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過與符彥麟就同房那麼一次,這就有了?老天可真會給她找事做。
「夫人?」許是她愣怔太久,大夫出聲提醒。
牧浣青回過神來,心想現在不是發呆的時候,她付了銀子、道過謝後,便離開醫坊,自始至終,她頭上的黑紗帽都沒拿下。
她獨自走著,這一路上,她都在沉思,這意外的身孕打亂了她平靜的心。
她還需要多想想,再決定要不要告訴侯府的人。
悄悄回到侯府,牧浣青就聽到自己院子裡傳來了打鬥聲,她在屋瓦上探頭一瞧,竟是柳暮和力淵打了起來,心語則是拿著木棍守在臥房門口,瞪著柳雲,以防她闖入臥房。
牧浣青立刻翻身下來,從窗口溜進屋裡,接著大聲喝道:「外頭吵什麼?心語,你在哪?」
外頭人聽到這話,柳暮和力淵停了手,柳雲怔住,心語則匆匆地推門而入,再急急關上門。
她一進內房,看見主子回來,便趕緊對主子比手畫腳。牧浣青看了她的手勢,才知是婆婆派人來傳話,柳雲要進屋轉答,但心語說主子在午憩,說了不管什麼事,都等她睡醒了再說,柳雲卻不肯,非要進屋,心語抵死不讓,力淵也來阻止,柳暮便來幫姊姊,便和力淵動手打了起來。
牧浣青大致聽完後,笑了笑,摸摸心語的臉蛋。「原來是這麼回事,小事一樁,莫擔心。」
心語又急急拉住她,比了一些手勢,說那個柳暮原來是有功夫的,力淵為了阻止他們進來,不得已也使出了武功。
「喔?是嗎?行了,知道就知道,無妨,有你家主子罩著,無事。」
心語看著主子燦爛的笑容,她這心口的不安剎那間就被安撫了,便也笑著點頭。
牧浣青不疾不徐地走出屋門,看向屋外的雙生子姊弟,打了個呵欠後才問道:「說吧,老夫人派人來傳話,是有什麼事?」
柳雲見少夫人真的在房中,一副剛睡醒的樣子,雖然心中狐疑,卻也恭敬地回稟。
「回少夫人的話,林姨娘有了。」
牧浣青怔住,隨即溫婉一笑。「喔?這可是喜事哪!」真沒想到在她懷孕的同時,林姨娘也再度有喜了,她既然身為主母,自是該去關心一下。
她回頭吩咐心語留在院子裡等她,接著轉頭對柳雲和柳暮道:「你們兩個隨我去林姨娘那兒瞧瞧。」
「是,少夫人。」
牧浣青帶著兩人出了院子,當她來到林姨娘的院子,入了拱門,那又是另一番不同的景致。
相較於她院子裡的素雅,林姨娘的院子卻是種植牡丹花草,假山池水錯落,亭台修葺得精緻美奐,雕樑畫棟,一景I物,皆是巧思,彷彿都昭告著人們,住在這兒的女子才是侯爺心尖上的人。
牧浣青知道符彥麟為了彌補林若悠做妾的委屈,除了名分上的差別之外,不管是吃穿用度,或是伺候的僕人丫鬟,給她的都是最好的,甚至連住的院子都比她這個正妻的院子來得寬敞。
這男人完全不避諱她,他對林姨娘的寵愛,除了因為是心上人之外,還有一點,就是要彰顯對她牧家的成見。
其實不只是他,整個侯府的人對牧家都有成見,這些她都明白。
她一進屋,便發現符彥麟也在,這時間他應該還在上朝才對,看來是得到消息,所以提早回府。
這男人長期帶兵,本就生得俊朗高大,林若悠則是個水做的大美人,兩人站在一塊,俊男美女,真如天作之合?,而他們之間那契合的氛圍,彷彿一道無形的牆,阻隔了所有外人,也包括她。
她的出現,果然讓那兩人的談笑聲倏然停止,彷彿一曲優美的琴音被人硬生生掐斷,她將一切看在眼中,臉上卻裝作沒事似的。
「侯爺。」她恭敬地向丈夫福身,接著抬起臉,發現他的笑容在看到她時已然收起,換上了冷淡的神色。
她假裝沒看到,再瞧瞧林姨娘,她的笑容也沒了,轉而一臉戒慎惶恐,原本坐在床上的她,忙要起身福禮。
不過,她才一有動作,就被符彥麟阻止。
「坐著,別起來。」
「可是……」
「你有身孕,坐著。」他命令,語氣中有著不可違拗的威嚴。
牧浣青立即感覺到從符彥麟身上散發的威壓和不悅,而被他命令不可起身的林姨娘則是一臉惶恐,好似不向她這個主母福身是犯了大罪一般。
