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做什麼?」他沉聲問。
「我,」她的心懸著。「我很想見你。」苦澀地開口。
「我跟妳說過,不要再來。」他徐淡的聲調,冷靜又自制。
「我知道,可我,」她顫聲說:「可我沒有辦法控制自己。」
他站在壁爐前凝視她,背對著爐子裡的火,他的臉孔隱藏在陰影裡,她完全看不見他的表情。
過了半晌,他走向她。
直到他走近她面前,她終於看清楚他臉上的表情。
他凝視她,黝黑的眼,像在壓抑什麼,含藏著複雜的合影,又像一隻猛獸,偶爾迸出熾熱的光芒。
「障月。」她柔潤的眸凝著水光,困難地、顫軟地呼喚他的名字。
他忽然伸手攫住她。
「障—— 」織雲嬌喘一聲。他名字來不及喊出,他把她拉到牆邊,將她按在牆上,突然攫住她的小嘴,狂野地舔吮她的唇,貪婪地啜吸她小嘴裡香甜的津液……
織雲喘不過氣,那異常的暈眩感又襲擊她,瞬間天旋地轉,屋內昏黑起來……
星眸半闔,火光中,她瞥見他眸中顏色,不是深沉的幽黑,而是詭麗的暗紫。
她闔眼,暈眩地軟倒——
他接住她的身子。
火熱的唇未停下,趁勢轉移到她白嫩的頸上、貝耳後,舔吮她嬌嫩如玉的每一寸肌膚……
「障月。」她嚶嚀,淺促地啜泣。
他持住她的發,吮至她雪膩的頸背,埋入她醉人的頸窩,深嗅處子的幽香,貪婪地吸啜她柔膩的玉潔冰肌,火一樣灼熱的唇,一路熨燙到她的襟口邊……
織雲的喘息越來越淺促。
當他的臉埋入衣襟內吸啜她時,她的喘息驟然變得深短且急促——
呼嚇—— 呼嚇—— 她用盡力氣,喘息,喘息,再喘息。
可卻沒用,一點用也沒用。
她越抵抗,病魔就越無情地焰緊她的脖子,刨走她胸口所有的生氣。
發現她不對勁,他放開她。「妳有哮喘病?」他問,虎軀僵凝,激情的眼色被極度的深沉取代。
「我、我剛才已經喝藥了,我會好……我沒事……」
她臉孔慘白,小臉佈滿冷汗,溫柔的眸異常地凝大。
可她猶笑著,笑著安慰他。
打顫的小手,孱弱的生命,緊緊抓握住一旁他強壯的手臂。
他凝視她,那瞬間,凝肅的表情,掠過重重她看不懂的陰霾。
她眨著眼。
感覺火影在晃動,她在繼續喘息……
呼嚇——
呼嚇——
呼嚇—— 屋內好像變暗了?他為何變成兩個影子?
「障月……」她的手突然握緊又鬆開……之後,她便失去了意識。
她死了嗎?這裡是鬼域嗎?織雲慢慢睜開眼睛,看到小屋上草扎的頂棚。她輕輕歎息,知道自己已經沒事。她的大氅還在她身上,她正和衣躺在他簡陋的床板上,慢慢側首,她看到站在壁爐前的障月。
他就站在那裡,沉眼凝望壁爐裡的焰火,半天沒有動靜,火光柔化他英俊的臉孔,將他剛毅的線條,映照得溫柔動人。
她著迷地看著他。
多想就這樣看著他。
一輩子。
他已發現她的凝視,很快地回頭,深沉的眼鎖住她柔潤的眸子。「妳醒了?」他平抑的聲調低沉、冷靜。
「嗯。」她聽見自己輕哼,那聲音孱弱、柔軟而且低淺。他站在火堆前,杵立片刻,然後才走過來。
「覺得如何?好些了嗎?」他問。
看到他溫柔的眼神,她揪緊的心終於落下。
「我沒事了。」她輕聲答。
他在床邊坐下,沉定的眸凝視她。「妳沒提過,妳身上有病。」
「這沒什麼,」她淺淺地微笑,眸子落下,柔聲撒著善意的謊言。「我吃著藥,病情一直控制得很好,剛才突然發病,只是意外而已。」
「妳吃什麼藥?如何控制病情?」他問。
她遲疑一下才答:「大夫開的藥方子,我也不清楚是什麼藥。」
他凝眸看她。
「只是小病而已,之前跟你一起騎馬,還到山上看雲海,不都沒事嗎?」她安撫他,也安慰自己。
障月沒說話。他凝視她,像在深思什麼,又像在決定什麼。
織雲慢慢坐起來,嬌弱的她,僅僅想坐起來已經費了很大的力氣。他只是看著她,沒有出手幫忙,淡冷的神色,沉定地凝視她嬌弱的身子與嫣紅的小臉。
「妳父親,將妳許給辨惡城二公子斬離,是嗎?」他忽然開口問。
織雲微微僵住,她靠在床頭的土牆上,垂下柔潤的眸子。「對。」輕聲回答。
「妳同意?」
