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可以?你是我今晚的男伴耶!」
「我送一份大禮給你,還不夠嗎?非要我在眾人面前出糗?」
「少齊∼∼」嗲功發動。
袁少齊有股關閉耳朵的衝動,他調整耳機的角度,盡量讓語氣顯得溫和有禮。「你是今晚的女主角,應該還有許多事要忙吧?不用迎接客人嗎?」
「那些瑣事哪需要我親自來啊?我啊,只要負責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就好。」劉曉宣嬌笑。「你現在人在哪兒?快到了嗎?」
「嗯,再十分鐘吧。」
「我等你唷,快來!」
「知道了。」語落,他毫不猶豫地切斷電話,摘下耳機,右手握著方向盤優雅地迴旋,座車蜿蜒上山路。
他時間掐得極準,十分鐘後,便抵達劉家的豪宅門口,一輛小黃從另一頭駛來,搶先他一步佔領車道。
他沒想與對方爭,禮讓一旁,出租車門打開,飄出一道纖麗倩影。
是個女人,撐著一把像是臨時從便利商店買來的透明雨傘,踩著猶如舞蹈般的輕快步伐,翩然閃進屋裡。
一抹神秘的紫渲染進他眼底,他看不清那是什麼,卻奇異地記下了那顏色。
出租車駛離後,他才開進車道,下車後,將鑰匙交給劉家傭人,請對方幫忙將車停好。
踏進主屋,迎向他的是一團團簇擁的香檳玫瑰,五彩繽紛、爭奇鬥艷,挑高的天花板倒懸的枝狀水晶燈,展現富貴風華。
開闊的大廳角落,搭起一方小小的高台,一組四人的室內樂團演奏著巴哈的組曲,高台旁,立著一架乳白色的鋼琴。
賓客們三三兩兩,端著頂級紅酒,言笑晏晏,其中最受矚目的自然是今夜的女主角劉曉宣,她穿一襲紅色長禮服,魚尾裙擺曳地,身上戴著全套鑽飾,頭頂壓著公主冠,閃亮動人。
她瞥見袁少齊,立時綻放嫵媚的笑花,盈盈走過來。「你終於到了。」
「嗯。」他淡淡一笑,送上生日禮物。
「這什麼?」她喜悅地接過,看了看禮物的形狀,掂了掂重量。「是項鏈嗎?」
「是鋼筆。」
「鋼筆?」她容光黯淡,掩不住失望。這種禮物也太沒情調了吧?「我又不寫字,送這個幹麼?」
「你刷卡的時候總要簽名吧?」他輕聲笑。
她聽不出他這話噙著隱約的調侃,還傻傻地點頭。「也對喔。好吧,那我就收下嘍。」嫣然一笑。「我會每天帶在身上的。」暗示意味明顯。
袁少齊裝作聽不懂,他之所以選擇鋼筆這種昂貴卻不私密的禮物,就是有意拉開兩人的距離。
第1章(2)
「對了,我爸要我代他向你問好,他說他不在的這段期間,飯店就交給你了。」
「請董事長放心,我不會讓他失望的。」談起公事,袁少齊很自然地端起嚴肅的神情。
「我爸當然信任你啦,不然也不會特地將你從國外聘請回來了,就是看在你夠優秀啊!」劉曉宣稱讚,毫不掩飾對他的仰慕。「你餓了吧?我們家廚師的手藝很不賴唷!以前也在五星級飯店工作過。」她輕挽他臂膀,領他來到一張鋪著高級絲繡桌巾的長桌,桌上琳琅滿目,擺上各樣熱食及點心。她拈起一塊點心,親自送到他嘴畔。「這個龍蝦香橙塔不錯,嘗一個。」
「我自己來。」他接過龍蝦塔,委婉地拒絕她親密的餵食舉動。
「怎樣?好吃嗎?」
「不錯。」
「那再多嘗幾個,這個荷葉紅豆包也很好吃喔!」
「我知道,我自己來。」他對她微笑。「你去招待別的客人吧,不必管我。」
「那好吧,你等下再過來找我。」她拋給他一個眷戀的媚眼。
袁少齊接收到她的電波,只是不冷不熱地笑著,目送她重新加入人群後,他正想端起一面瓷盤盛裝食物,另一個人也伸手過來。
那是只纖纖素手,手骨很細、手指修長,指甲剪得乾乾淨淨,素樸無裝飾。
男人的大手與女人的玉手意外交迭,同時機靈地閃開。
「抱歉。」袁少齊很有紳士風度地首先表示歉意。
「沒關係,你先用。」清淡溫潤的嗓音,很好聽。
「你先吧。」他深諳女士優先的道理,主動將瓷盤遞給她。
「謝謝。」她接過,揚首道謝。
兩人四目相接,心頭霎時都竄過一波波強烈顫慄。
瓷盤落了地,在花崗岩地磚敲出清脆聲響,裂成數片。
這聲脆響,也掀起室內小小的騷動,幾個耳聞的賓客轉過頭來,射出好奇的視線。
袁少齊毫無所覺,一雙深湛的眸只盯著站在面前的女人,只看見她蒼白的容顏。她也跟他一樣震撼嗎?那張擅長說謊的唇,似乎微微顫動著?
