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就裡的韓重華聽不到兩人在說什麼,一見「老婆大人」朝他拋媚眼,不由自主的笑起來。
他是大事底定了,有老婆暖炕頭了,才打從心底發出真心的微笑,但是笑得太開心了,加上有人的攛掇,看起來還真有幾分傻氣,房牙子看了直搖頭,連連歎氣。
長得人模人樣的,怎麼會是個傻子。
不過人若不傻哪會坐在地上,和兩個不到五歲的孩子玩在一起。
「再加一點吧!夫人,總不能讓我倒貼吧!」添個兩、三百兩給他當跑腿費,他老丈人下個月要做壽呢。
「賣不出去賠得更多,若人打聽到這宅子有古怪,白送人家都不要。」她瞧中的是鬧中取靜,一邊靠街,一邊緊鄰大戶人家的後院,前頭開舖子,後頭住人,兩相便利。
「你就不怕?」他是一刻也不想多待。
「我天生八字重。」前世道山寺的明光大師的確說她煞氣重,恐活不過而立之年,父母緣不深,無子無嗣。
「八字重?」他不太相信。
「因為八字重才嫁不出去呀!沒人敢娶,只好招贅,男人都怕被我剋死了。」
為了殺價,喬立春不惜抹黑自己。
「那是贅婿?」他指了指傻子夫婿。
「不是傻了肯入贅嗎?我也不想以後沒人養老送終。」她說得好不可憐,全是無奈之舉。
「你辛苦了。」當女人不容易呀!
「那價錢方面……」給點同情價。
他一咬牙。「降兩百兩。」
「哎!你這不是要我命嗎?談不下去了,我們回鄉下買地蓋屋去,起碼能省些銀子買十來畝土地種地……」她佯稱太貴了買不起,轉身就要走人。
「一千兩。」肉疼呀!他一急就突然喊出來。
「一千兩?」她不信的回問。
房牙子都快淚水奪眶,哭給她看了。
「你在割我的肉呀!這麼好的宅子居然賣這麼低的價錢,宅子有靈也會哭。」
「那也是鬧鬼鬧的……」
沒等喬立春說完,他連忙搖手。「賣了,賣了,只要你拿得出一千兩銀子就賣給你。」
「好,那就到衙門辦過戶吧,左轉出去過三條街就是縣衙。」很近,不到一刻鐘的路程。
為免夜長夢多,喬立春一口氣給辦了,捧著熱騰騰的房地契,她自個兒都覺得很不可思議,居然成了。
末了,她還賞了房牙子五兩銀子,聊勝於無的房牙子喜孜孜的道謝,比賺到五百兩還開懷,他本來以為是做白工。
「為何他看我的眼神有點奇怪?」像是同情,又有點可惜,好似想揉揉他的頭,但是見他長得高而作罷。韓重華一臉不解。
喬立春笑意一閃的瞥了他一眼。「那是你長得好看。」
「就這樣?」為什麼他覺得大有古怪。
「不然你想他看中你,想招你當女婿?」這才是想多了,沒事找事。
不過這位房牙子倒是個好人,三兩句就被她糊弄住,信以為真地將手中的宅子趕緊脫手,讓她白撿了一個便宜。
這年頭人人心中有鬼,談鬼色變,一提到這話題,十個有九個拔腿就跑,一個嚇到腿軟跑不動,兩千兩的宅子狠砍了一半以一千兩成交,這也是拜鬼所賜。
「不了,我名草有主。」韓重華笑著走近,不規矩的大手摸上她柔若無骨的纖腰,輕輕一攬。
「八字還沒一撇呢!把爪子拿開。」
她身子一扭,擺脫他的手。
他不在意的露齒一笑,「春兒,挑在本月二十七日成不,那是吉日。」他想快快把人娶進門,當他名正言順的妻子。
不到十日了……「不行,太趕了,田里的麥子還沒收,我得再想一想,終身大事攸關一生……」
韓重華倏地將人壓在門板上,重重一吻。「我不負你,此生只有你一人,你是我的。」
「你……孩子在……」她雙頻紅得像晚霞,熱得可以打個蛋花煮湯了。
「孩子們累了,睡在驢車上。」他剛看過了,用小被子蓋著,兩人都睡得很熟,無憂無虎。
一座新買的宅子前,一輛驢子拖車就停在門口,脾氣暴躁的公驢低頭吃草,門半掩。
「你走開,不許壓著我,貝姐兒喊你爹不代表我同意你當我夫婿,你這人太不老實了。」外表溫文儒雅,秀逸清俊,內在狡猾無比,表裡不一得非常徹底。
韓重華撫著她絲緞般的青絲低笑。「老實人娶不到老婆,我不想當一輩子的王老五,咬被輕泣。」
「還咬被輕泣呢!不是我還有別人……」他不可能一直不娶,有合適的人還是會喜結白首。
