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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寄秋

  其實年紀輕輕的太子是羨慕她的,能自由自在地做她想做的事,不受禮法約束,明朗的笑臉上總是掛著一抹飛揚的率性,戲弄各宮妃嬪。

  才七歲的他雖受父皇重視,封為當朝太子,但所受的寵愛卻不及她一半,嚴厲的父皇只會冷面相待,對他總是鞭策要求,而非慈愛縱容。

  和皇姐一比,他這個太子顯得微不足道,讓人無法不生嫉妒地想把她拉下今日的榮寵。

  但是,她若不是頑劣成性的鳳華公主,這一成不變的宮中生活又會如她所言,太無趣了。

  「哎呀!別死讀書,快下來跟皇姐一起玩,我們去偷靜妃御賜的碧玉螳螂。」靜妃太狂妄了,敢在她面前炫耀父皇的賞賜。

  哼!她什麼希奇玩意沒見過,外邦進貢的綾羅綢緞、珠玉寶石,哪一樣不是她先挑過才賞給各宮妃子,由得靜妃夜郎自大,暗裡得意著自以為比她這公主得寵嗎?

  無知又愚蠢,父皇身邊的嬪妃多如天上星辰,她不過是其中之一,有什麼好得意的,古來君王愛美人,不久之後便會有更美的人取代她。

  鳳迎晞眼中閃過些許落寞,她想起她出世不久便過世的生母,心裡有些悵然。

  不過她是多麼聰慧的玉人兒,知道宮裡是個爾虞我詐、爭權奪利的骯髒地,她很快地收起內心的失落,不讓人看出她的孤獨寂寞。一個備受寵愛的公主也有她不為人知的心事,圍在身側的人雖多,卻個個懷有心機,並非真心待她,她心知肚明自己若不是受父皇寵愛的公主,這些人會怎麼對她。

  「什麼,你要去偷靜妃的碧玉螳螂?」鳳承焰口水一噎,有些心動地想點頭,但一想到自己的身份,那頭硬是點不下去。

  「好啦!好啦!讀書很煩吶!要做些好玩的事才不愧天地生養了你,書上有句話說得好,人生得意須盡歡。」她用似是而非的道理說服小有玩心的皇弟。他這年紀哪會不愛玩。

  「可是……」真能無所忌憚嗎?他不想令父皇失望。

  「殿下,公主是跟你鬧著玩的,別放在心上,讓陳公公幫你淨身更衣,皇上還在等你呢!」君子不重則不威,當有所為,有所不為。

  朗朗清音一起,鳳承焰眉扭成一直線。

  「宇文浩雲,本公主說話豈有你插嘴的份,你可知罪?」好玩的事被他破壞了還玩什麼。

  「臣何罪之有,規勸公主言行乃伴讀份內之職。」他說得不卑不亢,振振有詞。

  「哼!本公主偏要罰你,你敢不服?」她端起公主的架子,好不威風。

  「公主諭令,莫敢不從。」他守禮如典,規範成章。

  「好!那你聽清楚了,要在未磨成米的稻子上躺一個月,若是沒照著做,本公主就要你自動辭去伴讀一職。」她才不要身後跟著一個小老兒,這也不許、那也不許地處處限制她。

  「若臣真能辦到呢?」

  沒想到他會反問的鳳迎晞怔了下,旋即隨口打發的承諾。「如果你能做得到,本公主就答應你三件事。」

  「此言當真?」他黑眸倏地一抬,目中跳動難以窺探的闈光。

  「本公主說了算,由得你質疑。」就算她食言,誰又奈何得了她。

  「好,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鳳迎晞後悔莫及的回想起七年前的舊事,懊惱自己一時的不察,竟走入宇文浩雲的陷阱中,自個兒挖洞跳,被人算計個正著。

  她哪曉得他會找父皇當公證人,並立下契約以示公正,不肯認輸的她只好硬著頭皮按上手模。

  結果呢!他居然在稻穀上鋪上三層厚實棉被,別說針刺感了,在上頭翻滾都成,舒舒服服地睡了一個月,輕鬆地贏了一局。

  而他提出的第一項要求,竟是凡事要聽從他的意思行事,可以商量,但以他的意見為主,他也會「尊重」她的決定。

  什麼尊重,全是騙人的,他管她管得比父皇還嚴,入夜後不准出寢宮,要與太子和睦相處,不可與之衝突或戲耍之,也不許出言不馴頂撞後宮嬪妃,她們在名義上全是她的「娘」。

  她哪來的娘,早死在十幾年前了,連皇后對她好也是因為怕後位不保,被父皇打入冷宮。

  不過他還滿識相的,沒阻止她不時的調皮和變裝的小癖好,甚至教她怎麼偽裝好避過別人耳目,這點是她勉強能容忍他至今的主要原因。

  第2章(2)

