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站在那邊幹麼?本少爺餓死了。」
身後突然傳來一陣聲音,打斷了孫冬陽的思緒,她暗歎口氣,回頭瞪了小男孩一眼,隨即往廚房走去。
「呃……你哥哥要是知道你這麼凶的話,就不用擔心別人會欺負你了,你不欺負別人就不錯了。」小男孩噘起唇瓣,嚇囔道。
「我聽到嘍!」孫冬陽冷冷的聲音自廚房內傳了出來。
小男孩趕緊閉緊嘴巴,踱到沙發上坐好。
識時務者為俊傑,他還是懂得這道理的。
第3章(1)
赫連大宅——
「站住,你給我過來。」
充滿威嚴的聲音在赫連雪踏進鋪著光可監人的大理石地板的奢華客廳時,低沉的響起。
赫連雪的身形頓了頓,黑眸黯了黯,在走向坐在沙發上的赫連正時,隨即換上一副吊兒郎當的神態。
「爸,您叫我?」赫連雪沒等父親回應,大剌剌的將自己拋向沙發,慵懶的靠著椅背。
「你那是什麼坐相?難道我沒有生骨頭給你嗎?」赫連正不悅的道。
「老公,雪本來就比較大而化之,他不是故意的。」剛泡好咖啡端上來的王看禎連忙替赫連雪打圓場。
「不是故意的?我看他就是知道怎麼氣我,故意這麼做。」赫連正惱怒的道。
「怎麼可能?雪只是愛玩了些,對你還是很敬重的。」王宥禎在他們父子面前各放了一杯溫熱的咖啡,隨即也跟著在一旁坐了下來。
「你還替他說話?你再這樣繼續寵他護他,他這輩子就真的都會是這個混帳樣,扶不起來了。」赫連正不悅的睇了眼妻子,語氣倒是和緩了些。
王宥禎垂下眼睫沒有吭聲,倒是剛自樓上走下來的赫連白替母親辯解,「媽也是因為爸才對弟弟特別好,連我這個親生兒子都要吃醋了,爸你還這樣怪媽,不是讓她很心痛嗎?」是忘記當年自己外遇的罪過了吧。
赫連正的臉色變了變,乾咳幾聲道:「你瞧瞧,在這個家我可是越來越沒地位了,每個兒子都要頂嘴。」
「白,不許你這樣對爸爸講話。」王餚禎沉聲斥喝。
「喏,我媽就只會對我凶。」赫連白攤攤雙手,唇角雖然微揚,但眸底卻閃過妒恨。
「大哥,大媽疼你是擺在心裡,你可不能誤會她。」赫連雪俊美的臉上掛著慵懶的微笑,好像眼前的一切都跟他無關一樣。
「放心,那是我親媽,我怎麼可能會怪她?我只怕她吃力不討好,老是拿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搞得自己傷心不說,還裡外不是人。」赫連白冷笑一聲,在母親身旁坐下。
他的言詞之中充滿了挑釁,但赫連雪卻充耳未聞,只是沉默的彎了彎漂亮的唇瓣。
「雪,你知道你媽等你等了整個晚上都還沒吃嗎?」赫連正聽了大兒子的話,頓時對自己的妻子感到愧疚憐惜,不悅的朝么子道。
赫連雪看了眼滿臉不苟同的父親,和難掩敵意的大哥,還有低垂著眼睫,看來委屈的王宥禎,在心中輕歎了聲,隨即朝王宥禎道:「大媽,對不起,以後不要等我了,免得你餓肚子,我挨罵。」
「你這是什麼話,你以為我媽是故意想害你挨罵嗎?還有,從小到大,她是怎麼對你的你最清楚,你到現在還是不願意改口叫他一聲媽,偏要硬加個大字,非讓人知道你是小老婆生的不可嗎?」赫連白再也按捺不住,搶在父母之前揚高聲音,教訓這個從小他就看不順眼的「弟弟」。
「白,你給我住口,快跟你弟弟道歉!」王宥禎蒼白著臉,氣得連聲音都輕顫了起來。
「我說的是事實,為什麼要道歉?他跟那個賤女人欠我們母子倆的更多。」赫連白不以為然的道。
赫連雪一直淡然的面具破裂了幾秒,但很快又恢復平靜無波,不發一語的垂下濃睫。
「你……不肖子!」一向溫柔的王餚禎突然一個側身,揚起手重重的給了兒子一巴掌。
清脆的聲響在富麗堂皇的客廳中迴盪著,彷彿打在每個人心上,各有不同滋味。
赫連白一臉錯愕的看著緊抿著唇的母親,又將視線轉向臭著張臉,完全沒有任何阻止母親意思的父親,唇畔嘲諷的扯了扯,站起身道:「不好意思,我忘記赫連雪才是你們兩個人真正疼愛的兒子,不小心冒犯到他跟那個賤女人,我自己回房間閉門思過去。」
「站住!」赫連正在王宥禎打算開口斥喝前低吼出聲,跟著起身,鐵青著臉瞪視著大兒子。