「不,我就認定你,除了你,誰也入不了我的眼。」要是他肯將就,當年就娶了大涼國的明鏡公主。
大涼國原與本朝為敵,打了三年仗才伏首稱臣,每年進貢二十萬兩黃金、一千罈美酒、五千匹純種駿馬以及十車寶石,從此諦結邦交,互簽不侵犯明約,成為盟邦。
明鏡公主是大涼國王最寵愛的女兒,為月貴妃所生,停戰後她私自帶了侍女到兩國邊境遊玩,不慎被一條有毒的腹蝣蛇咬中小腿,當下面色發黑,性命垂危。
當時韓重華正好到附近辨集藥草,見狀便先放血再以針灸引毒,最後敷上袪毒藥草救了她一命。
毒一清的明鏡公主一眼就愛上眉目俊朗的韓重華,嚷著要嫁他為妻,可是他沒接受,只推說家中早有妻小。
那時的明鏡公主很固執,糾纏了他一段時日,企圖以自身美色令他改變念頭,不堪其擾的韓重華只好改弦易轍,暗施計謀讓明鏡公主成了和親公主,擇期嫁入皇家。
不過明鏡公主至今還不肯嫁,只等韓重華回心轉意,人就在京城的鴻臚寺,一直以為韓重華尚在軍中。
「你不在意我嫁過一次?」她是二嫁之身,很少有男人不介意此事,她還生過兩個孩子。
「我只在意你最後嫁的不是我,」他也不曉得為何執著於她,只要見了她,他就克制不住想擁她入懷。
「我曾是別人的妻子。」她並非清白之身。
韓重華笑著以指輕撫她粉嫩唇瓣。「但你以後只會是我的妻子,生不同時死同棒,你是韓喬氏。」
她一失笑。「這麼快就想讓我冠上你的姓呀。」
「因為我不想把你讓給別人,答應我,春兒,做我的妻子,我會一直對你好,好到你捨不得和我分離。」唯有娶進門他才能安心,錢家那對夫妻看來心術不正,他得提防有人暗中壞事。
喬立春水眸閃閃,漾著柔意。「這月底太趕了,至少也要到十二月中旬,不過臘八一過還要把年節的禮數置辦起來,真是太多事情得忙了……」
「你點頭了?」他忽地有被金子砸到頭的狂喜。
「你這傻子」傻得讓人想笑喬立春伸指在他胸口戳了一下,他才如夢初醒的抱緊她,又啃又吻地把她的唇蹂躪一番。「春兒,春兒,我很是歡喜,你要嫁給我了,我不是一個人,我有家了。」
有妻有子,一個佈滿歡笑的家園,他的人生圓滿了。
家……她多久沒想起這個字眼了,自從她的將軍爹過世,她就沒有家了。「傻瓜。」
「和你一起變傻也不錯。」多智多慮。
「對了,房地契你收好,上頭是你的名字,以後這宅子你就能拿來開醫館,找幾個木工釘架子隔出里外,一個看診的小裡間,外頭是捉藥的櫃檯,雇幾個懂行的捉藥,先把名聲打起來,等生意有所好轉再多請兩個坐堂大夫……」
聽著耳邊的絮絮輕語,韓重華一臉滿足地將契紙推回去,「男主外女主內,內院的事由你打理。」
「我們尚未成親……」他就這般信任她?
「我已當你是我的妻子。」他的就是她的,夫妻本一體。
再多的話也抵不過這一句,她剛硬的將軍心為之鬆動。喬立春主動的偎向他,雙手往他脖上一環。「你吃大虧了,我不賢良也不會女紅,你娶了廢物妻子注定吃苦。」
「但你會打獵。」他不得不承認她的身手比他好。
秀眉一挑,她好笑的一揚唇,「你讓我繼續上山?」
「不行,嫁給我是享福來著,怎能讓你冒著危險到山裡。」娘子是娶來疼的,哪能幹男人的粗活。
喬立春笑著把契紙收入懷中。「走了啦,咱們趕一趕,天黑前到家,別在路上耽擱了。」
他一頷首,牽著她的手走出宅子,大門掛上鎖。「你到底是怎麼跟房牙子打交道,為什麼他爽快地一千兩賣給你?」
他周旋了好久也只從兩千兩百兩降到兩千兩,再往下壓價就不行了,且對方見他中意就一直吊他胃口,咬牙不退讓。
原本他以為最少也要一千五百兩,加上鋪子的裝修和藥材的成本,沒兩千五百兩是拿不下,如今倒是省了不少,他可以進些較昂貴且稀少的藥材,打響醫館的名號。
「鬧鬼。」
「鬧鬼?」韓重華一訝。
「我跟他說宅子有鬼,他若不賣我也賣不出去,不如趁著有人要趕緊脫手,不然一旦傳揚出來,賣十兩銀子也沒有人多看一眼。」其實她打探過了,一千兩還有賺頭,附近差不多大小的宅子八百兩就能買下了,只是這裡多了口井,而且院子夠大能用來曬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