  「公主、公主,我聽到一個大天地大的消息,是華霞宮的小喜告訴慧慈宮的梅兒,梅兒再偷偷地說給琉璃聽,然後我和小寅子在九迴廊的轉角聊天時偷聽到的。」呼!呼!好喘。

  「咳!咳!小兔,你喝的是本宮的冰鎮蓮子燕窩湯。」

  只見說話的人明眸如新月,眉若遠山含笑,一口編貝玉齒映著那鮮紅欲滴的小嘴彷彿盛放的桃花瓣,原本已美得出塵的鳳迎晞在歲月的洗禮下,儼然是朵芳華正盛的艷牡丹,嬌艷明媚的容貌更勝當年江南第一美人言嫣,也就是她的生母妃寧妃,美得令百花為之羞愧。

  若提起飛鳳王朝第一美人,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非鳳華公主莫屬。

  可她非但未以此自滿、驕縱跋扈,反而一如從前純真可人,未染上宮闈中爾虞我詐的奸險,不以美色傲人。

  她還是那個愛搗蛋老打扮成宮女、太監四處找樂子的頑皮公主,好奇又聒噪的心性始終未變,只是一提到少年老成的宇文浩雲,她就悶得想逃得遠遠的。

  沒辦法,一個太靜,一個太好動,兩人湊在一起就像煮沸的熱水和結冰的冬雪,大半天不吭一聲是常有的事。

  「哎呀!公主,這件事不重要啦!我聽見的傳言絕對嚇掉你的下巴。」因為太驚悚了,她趕緊跑來報訊。

  「最好有你說的重要,否則你這隻小兔子就準備被曬成肉乾,放進灶房裡烤來當零嘴。」嗟!這宮裡有她不知道的事嗎?光她隨時變裝的高超本事,什麼狗屁倒灶的小事能從她眼皮底下逃過。

  自鳴得意的鳳迎晞並不知情,其實她每一次喬裝打扮時,後宮的宮女、太監和禁衛軍,全都預先接獲通知,假裝沒認出她的真實身份,全力配合她的小小樂趣。

  所以她所知的秘辛是大伙故意放出去的,真正的秘密一句也傳不進她的耳朵。

  但是她玩得不亦樂乎,以為大家愚不可及,暗自開心地找嬪妃麻煩。

  像怕人聽見似的,小兔的聲音壓得很低。「聽說宇文太傅是皇上為你找的童養夫,等你成年後,皇上要升他當宰相,等你們沒有師徒名份,再招他為駙馬。」

  當年的宇文浩雲由小小的伴讀,破例升格為鳳華公主和當今太子太傅,老成的性格未見變化,仍是話不多卻愛說教的悶葫蘆。

  而他父親年事已高,早向飛鳳王口頭請辭宰相一職,就待兒子將來能接替其職,繼續為飛鳳王朝盡忠效力,不負天恩提拔。

  這是眾所皆知的秘密,連年幼的太子也認定宇文浩雲是日後輔佐左右的能臣,對他敬重之餘更已先一步拉攏人心。

  「什麼?」一口清茶由嫣紅檀口噴出,驚駭不已的鳳迎晞睜大一雙難以置信的美瞳。

  「公主,你出身高貴,怎麼可以這麼不得體,要是宇文大人瞧見了,准又要叫你默書了。  」而她也跟著倒霉,得站上一整天為主子磨墨。

  她蛾眉一挑,紅唇半抿。「你是公主還是我是公主,這些年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還是冤鬼附了身,我說一句你頂一句,真不怕腦袋和身子分家麼?」

  不知是迎晞宮伙食特別好,或是地理風水的因素,自幼入宮,原本長得瘦小的小兔忽然吹氣似的長成大樹,雖然面容依舊清秀可人,可身子卻高過一般女子,與男子無異。

  幸好她骨架纖細,只長個子不長橫肉,外貌還滿順眼的,不致被錯認是昂藏七尺的男兒身。

  「公主,你別說……那個字,小兔的膽子可比老鼠還小。」宮裡冤死的女人還真不少,有的是不得寵的嬪妃,有的是被主子虐死的奴才。

  小兔十分感恩,當年若非公主從靜妃手中救下她,此時的她八成是枯骨一堆,連墳頭都別想有。

  宇文大人常耳提面命的提醒,公主才是她的靠山,她要盡心盡力的服侍,就算把命豁出去也在所不惜,她能活著看日出日落,全是公主給的恩澤。

  魯直的小兔相當崇拜宇文浩雲,把他的話當成聖旨一般奉行,只要他交代的事從無二話,矢志達成。

  「鬼嗎?」她故意一提,存心嚇死沒擔的侍女。

  「公主……」晚上她一定又睡不著,睜眼到天明。

  「少在我面前裝可憐!你確定沒聽錯,父皇打算將我許配給宇文浩雲?」應該消息有誤吧!怎麼會……

  父皇到底在想什麼,當真年邁昏庸,居然找個悶鍋子給她。

  已屆十七的鳳迎晞早到了婚配的年紀,小她好幾歲的五公主、七公主、八公主不是和親外邦,便是下嫁朝中大臣之子,沿未出閣的十一公主雖然年僅十歲,可已和西濱國的三王子定親,再過兩年就要遠嫁外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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