「汪語臻——」一字一句,從齒縫中迸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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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會是他?怎麼可能是他?
汪語臻驚駭地凍立原地,心臟鼓動著慌張的韻律,腦海有瞬間猶如滾落的毛線,糾結成一團。
她以為,她再也不會見到他了,這些年來,他一直待在國外衝刺事業,她沒想到他會回台灣。
該怎麼辦?
曾經無數次在腦海演練過與前夫重逢的情況,但面臨關鍵時刻,她驚覺自己竟無言以對。
她不知道該說什麼,顫抖的唇瓣吐不出任何言語。
她蹲下身,藉由收拾殘局掩飾倉皇,無奈心實在太亂,一時不察,在拾起碎裂的瓷片時劃傷指尖。
她吃痛,急忙抽回手指,眼看一滴鮮血緩緩滲出。
一聲重重的冷哼如落雷,精準地劈向她耳畔。
她震了震,揚眸望向袁少齊,他沉著臉,嘴角勾著不屑,眼神閃爍,明擺著就是看好戲。
她心一扯,一股酸楚霎時噎在胸臆,她強忍住,垂頭繼續撿拾。
情緒太激動,她的指尖一直顫著,幾次抓不穩殘片。
一隻有力的大手倏地竄過來,穩穩地箝住她手腕,她惶然怔住。
是袁少齊,他不准她亂動,逕自替她拾起碎片。
他這是關心她嗎?怕她受傷?
她恍惚地打量他,試圖從他表情尋出一絲端倪,但他面色凜然,看不出絲毫情感。
是她自作多情吧?她收回視線,苦澀地尋思。他怎麼可能還關心她?只是基於紳士風度才出手相幫而已……
「先生,不用了。」一個女傭急急奔來。「這裡我來收拾就好。」
「少齊,怎麼回事?」劉曉宣也發現異樣,過來察看,見袁少齊握住汪語臻的手,秀眉一蹙,話裡浸染醋味。「你是誰?我不記得有邀請你。」
「我是……我姓汪。」汪語臻連忙掙脫前夫的手,略顯尷尬地起身。「我是今晚負責彈琴的。」
「你是負責彈琴的?那你在這邊幹麼?」知道她只是花錢請來的樂手之一,劉曉宣說話更不客氣,端起主人的架子。「我們是請你來彈琴,不是請你吃飯。」
「抱歉,我是……因為晚餐還沒吃,所以……」汪語臻超窘,原本只想在彈琴前先偷吃幾塊點心填填肚子就好,沒想到被當場逮到。「我去彈琴了。」她歉意地快閃,也藉機逃離前夫緊迫盯人的視線。
她向劉家的傭人要了OK繃包紮受傷的手指,然後在鋼琴前坐定,連續做幾個深呼吸,仍遲遲無法恢復鎮定,心海波濤洶湧。
雙手擱上琴鍵,顫動不止,彷彿熬過了百年之久,她才總算敲下第一個琴音。
這是一首爵士曲,配合其它四名樂手,演繹出一段輕鬆愉悅的旋律,帶動室內的氣氛。
有人跟著節奏輕點足尖,跳舞的細胞已蠢蠢欲動。
但主人未開舞,他們也不好意思輕舉妄動,只能繼續聊天。
汪語臻流暢地撫弄琴鍵,忍著受傷的指尖隱隱作痛,她小心翼翼地不過分使力,以免牽動傷口,又滲出血來。
彈罷一曲,她撕開OK繃,朝傷口輕輕吹氣,試著減輕痛楚。
一道挑釁的聲嗓忽地在她身旁落下——
「很痛嗎?」
又是袁少齊,她的前夫。
警告的號角再度在腦海吹響,汪語臻閉了閉眸,命令自己冷靜。
「既然受傷了,為什麼還堅持要彈琴?」
因為這是工作,因為她拿人錢財,自然得好好辦事。
汪語臻在心底回話,表面卻漠然,將OK繃重新圈包手指。「只是一點小傷,包起來就沒感覺了。」
「是嗎?」他瞇眼注視她。「說真的,我很好奇,為什麼汪家的千金小姐,會淪落到替人伴奏彈鋼琴?」
她聳聳肩。「只是好玩而已。」
「好玩?」他揚眉。
「本來是我一個朋友要來彈的,他臨時有事,找我來幫忙代班。」她刻意保持一種漫不經心的語調。
「原來如此。」袁少齊冷笑。「不過老實說我還是很驚訝,你們汪家不是很重門面的嗎?你爸媽會答應女兒幫人代班彈鋼琴?」
「就好玩啊。」她聳聳肩。「算是體驗不同生活吧。」
「體驗不同生活?」他輕哼。「我還以為你跟我在一起的那幾年,已經『體驗』得很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