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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寄秋

  當初喬父也是看在錢平南有可栽培之處,又是家有餘富,才選中他當女婿,想他能好好的照顧女兒,讓女兒衣食無虞,為人父母者所求不外如此。

  喬父活著的時候,錢家的確對喬立春很好,既不立規矩也沒什麼刁難,公婆和氣,夫妻和順,進門頭一年就生下嫡長子,隔兩年又生下嫡長女。

  原本這就是和樂的小鎮生活,以錢平南的資質,考個秀才不是問題,他底子扎實,但要更進一步當個舉人老爺就難了。他是胸有點墨沒錯,可在人才濟濟的考生中也只算中庸,連他也以為自己會止步在此。

  只是人走茶涼,少了夫子學生關係的桎梏,錢平南的心變大了,他汲汲營營想要與上位者攀上關係,既然實力不足就靠攀附,反正人沒有走不出去的困境,只要靜候時機。

  有一天,這機會送到眼前。

  某日,縣令之女段錦如到城外的廟宇上香,忽遇傾盆大雨,一行人不得不到山腳的涼亭躲雨。

  適時,早到一步的錢平南已在亭內,陌生男女一眼交會,少不更事的縣令之女便芳心暗動,兩人在涼亭中相處了半日,直到雨歇才匆匆分別,各自離去。

  那時段錦如已心生愛意,加上錢平南原就長相不俗,兩人一來一往的「偶遇」,終有一天按捺不住逾越了禮數,常常藉著出遊而私會,耳鬢廝磨,珠胎暗結。

  段錦如本就是被寵壞的官家千金,想要什麼就去拿,管他是不是已有妻室,為了腹中孩子有個名正言順的名分,她便使著性子逼迫錢平南休妻,還說了她不想當後娘。

  前一個女人的兒女她為什麼要養,看著就礙眼。

  「你!你不可理喻……」氣到臉色漲紅的錢平南沒法說出狡辯話語,心虛之人自然更無法理直氣壯。

  「少說廢話,和離書你寫不寫,不要忘了還有人等著入門,你再猶豫不決,拖拖拉拉的,對誰都沒有好處。」眼前發黑的喬立春知道自己快撐不下去了,渣夫再不快點下決定她都要倒下了。

  其實喬立春的身子並未好全,她現在是靠一口氣,在兒女的哭聲中勉強撐開雙眼,又趁著錢平南沒留神之際一鼓作氣制住他,擺出魚死網破的決絕。

  若是之前的喬立春怕是只有認命的分,躺在床上等死或等人把她抬出去,把她的存在一把抹去。

  但她現在可是在戰場上廝殺過、舉手之間便能取人性命的女將軍,因此她知道人體最脆弱的地方於何處,如何用最省力的方式一舉奪人性命。

  要擒住一個男人並不難,尤其是一名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

  錢平南面有難色的和她打商量。「能不能不寫和離書,我多給你一些銀子,你嫁入錢家這些年攢的東西你都可以一併帶走,我絕不扣留。」他只求快快解決這件事。

  「不行,和離書我要,銀子我也要,別當我傻得會受你欺瞞,一旦收了休書的婦人只能淨身出戶,連一根針也帶不出去,更遑然我爹當年為我置辦的嫁妝。」不多,也就二十兩現銀,以及一些鴛鴦被、子孫桶,雕功還算不錯的拔步床,林林總總加幾來也有一、二十兩。

  她的記憶並不全,腦海中儘是戰鐵蘭的過往,對這具身體的主人瞭解不深,只有些隱隱約約的殘存記憶揮之不去,時不時浮現腦中,讓她稍稍明瞭此時的處境。

  「銀子我私下給……」她幾時變得這般聰慧,連被休之後的小細節都想得通透,十分棘手。

  「我不信你。」悔信背約的男人不值得信任。

  「喬立春,你不要得寸進尺……」忽地一疼,他臉上一白,感覺頸上的血流得更凶。

  「你才不要太過分,欺人太甚,是你對不起我,不是我喬立春偷人,肯給你再當新郎的機會是我為人厚道,別給臉不要臉,當了婊子還要立牌坊,虧心事做多了不怕有報應嗎?」她手一重,半帶威脅的將簪子再壓向他。

  「等等,你別衝動,我再想一想……」怕死的錢平南嚇得兩腿發軟,一張臉白得發青。

  「有什麼好想的,大不了我殺了你一了百了,沒有後娘就沒有後爹,進不了門的新婦只好打胎,沒人願意嫁一座牌位守活寡,而我兒子便是錢家獨苗,你死後,錢家的財產都歸他所有,我不虧本。」算是她對這可憐的女人做的最後一件事,人死了也死得安心。

