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只好這麼做了。
「你要是不寫那封和離書,我就去皇上那兒告上一狀,說你寵妾滅妻。」
符彥麟終於停下腳步,再度轉過身來,冷冷瞪著她。
「你說什麼?」
「你聽到我說的了,在我離開侯府之前,這和離書你必須寫給我,你若不寫,我就鬧得你侯府上下雞犬不寧。你別以為我沒這個本事,我會讓你心愛的表妹活在地獄中。」
符彥麟眼中爆出精光怒火。「你敢?」
她插腰冷笑,也不跟他客氣。「我有什麼不敢的?」
符彥麟瞇起眼,一字一字地警告。「若是鬧到皇上那兒,丟臉的可不只是侯府,姨娘流產一事也會浮上檯面,你身為主母,卻因為嫉妒,做出歹毒之事。」
「我也可以說我是被陷害的,因為你不滿這門婚事,所以誣陷於我,這正是寵妾滅妻的舉動。誰都知道你當初想娶的並不是我,到時候吵到皇上那兒,皇上也不見得只相信你的一面之詞,畢竟皇上會為咱們賜婚,也是有其他考量,若皇上知道你對他指婚的對象很不滿,你覺得皇上是認為皇家的面子重要,還是鎮遠侯府的面子重要?」
又想拿皇上壓他?這牧家女兒跟她爹一樣,盡使出這種下三濫的手法。符彥麟目皆欲裂地瞪著她,那殺人的目光幾乎恨不得將她撕碎。
牧浣青不得不扮一次壞人,若如此才能逼符彥麟簽下和離書,她就只能用這種威脅手段了。
至於加深他對自己的誤會她根本不在意,能不能離開侯府才是最重要的,符彥麟討不討厭她又有何差別?
威脅之後就是安撫,她也不想逼他太緊。
「侯爺放心,拿了和離書,我不會聲張,畢竟我也知道,咱們和離是打皇上的臉,這件事就你我二人知曉,我拿了和離書,離開侯府,從此咱們各走各的路,我不會再回侯府。當然,若有必要,我也會配合侯爺作戲,因為我也怕麻煩,侯爺就當我只是掛個名,待時機成熟了,情勢允許,侯爺想向外人宣佈和離一事,我自是沒有任何意見的。」
符彥麟怒目瞪了她好一會兒。他不知道她在玩什麼把戲,不過她想玩,他就陪她玩。
「行,既然你要求,本侯就成全你,寫下這封和離書。」
牧浣青心下鬆了口氣,她收起挑釁之色,緩緩地笑了。既然他當她是壞女人,她就將計就計,把這壞女人的角色演到最好。
「侯爺能答應就太好了,另外我還有兩個條件,請侯爺一併成全。」
符彥麟瞇細了眼。「說。」
「第一件,我想帶走三個僕人,到時還請侯爺交代下去,把那三個人的契書交給我。」
符彥麟沒答應,也沒拒絕,而是繼續問:「第二件呢?」
「第二,我離開侯府,勞師動眾的也不好,我的嫁妝不如就留在侯府,想跟侯爺折現銀,就算個整數,三萬兩吧!」
她那些嫁妝少說也值五萬兩,不過裡頭有許多珍貴玉玩,若抬去莊子,太過累贅,不如折成現銀,方便又實用。
符彥麟倒是沒想到她居然要把嫁妝折換成現銀?原本氣惱她不知在玩什麼把戲,現在聽到她要折現銀,擺明了是真的不想要嫁妝,他不禁又有些疑惑地打量她。
「如何?我相信三萬兩現銀對侯爺來說,並不困難。」
符彥麟沉吟了會兒,心想罷了。「我給你五萬兩現銀,明日一早,會派人辦好這兩件事,這樣你滿意了吧?」
她含笑點頭。「多謝侯爺,那我就等候爺辦好這幾件事,明日一早再離開侯府。」
符彥麟不再多說,轉身大步離去。
「侯爺。」
符彥麟停住腳步,回頭冷冷地看她,眼中已有些不耐煩。
她看得出這男人以為她在玩欲拒還迎的手段,但她選擇不解釋,因為他的誤解對她來說並沒有任何影響,更何況他誤會的事又豈止這一樁?