他的問法,讓她的心又沉重起來。「這是爹爹的意思,我不能拒絕,也沒有同意。」她柔美的睫毛輕輕顫動。
「那我換個方式問,」他逼問她的答案。「妳會嫁他?」
織雲抬起眸子凝住他。「這是我的命運。」她這麼回答。
「妳認命?」他的聲調與目光一樣沉冷。「既然認命,又何必再來找我?」
這話把她困住,她的心又突然酸起來。「你應該聽過,關於織雲城的傳說,」
溫柔的眸子噙著水霧,她對他低訴:「我是織雲女,必須守護織雲城,這一生注定離不開織雲城,而我的丈夫,他必須願意入贅,還必須是能保護織雲城的—— 」
「英雄,是嗎?」他接過她未完的話。
她凝眸看他。
他撇嘴笑。「斬離是將軍,又是一個願意入贅的英雄,所以,他是最有資格做妳丈夫的男人,對嗎?」他的笑容很冷。她無法回答,因為她沒有勇氣拒絕父親。
「跟我走,我帶妳離開織雲城。」他忽然說。
她怔然,抬起蒼白的小臉凝視他。
他已經開口要求她,只要她點頭,就能成為可能……
但是她終究沒有點頭。
因為她沒有辦法想像,自己要如何離開織雲城、離開她的爹爹、離開她善良的子民。
「妳曾說過想離開織雲城,上山下海,到四國游賞,」他握緊她的小手,專注的眼沉定地鎖住她的眸。「讓我帶妳離開織雲城,離開這座囚牢,跟我一起出城,過不一樣的人生。」
囚牢?
織雲的心亂了。
她抬眸凝望他,他的眼色淡定卻肅穆,她知道,他是認真的。
「不,我不能這麼做。」良久,她聽見自己這麼回答。「我不能拋下爹爹與織雲城,就這樣一走了之!」她驚恐地說。
他凝視她。「妳考慮清楚了?」沉聲問。
織雲搜尋著他的眼,他冷淡的眼色讓她心慌。
不,她沒有考慮清楚,因為她根本不能考慮!
等待許久未聽見她回答,他突然站起來,離開床邊。
織雲想出聲喚住他,但她沒有……
她什麼都不能做!
她是膽小又沒有勇氣的女子,她不願做這樣的自己,卻身不由己。
「妳走吧!」他說,聲調冷漠。
她木著臉,看到他走回壁爐前,扔進一根柴火。
柴堆發出沉重的「匡唧」聲,震醒了她封閉的意識與知覺。
終於,她掀開被子,伸出雙腳觸及冰涼的地面。
她慢慢下床,慢慢穿鞋,慢慢站起來……
一切是那麼的慢,一切是那麼的清醒,一切又是那麼的刺痛。
她失去知覺,身子變成輕飄飄的一團雲,連她自己都感覺不到雙足觸地時的踏實感,直至走到薄板隔成的木門邊。
「原諒我。」她顫聲低語。破碎的呢喃,輕飄淡薄的,就像即將要化開消失的幽魂一樣。他凝立在火堆前,凝視著焰火,對她的抱歉,彷彿聽而不聞,毫不關心,火光合化了他半邊英俊的臉孔,現在,火焰讓他成了最冷酷最不能親近的男人。
織雲冰涼的小手搭在門上,她等了很久,也許,有一輩子那麼久,卻始終等不到他的回答。
於是,她只好慢慢將門板拉開。
於是,她只好走出門外。
於是,她再也不能回頭……
淚水又掉了。
剛才,她做了選擇嗎?
她真的做過選擇嗎?
不,她沒有。
就像遇見他一樣,一切一切,都是命運,都是注定。
她從來就沒有選擇。
織雲開始懷念母親。如果母親還在世的話,就能傾聽她的心事。
「織雲姐,您很久沒有泡泉了。」午後,小雀到小姐屋裡,特地這麼說。前兩日她天亮時進房,剛巧碰見小姐回屋,她心裡明白,小姐那夜去了哪裡,可她也只能當做沒事一般,不敢多問一句話。
從那日起,小姐就沒有主動開口說過一句話,多半是她問,小姐一字兩字的答。小雀實在很擔心,可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只能在心裡祈求著,希望她的小姐能盡早回復原來的模樣。
「去野泉溪嗎?好。」織雲難得回上完整的一句話。
小雀露出笑容。「那麼我先收拾收拾,咱們現在就去!」她回身走到櫃前。
「小雀。」織雲喚住她。
小雀回頭。「嗯?」
「妳說,如果我離開織雲城,爹爹會怨我嗎?」
小雀呆住。「織雲姐,您為什麼要離開織雲城?」她愣愣地問。
織雲凝視她半晌。「沒什麼,」垂下眸子,她淺淺地笑。「我只是隨口問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