她其實一點也不稀罕林姨娘有沒有向自己見禮,令她覺得好笑的是,這個林姨娘看似弱不禁風,其實是個會作戲的,那怯懦的表情擺明了想讓人誤會,好似自己平日多苛待她似的。她對林姨娘從不打罵,也從沒說過一句重話,甚至也免了她平日的請安,沒有仗著自己是正妻的身份,給她這個小妾立規矩。
她的眼睛沒瞎,這侯府上上下下都是護著林若悠的,她頭殼壞了才去給林姨娘立規矩,沒事給自己找麻煩。
「是呀,你都有身子了,就別讓自己累著,這禮就都免了。」她溫婉地附和,作戲要作足,這點她一向拿捏得很好。
「謝謝夫人。」林姨娘低下頭,貝齒還輕咬著唇瓣,那模樣似是受寵若驚,更有些忐忑不安。
牧浣青笑道:「我是來恭喜侯爺和林妹妹的,林妹妹有了身子,可要多多休息。」
「謝夫人關心,妾身……妾身謹遵夫人之命。」
「就讓侯爺多陪陪你吧,有什麼需要的,讓人來告訴我一聲。」
「謝夫人。」
牧浣青含笑點頭,說完了場面話,她也不想多待,便告別了兩人,轉身走出屋外。
待她走後,林若悠便緊張的抓住符彥麟的手。「表哥,我怕……」
符彥麟擰眉。「怕什麼?」
「妾身已經滑了一次胎,這次得天眷顧,好不容易又有了,我怕……」林若悠摸著肚子,又朝屋外看了一眼,她看的方向正是那離去的背影,雖未說出口,語氣卻意有所指。
符彥麟稍一想便明白了,溫聲安撫。「莫怕,一切有我。」
「我信表哥。」她將身子偎入表哥懷裡,埋入胸膛的臉蛋卻彎起了得意的笑容。
她知道自己生得美,又懂得展現我見猶憐的一面,表哥對她心有所愧,已經讓她做小了,是不會再讓她受委屈的,但這還不夠,她不只要他的心、他的人,還要他的孩子。
上回不小心滑了胎,還能藉著因為賊人闖入府中而受驚的理由,把滑胎的責任推掉,得到婆母的同情和表哥的憐惜,這回她一定要小心護著孩子,千萬不能再流掉了。
牧浣青回到自己的院子裡,她低下頭,靜靜地摸著自己的小腹,她沒告訴符彥麟自己也懷孕了。
適才在林姨娘那兒,她看到他臉上的神情,當下就決定不說了,因為她知道時機不對,也已經確定符彥麟不會喜歡這個孩子。
她坐下來,一手撫著自己的小腹,一手放在案上,用食指敲著桌面,深思今後的打算。
她不是養在深閨的小姐,她能自己獨當一面,也能自己做決定。
這孩子,留還是不留?若要留,該怎麼養?
侯府的情形她看得很清楚,自己是不可能拿到養育孩子的主導權,沒有實權,就不能照她的方法教養孩子,所以得換個地方。
牧府也不適合,出嫁的女兒是不可能回娘家養孩子的,得想辦法找個理由出府,把孩子養大。
牧浣青有了新目標後,注意力便放在肚子裡的孩子身上。這孩子既然投胎到她肚子裡,她便會全心全意護著他,若爹不疼,自有娘疼他,就像她自己的娘親一樣,早早便為她的未來做打算,幫她鋪路,給她獨立的能力,只為了培養她一雙翅膀,有:天能靠自己飛翔。
娘親常對她說,她們是大草原的女兒,要活得瀟灑坦蕩,要像草兒一樣,能屈能伸=狂風襲來,草兒便彎腰,等風停了,身子又挺得直直的,因為懂得順勢而為,才能在陽光下繼續驕傲。
她嘴角彎起了笑,突然很好奇,不知這孩子是男是女?生得是何模樣、何種性子?她唯一知道的是,她會把這孩子養得跟自己一樣,擁有一雙足可翱翔天際的翅膀。
很快的,一個月又過去了,當牧浣青汲汲營營在養胎時,林姨娘那兒卻傳來惡耗。
她又滑胎了。
牧浣青收到消息時,正躺在軟榻上吃糕點喝茶,聽聞此事不禁一愣,重複問了一遍。
「又滑胎了?」
「又滑胎了。」柳雲點頭,回答時悄悄打量少夫人的臉色,見她低眉沉思,一點也看不出幸災樂禍之色,反倒是有點傷腦筋的樣子。
「可找大夫來了?」
「老夫人已經讓人去找大夫,也派人去通知侯爺了。」
牧浣青歎了口氣,站起身。「走吧,叫上你弟弟,隨我一塊去看看林姨娘。」柳雲應下,出了房將弟弟柳暮喚來,跟隨少夫人前往林姨娘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