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直直地站在那裡對著他,肩背有些僵硬。那個人的眼睛在樓厲凡和霈林海兩人身上搜尋著,似乎在找什麼東西。那種好像看見獵物的目光,讓這二人非常不舒服。
其實這個怪異的新生沒有散發出什麼惡意的氣息,但他們不知為何就是有一種本能的厭惡感,而這種感覺在他忽然舉步向他們走來時,到達了頂點。
可怕的、巨大的壓迫感,好像颶風一樣迎面衝擊過來。說不清冷熱的風在他們身體四周運轉,被包圍的感覺有些黏糊糊的,很是噁心。
這是什麼?
這是什麼!
這不是人類的靈力!
也不是妖怪的妖力!
噁心的感覺。
難道是……?
那人走到霈林海面前,用很奇怪的表情看了他一眼,眼睛瞇縫著,露出一個看不清情緒的笑。
「你們剛才說,看到了什麼不該看到的東西?」他只是張開口,輕輕地發出低沉的聲音。然而那聲音令人害怕。不陰冷,也不威嚴,但是令人害怕。
霈林海想發抖,他想閉上自己的嘴,但是他的嘴卻違背他的意願,自動自發地張開:「我們……看見了……」
樓厲凡忽然飛起一腳,話剛開個頭的霈林海,被踢得一頭鑽入他剛才揍公冶的草叢中。
「哇啊--好疼啊!」被草叢裡的什麼東西扎到的痛叫聲。
「蠢材!」樓厲凡咬牙低聲罵道。
那人大概沒有想到樓厲凡出乎意料的舉動,呆怔了一下才又微笑起來。
「隱瞞也沒用,我會知道的。」他說了這一句,擦過樓厲凡的身體,飄然離去。
「和你沒有關係,不要多管閒事!」樓厲凡壓低聲音惡狠狠地說。一股香氣又穿過鼻子的封印、穿入腦袋,他一陣頭昏,「呸!這味道真是香得噁心!」
那人回頭看了他一眼:「香氣?」
「就是你過來時候帶的!這學校的香味是你幹的吧!」樓厲凡更狠厲地說。他基本已經確認了。因為這個人身上的香氣太濃,這麼多封印都封不住,那一定是他了。
可是那人的回答卻出乎意料:「香氣?我身上沒有什麼香氣。」
「就是你!就是你身上的味道。整個校園裡都是這個味道,不承認也沒有用!」
「我沒有聞到什麼香氣。」那人說了這麼一句,終於慢慢消失在他們的視野裡。
目送他消失,他們周圍壓抑的空氣便消失了。樓厲凡又等了一會兒,確認他不會回來之後,才向還坐在草叢裡的霈林海伸出一隻手,把他拉了出來。
「你怎麼這麼容易受誘供!」樓厲凡對他吼。
「誘……誘供?」霈林海結結巴巴地反問。
誘供,超能力的一種,較難學習,但是掌握方法後卻很好破解。
「你差點就把我們和那個二級監禁犯談過話的事情說出來了!這麼想坐牢嗎?霹靂無敵蠢材!」
「可是……」
「閉嘴!回去!你的特訓課程上要加一條了!」
「啊?啊--啊啊啊!不要啊!厲凡!你給我的特訓課程已經寫滿十二張紙了!再多下去我要多少年才能學完--」
「那個奇怪的人真是多管閒事,討厭的預感果然沒錯……」
「厲凡,能不能通融--」
「給我閉上嘴!!」他大怒。
「對不起……」
兩人的背影漸漸遠去,但是在他們剛才所站地方不遠處的小樹旁,卻浮現出了雲中榭隱約透明的影子。
--果然在這裡……可是為什麼找不到?
也許……該是借用「外力」看看的時候了……
***
樓厲凡剛進房間,一本書迎面砸來。
「怎麼回來這麼晚!」天瑾站在房間中央,叉著腰陰沉地吼。
她砸過來的可是整整一本《靈異通論》,真的會死人的!
書砰地一聲掉到地上,樓厲凡捂著被砸得生疼的腦門大怒:「我又不是你老公!你管我回來晚不晚!」
霈林海尷尬地站在門口,覺得自己進也不是,不進也不是,好像第三者似的……
雖然在理由上佔盡下風,但是天瑾可是那種沒理也要凶三分的人,怎會那麼容易就屈服?
「我住在你們房間就是為了安全,你們不回來讓我的安全得不到保障,難道連這一點也不對嗎?」陰沉的女人,吵架也一樣陰沉。
樓厲凡當然同樣不甘示弱:「誰要保障你的安全了?我和你簽約了嗎?拿出文件來!」
「我既然住進來就表示已經和你立下契約,你想不承認?」天瑾的回答仍然是那麼理直氣壯。
「你連為什麼一定要住這的原因都不說,讓我和你一樣當遙感師去猜啊!」
樓厲凡破口大罵,「你這個女人到底有沒有常識!什麼時候都不管別人怎麼想!你想怎麼說就怎麼說,想怎麼做就怎麼做,難道一定要到別人腦溢血才甘心嗎!好心讓你住進來是我這輩子最大的錯誤!