區區一個林姨娘使的那種手段只是小兒科,她若要找回公道和自己的清白,有的是辦法,就像自古至今那些後院女子一般,為了爭一口氣、爭一席之地,而選擇去鬥。
而她,選擇了放棄爭鬥,不是因為她清高,而是因為她在這個侯府找不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她不稀罕鎮遠侯夫人的身份,也不缺榮華富貴,至於侯爺的情意,她壓根兒就沒對他抱過期望,加上知道他是奉旨圓房後,她便決心再也不和他扯上任何關係了。
這男人的心不在她身上,現在不在,未來也不會在,若他真有心,那林若悠滑胎一事,他只要派人仔細去查,絕對能查出許多疑點,但他沒有,他聽信了林姨娘的一面之詞,他的人全偏到那女人身上,既如此,她便不多說什麼。
她走上前,彎下身撿起被他扔在地上的和離書。
「還請侯爺務必照著上頭的內容謄寫一遍,不是我不相信侯爺,而是既然要分,有些事還是寫清楚一點好。當然,若侯爺也想在和離書上加些條件,也是可以商量的。」
符彥麟盯著她,見她目光平和,無波無緒,他伸手將那紙條拿過,轉身再不回頭,大步離去。
看來這事成了,牧浣青很滿意。
和離書上,她特意書寫自己要帶走的家人和奴僕皆屬於她,侯府任何人皆不可要回。
她得為肚裡的孩子留個保障,萬一將來被侯府的人知道她生了一個孩子,可不能被要回去。雖然她認定符彥麟不稀罕她生的孩子,她還是得未雨綢繆,凡事先防備著才好,所以那「家人」二字,可是有深意的。
符彥麟也只當她的家人和奴僕指的是那三人,因為他知道她把這些人當家人看,所以很爽快地寫在和離書上,一併蓋了印。
隔日上午,牧浣青就拿到她要的東西了,一封和離書、三人的契書,還有五萬兩銀票。
她與他,再無任何關係了。她小心地收好和離書,這心總算是踏實了。
她離開的這天,天氣晴朗,陽光正溫暖,所有僕人默默目送著他們,那些人的眼中有同情、有鄙夷,也有幸災樂禍。
他們都認為這位少夫人一旦被趕到莊子,就再也回不來了,而她走的時候,居然只有三個人跟著——一個是啞巴——一個是傻子,另一個是老了不中用的嬤嬤,堂堂少夫人,最後竟落得如此下場。
紀嬡嬤將眾人的目光看在眼中。她的歲月都在這侯府裡度過,那種落井下石的眼神她看得多了。
「少夫人,別在意,到了新環境,咱們三人會好好伺候您的。」少夫人畢竟年輕,紀嬤嬤生怕少夫人失意,想給她一點鼓勵。
牧浣青看向紀嬤嬤。看來在侯府裡的並不見得儘是冷淡的人。
她對紀嬤嬤笑道:「莫擔心,我從來就沒期望過那些人在意我。」
紀嬤嬤愣住。沒期望過?當她還在思考少夫人話中的意思時,少夫人又笑笑地對她說:「我的心思只會放在在意我的人身上,紀嬤嬤如此在意我,我自是不會虧待紀嬤嬤的,有我在的一天,必不教你們擔憂受怕。」
紀嬤嬤一聽,不知怎麼著,竟然有熱淚盈眶之感。
多少年了,她在侯府裡位分低下,日子總是過得戰戰兢兢,深怕行差踏錯,讓人抓了把柄,卻不曾有主子對她如此在意過,少夫人還是頭一個說在意她的。
「謝少夫人,老奴會好好跟著您的。」紀嬤嬤低下頭,聲音沙啞,眼眶已經濕潤了。
牧浣青只是一笑,拍拍她的肩,安撫道:「放心吧,嬤嬤,日子只會越來越好的。」
紀嬤嬤看著少夫人的笑容。這年輕的女子有著一般女子所沒有的沉穩,這氣度一點也不輸給當家的侯府老夫人,不,是比侯府老夫人更有氣勢,不張揚,卻令人安心。
紀嬤嬤被這氣勢影響,無端也靜下心來。
「是,少夫人。」
「我已經不是侯府的少夫人了,這稱呼不適用,以後你們就叫我青主子吧!」
青主子?
三人聽了,立刻點頭。
就這樣,牧浣青離開時只帶了三個人,心語、力淵,還有紀嬤嬤,加上他們的身契,噢對了,還有她肚子裡的孩子,一塊上了馬車,離開鎮遠侯府,朝向未知的未來前進。
第5章(1)
四年後的今日——
牧浣青清醒過來,很驚訝自己居然就這麼趴在案桌上睡著了?而且還夢到了過去……
她擰眉。怎麼會夢到那男人呢?對她而言,那是一段不愉快的過往,自從來到這莊子後,她便把那過往拋下,已經很久沒再想起侯府的事了。
打從她離開侯府的那一日,便已經放下侯府少夫人的身份,決定為自己鋪一條新的路。
她看向擱在桌上的簪子,伸手將簪子拿起來細細打量後,便將簪子用布包好,放到木盒裡收起來。
忽然感到有什麼東西晃過,她抬眼,不由得一怔。書房裡竟然有一隻蝴蝶在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