赫連白的腳步頓了頓,對這個父親他不是沒有怨,但同時也存有許多敬畏,他只遲疑片刻就收回跨出的步伐,僵硬的站著。
「跟你弟弟道歉。」赫連正冷冷的命令。
赫連白的手在身側握了握,下巴緊繃的線條洩漏了他的憤怒,嘲諷道:「爸,您認為我說錯哪一句?赫連雪是你們真正疼愛的兒子?還是賤女人?!」
「你——」赫連正忽地舉起手指著赫連白,氣得瞠圓了眼,然後揚高手朝他揮去。
「老公,你別激動,小心身體!」王宥禎臉色蒼白的上前好像想攙扶丈夫,但實際上是擋下他對兒子的巴掌。
「滾!」赫連正正處在激動的情緒之下,手一甩,用力的將王宥禎瘦小的身軀給揮開。
「媽!」赫連白驚呼一聲,在他來得及反應之前,一道身影已經撲上前抱住王餚禎踉蹌的身軀。
「放開我媽!」赫連白步上前,不客氣的推著正抱著自己母親的赫連雪。赫連雪唇瓣微微一翹,似乎對他的動作一點都不以為意,身形沒有絲毫動搖,穩穩的將王宥禎扶正,輕聲叮囑,「大媽小心點。」
王宥禎的臉色微微變了變,心中在分析著他這句話的真正含意。
赫連白又衝上前來,用力的用雙掌抵住赫連雪的胸膛往後推,低吼,「別碰我媽!」
赫連雪退後幾步,攤攤雙手,一臉無奈,「大哥,我只是怕大媽跌倒。」
「黃鼠狼給雞拜年。」赫連白冷哼一聲,細長的瞳陣盛滿妒恨,「要不是你,這一切就不會發生。」
赫連雪的黑眸微瞇。
「你這臭小子,當著我的面都這樣對你弟弟,背著我還不知道是怎麼欺負他的。」赫連正怒氣沖沖的瞪著赫連白,接著又開始指責妻子,「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好兒子?你到底平常是怎麼跟他說的?讓他這麼妒恨自己的弟弟?」
「我沒有,我什麼都沒說……」王餚禎蒼白著臉否認。
「爸,這還需要說嗎?他的存在不就說明了一切?我永遠不會忘記,媽當年有多痛苦,為了這個家、為了你,忍受多少屈辱,幫你帶大私生子,連自己高燒不適,都還得拖著病體去學校幫他收拾爛灘子,就怕被扣上一個不用心的大帽子。」
赫連白似乎豁出去了,不吐不快,「爸,這麼多年來,你有對你自己的外遇感到愧疚嗎?有一絲絲憐惜媽的委屈嗎?我看不到,我完全看不到!」
王宥禎只覺得自己心中好不容易稍微結痂的傷口,因為兒子的話又被血淋淋的撕了開,那一段痛苦不堪的回憶,霎時如潮水般湧入腦海,在她心中化為一道道苦澀的滋味。
「你這不肖子,辱罵自己的親弟弟還不夠,現在竟然還想教訓起父親來?」赫連正惱羞成怒,氣急敗壞的抓起一旁矮几上的花瓶就要往赫連白的身上砸去。
「爸,大哥沒說錯,是我們對不起他們。」這「我們」自然包含了赫連正,「你要打他,還不如打我吧。」
赫連雪緩緩道,凝視著父親的黑眸幽深如海,語氣平淡,讓赫連正頓住了動作。
「哼,我說的本來就沒錯,用不著你在那邊惺惺作態,跟你媽一樣讓我覺得嚼心!反正我這條命是爸給的,要打要殺一句話,我無話可說!」赫連白不領情的反諷,從小到大的積怨,豈是這麼容易消除。
「好啊,你真當我不敢嗎?我現在就打死你這個不肖子。」赫連正的雙眸佈滿血絲。
「不,錯的都是我,都是我沒守住你的心,沒教好自己的兒子,你要怪就怪我,全衝著我來好了!」一向溫婉的王宥禎突然崩潰,淒厲的哭喊出聲。
赫連正被妻子激烈的反應給嚇到,高舉的手頓在半空中,突然失去力氣的垂放下來,手中的花瓶同時滑落在地碎成一片片,現場一片凌亂。
「爸,你真忍心看媽這樣難過嗎?」赫連白憤憤不平的問。
「你閉嘴,你到底什麼時候才會長大?你給我上樓去!」王宥禎厲色命令,看著兒子的目光卻是充滿著懇求。
赫連白的手握緊拳頭又放鬆下來,好半晌才咬咬牙,甩過身子往樓上大步走去。
客廳中霎時瀰漫著一種僵悶尷尬的氣氛——一臉鐵青卻神色敗灰的赫連正;低頭啜泣、滿腹委屈的王宥禎;冷眼看著眼前一切的赫連雪。三個人神色各異,心思亦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