「嫌我們回來得晚是不是?好!你去羅天舞或者公冶他們那裡,不要住在這兒就好了!大家皆大歡喜!」
霈林海悄悄進來,反手把門關上。樓厲凡罵完後,房間裡出現了瞬間的寧靜。天瑾用她永遠不變的臉看著他們,誰也不知道她那張面具下在想什麼。
除了面對霈林海之外,樓厲凡幾乎從來沒有這樣發作過。一旦冷靜下來,面對天瑾那張琢磨不透的臉,他發現自己竟有些心虛。
這絕對不是一個正常的男子漢該做的事,居然對女人大吼大叫,聲稱把一個無依無靠的女子趕出他們的保護(雖然不知道究竟要保護她什麼),實在是太難看、太沒風度了,他是不是有點過分……
「……你想知道我為什麼要住在你們這裡?」天瑾沉沉地問。
「難道有什麼不能說的原因嗎?」霈林海忙打圓場,「如果有的話就不必……」
「麻煩。」天瑾說。
好像她以前就是這麼說過的……
「解釋起來太麻煩了。」天瑾一甩頭髮,乾脆地說。
麻煩=解釋起來太麻煩?
原來就是這個緣故!虧他們之前還為她那兩個字仔細斟酌!原來只是為了這個緣故!
樓厲凡的太陽穴處暴起了幾根粗大的青筋,「管它有沒有風度……我要殺了她--」
「厲凡!不能殺人!不能殺人哪……」
***
天瑾不知道,她應該把預感到的一切解釋給樓厲凡他們聽的,不管多麻煩都該要解釋。可是她以為自己在他們的房間裡就安全了,在不該鬆懈的地方鬆懈下來,那就是死路一條。
幾天後的某個晚上。
「我們要參加近身對戰實習,暫時不能回來。」吃飯的時候,樓厲凡他們這樣告訴天瑾。
她沒有選修這門課,所以不能跟他們一起去實習,吃過晚餐後只能獨自回房間去。
其實在他們說出那句話的時候,她心裡就隱隱出現某種不好的預感。可是她最近強烈的預感太多,不僅有部分預感被互相吞噬,還造成她相當嚴重的預感疲憊症狀,預感的準確性大大降低,她已經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相信它了。
她遠遠站著,前方不遠處的宿舍樓黑幢幢地,好像怪獸一般,隨時都會露出尖利的牙齒。那兒的感覺很不好--不是預感,而是遙感。她判斷了一下,決定在那兩個人回來之前,還是不要回房間去為好。
她轉了個方向,往圖書館走去。
身後陰暗的宿舍樓裡,有一道光閃了一下。
不知道是預感疲憊症狀影響了遙感,還是真的有那麼回事,當她走到圖書館門口時,同樣遙感到很不好的結果。可是除了宿舍和這裡之外,她還能去什麼地方?
她可沒有什麼朋友,教室現在也已經被夜晚班的同學佔用,當然更不能去。
她有些茫然地站住,看看這邊,又看看那邊,偌大的校園裡,似乎沒有一個地方可以讓她停留。
樓厲凡,霈林海,你們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她在離圖書館只有幾十公尺的林蔭小道上慢慢蹲下來,忽然覺得想哭。不是因為脆弱,也不是因為寂寞,她就是很想哭。如果一定要為這種感覺定一種性質,她只想得到一個詞,那就是恐懼!她在對某種不知名的東西恐懼!
為什麼?
為什麼!
那天晚上原本就見不到晴朗的星空,當陰沉的雨雲壓向低空時也沒有人發現。直到天空忽然閃過一道青白色的閃電,隨即滾過沉悶可怕的雷聲,這時才有人抬頭說,哦,要下雨了。
又劈過一道閃電,天瑾發現自己腳邊的影子似乎有點大。她是蹲下的,閃電在她後方,但是還沒有低到能把她的影子拉到這麼長的地步。唯一的解釋就是,她身後站著一個人。
恐怖的感覺驟然席捲,她大張著眼睛,眼淚像溪流一樣源源不斷地流出來,滑過面頰,滑落到了地上。
是誰?
為什麼沒有感覺……
是誰?
遙感麻痺了……
我身後這個人是誰?
好恐怖……
到底是誰!
是誰--她的脖子已經僵硬了,但是她仍然努力向後轉去,哪怕需要費盡她全身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