳要人陪你吃飯!」餓惱了,她有些暈頭轉向,不經意地說出踩人痛處的話。
亞烈斯的腳是斷了,不良於行,全世界都知曉這件事,當時的狀況電視台皆有現場轉播,傳送到每一個愛好賽車的國家。
可是辛愛波並不知情,她不熱中運動,更對競速活動不感興趣,也很少看國內外大事,台灣的五院院長,她一個人名也喊不出來,全都陌生得很。
唯一能吸引她目光的,只有綠意盎然的植物,不會為自己出聲的花花草草才為她所鍾情。
「哎呀!你這莽撞的丫頭在胡說什麼,少爺是看你可愛才要你作陪。」真是沒神經的小女孩,居然不會看人臉色,太胡來了。
老約翰急忙跳出來想護住什麼也不懂的小人兒,唯恐她皮沒他的粗厚,一個不小心就成了二少爺怒火下的犧牲品。
誰知還是慢了一步,神情變得冷冽的亞烈斯使勁揪高她纖弱細臂,似乎在下一秒鐘就要扭斷它,使其骨肉分離,狠戾的銀灰色眼眸流放著嗜血冷酷。
他的憤怒和怨懟流轉在暗沉眸底,體內奔流的是燃燒的血液,若是時間能重來,他會收斂那一日的狂妄,吞下第二名的屈辱。
可惜發生的事無法再做修改,他失去了行走自如的腳,也喪失了身為男人的自信,撞車那瞬間的劇痛已成了絕響,他無力挽回一時的張狂。
「你在幹什麼,會痛耶!」眉頭微蹙的辛愛波總算感覺一絲不對勁,試著扳開他的手。
一旁的老約翰很想勸她別白費工夫,順服點還能少些皮肉痛,但是一瞧小主子的陰沉臉色,話到嘴邊又吞了下去,不敢多言,怕弄巧成拙反害了她。
「如果讓你的手和我的腳一樣斷了,應該挺有趣。」亞烈斯強施力道,冷視她臉上的痛苦神色。
「斷……斷了再接回去不就得了,又不是無藥可救。」辛愛波腦子裡轉著百種魔藥的製造方法,即使人死了亦能續骨。
人力辦不到的事,對魔法來說輕而易舉,她曾用自製的魔藥治好不少罹癌的朋友,但他們對她女巫的身份無一察覺,因為她會拜託大姊消除他們有關患病的那一段記憶,從有而無。
只是每一次都會挨罵,被其他女巫笑蠢,醫治人類卻不收取回報是犯女巫大忌,她們羞於與她為伍。
所以她認識的女巫並不多,十根手指頭一數還有空餘,真正深交的少之又少,就那麼一、兩個。
「斷了再接回去……」他低低發笑,笑聲空洞得像垂死的蟲子。「你看看我這雙腿還接得回去嗎?它們根本毫無知覺,已經死透了!」
他舉起三公斤的木雕,失控地就要往膝蓋揮下,想要找回消失的痛感。
「等一下,你不要太衝動,先讓我治治看好不好?」又不是徹底絕望了,何必灰心。
「治?」充血的眼中出現自嘲冷意。「你是上帝嗎?能使神跡?」
「誰說一定要上帝才有奇跡,和惡魔做交易同樣能得到你想要的。」一說完,辛愛波頓感懊惱的暗叫一聲,不敢相信她竟慫恿人類投向黑暗力量。
他表情一冷,口氣譏誚。「我願意把靈魂賣給撒旦,只要能讓我重新站起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知曉世上真有魔王的辛愛波頓時驚駭的臉色一變,小手飛快堵住他的嘴巴。
「噓!別亂說,真的會被聽見的,我會治好你,絕對會治好你,你千萬不要胡亂召喚惡魔,他們比你所能想像的還要可怕一百倍。」人沒靈魂還是個人嗎?頂多是一具行屍走肉。
「你能治好我?」混亂的神智中,亞烈斯聽進去了。
那是難以置信的曙光,混雜著對她隨口保證的輕慢。
「應該可以,並不難……」她思忖著,神情認真的像是篤定。
「並不難?」他的銀眸微瞇,若有所思的盯著她清雅側面。
「先把我的手放開好不好,你捉得我手好痛。」她眼神閃爍,怕一不小心洩漏她半人半巫的特質。
辛愛波從不認為自己是名女巫,她想當個普通人,沒有魔法護身的尋常女孩,不知道世界是多次元的重疊空間,人類是唯一主宰,什麼精靈、妖獸全不存在。
可是她的心太軟了,見不得別人受苦,一看見有人身受病痛折磨,就會忍不住伸出援手,盡一己之力,幫助他們脫離痛苦。
魔藥剛好能從她喜愛的花草中提煉,現成的藥材既可派上用場,她又能細心加以照料,兩相衡量之下並無損失。
其實「金巫書坊」很多怪奇作用的魔藥皆出自她的手,雖然經過老闆惡質的「剝削」,獲利仍是相當可觀,比起辛愛妮當模特兒代言的收入毫不遜色。
她是一流的魔藥製造師,而且屬於高等級,放眼巫、魔兩界,她的天份實屬少見,不少魔法師紛紛向她請益,希望能有她一半的才能。
不過呢,她還是比較喜歡種種花、養養花精,若無必要,並不想鎮日埋首在魔藥的調製上,也因此總是讓少賺很多巫幣的書坊老闆扼腕不已。
第2章(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