  一聽她話中的狠絕,自私的錢平南深深震懾,嚇得連忙出聲。「我寫、我寫,你簪子要拿穩,別往下戳。」

  驚恐不已的錢平南沒發現妻子握簪的手正在發顫,他只要再周旋一會她便握不住簪子了,因為他太驚慌了,慌得六神無主。

  「寫!」

  看著地上被她親手撕成碎片的休書,喬立春不放心地逼他重寫,沒看到和離書她心難安。

  她可不想和這個不中用、虛有其表的男人共度餘生。

  「……好。」

  第一章  女羅煞變單親娘(2)

  逼不得已,錢平南命人取來文房四寶,含怒帶惱的寫下文情並茂的和離書,內容講述鴛盟難續,有緣無分,故而相離,各奔東西,夫妻情盡,林燕南飛,再無復合之日……

  等等!

  不愧是讀書人,文筆尚佳,只是……

  「你忘了寫上從此一雙兒女歸我,與你錢家再無干係。」他這種人沒什麼事做不出來,為免日後再來糾纏,不如現在果決地一勞永逸。

  錢平南忿然的一瞪眼。「寶哥兒是錢家的子孫,理應認祖歸宗,你的要求太強人所難……」

  雖然他打算再娶的新婦已有身孕,也說了不想養他一雙兒女,可是尚未生出來誰知是男是女,為了以防萬一他得留個後路。

  「反正你又不想要他,何必惺惺作態,若是那女人生下的是兒子,我的兒子豈有活路。」她豈會看不出他的遲疑是擔心後繼無人,無兒送終。

  他一窒,說不出話來。

  「乾脆點,省得那點娘兒氣,魚與熊掌不可兼得,有新人嬌兒在懷,你還記得我們母子仨?」她嘲諷他可笑的私心,有得必有失,現在扭扭捏捏的演給誰看。

  聞言,他一惱,忿然地寫下決絕字眼。「好,你要就給你,以後在外頭過不下去了別想回來求我施捨。」

  「順便寫予以一百兩作為補償,我一個婦道人家帶了兩個孩子離開夫家,一開始的日子總是艱難。」她要為將來做打算,孑然一身、身無分文,苦的是孩子們。

  「什麼,還要補償?!」他大叫。

  「給不給?」喬立春撐著最後一絲氣力施壓。

  又一疼,錢平南慫了。「給。」

  這只是開端,這時的錢平南沒想到段錦如一入門後,一個月的花費就不只一百兩,要不是她的嫁妝不少,只怕也養不起。

  「一式三份,你、我各一份,另一份拿到衙門備載,婚姻註銷,免得某人一入門卻發現妾身未明,元配仍在籍。」要到衙門辦過手續蓋過大印才算和離,留底存證。

  「……」錢平南恨恨的瞪直眼。

  「娘——  」

  「娘,你怎麼了,你不要死,我不要當沒娘的孩子……」

  當錢平南羞憤的甩門而去,力氣耗竭的喬立春身子一軟,癱倒在地,怎麼也爬不起來。

  她太累了,四肢和身軀彷彿綁了千斤重的石塊,叫她動也動不了的只想昏死過去,再也不過問任何事。

  昏昏沉沉之際,耳邊傳來一雙兒女淒楚的哭喊,有雙小手抱著她不放,嗚嗚咽咽地哭個不停,另一雙小手則吃力地想拉起她,但是未果,哭得很壓抑,不放棄地想叫醒她。

  一滴一滴的眼淚滴在她臉上,在原主體內那個從未生育過子女的戰鐵蘭心裡一酸。

  其實她從不知道娘是什麼,三歲那年她娘親就過世了,而後她待在京城的將軍府由二叔、二嬸代為養育,她父親是大將軍,駐守在邊關,三年五載也難得回家一趟,連妻子的喪事都沒能趕回來上一炷香。

  雖然將軍府是她的家,她才是名符其實的主子,可是二叔、二嬸卻鳩佔雀巢,趁著她父親領軍在外時以主家自居,不僅侵佔了她的家和家產,還把她當借居的侄女看待,吃穿用度不如二叔家的孩子,甚至剝奪她識字、入宮伴讀的機會,讓自家女兒頂替她出入各大世家。

  也許是有人看不下去,將此情形寫信告訴她父親,戰大將軍便請旨冒著風雪回京過年,不料卻看見二弟一家其樂融融的圍爐過小年,而他嬌慣的小女兒卻如同被棄的小孤女,一個人捧著冷掉的飯菜在屋內掉淚。

  看到此景的戰將軍鼻酸得心都痛了,一個大男人衝進屋裡,抱著女兒嚎啕大哭,直嚷著他對不起她。

  而後戰將軍怒了,將二弟一家趕出將軍府,不准他們再踏入一步,而後關閉將軍府,閉門謝客,一過完年還不到十五呢,他便帶著女兒回邊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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