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她當靶子去送死?她又不是這些笨蛋。凶狠的目光對著唐半夏瞪了過去,可對面那個本來一臉看戲的女人卻只顧垂眼喝茶。
這下女眷們又慌了。
「那怎麼辦?難道真要我們被這麼欺負?」如果連踏雪都沒轍的話,誰還能對付唐半夏。
一群無聊沒用的婦人,比起來,唐家男人的好詐狡猾有意思多了。
唐半夏聳肩起身。
「隨便你們了,不過我會定時把家裡的情況跟爺爺報告,到時候他老人家自然會判斷給你們這樣的零用金有沒有丟唐家的臉面。」
而她就等待老爺子的裁決,如果他真的在意一個家族的榮耀,他會想出辦法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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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錯了。」
韓京墨躺在曖爐前的軟榻上,一邊看書一邊回答唐半夏的疑惑。
「身為一個族長,他需要的不是親力親為,而是知人善用,如果這樣的小事還要讓他插手的話,唐家不可能有今日的局面。」
「那麼他要把這個燙手山芋丟給誰?」唐半夏不甘心的追問,順勢趴覆在他身上的溫暖皮裘上。
看來,她是不打算讓他好好看完這本書了,韓京墨闔上書笑看著她。
「你不是已經有答案了嗎?」
她如果不是預計到了結果,以她的能力是不會做這種猜不到後果的事情。或許她有時候需要他客觀的點醒一些事,但那也不過是因為他旁觀者清而已,而且她大半的時候是單獨待在唐家,從她取得的成績來看,她的能力只怕早就不在他之下了。
她什麼都知道,此刻的問話只是不希望他躺著看書,她總是說,這樣對他的眼睛不好。
他比任何人都懂她,但是還不夠懂。
真正能靠近她的,還是那三個已經在天上的人。
伏在膝蓋上的女子聽了他的話沒有回答也沒有動,韓京墨也就乖乖的閉上眼睛享受著這片安寧,周圍只有燭台上嗶嗶剝剝的聲響。
直到他幾乎以為唐半夏睡著的時候,她忽然動了下。
「京墨,如果是你和老爺子鬥,會是誰輸?」
韓京墨微笑了下,睜開眼對上她深思的眼睛。
「只是個如果而已,一定要我回答嗎?」
唐半夏愣愣的想了想,然後洩氣的又躺回去。
「也是,唐家的事跟你沒有關係,這樣的如果很無聊。」
垂眼看著膝蓋上低頭苦苦思索的她,他的手輕輕拉起她的烏髮,內心有些微微心疼。
果然是出了事,想必還很麻煩,麻煩到她不肯開口向他求救。
五年前奄奄一息的少女,如今正安穩的成長為獨當一面的人物,可是在此之前,她在唐家受到的委屈卻從來不提,最不如意的時候,也只是在他背上痛哭後雲淡風輕的說一句「沒事」。
她在做的事、她的目標,他一直都知道,雖然不明白為什麼她復仇的對象是唐家,而唐家又做了什麼讓她需要如此憎恨的事情,但是他不得不承認,仇恨已經成為唐半夏生命的全部。
雖然當年救下她的時候他就懂了,但當時的他卻放棄可以改變她的機會,如今看著她一步步達成心願,他越來越後悔五年前,他沒能及時出手。
因為隨著她一步步的成功,他發現在她的瘋狂計畫中,只怕連她自己的安危都不顧了,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取得唐家的大權。
面對這樣的她,他擔心又嫉妒。畢竟無論是恨還是愛,能讓一個人如此的投入,只怕也是一種幸福吧?
於是他越來越沉溺於思考,他和半夏之間的到底是什麼。還記得十四歲瘦弱的她,絕望的只能用仇恨支撐自己活下去,那年的他也是為了這樣一個頑強的意念而感動。
曾經的恩情、曾經的感動,是他們走在一起的理由,可是五年過去了,維繫他們之間的不再是一個男子對救命恩人的憐惜,隱約的,他已經在改變,十四歲的她可以在一個成年的男子懷裡尋求安慰,可是現在同樣成人的她,卻已經不再適合在他身邊太得靠近。
假裝不察覺這份悄悄變質的曖昧,是他們兩個人的默契。
只要不說出來,他們就永遠可以當成是五年前。
膝蓋上的唐半夏已經熟睡了,韓京墨默默看著她的睡臉很久,看爐火的跳躍在她的眉眼間閃爍著陰影。最後他輕輕的伸出手抱她到溫暖的床上,接著回到自己棲身的軟榻上閉目睡去。
不想未來,不想過去。
這是他們的相處方式,直到不遠的抉擇到來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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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家的女眷們習慣了喝茶賞花賞月,反正她們根本沒有權力去插手家裡的大事,就算小事也只能按照吩咐而行,所以也就安心的嗑著瓜子當米蟲。
「仔細算起來,踏雪也十六歲了,是該找個不錯的婆家。」
大夫人把管家的責任一點點推掉之後,終於有閒情逸致去操心小輩們的親事,而相貌最好的唐踏雪是一個不錯的話題。
唐踏雪不耐煩的停下娛樂眾人的琴聲。
「別拿我尋開心,不是有人十九歲還沒嫁嗎?」
原本熱絡悠閒的米蟲們頓時全部都愣住了,
這麼說來,十九歲的唐半夏的確是家裡不折不扣的異數,官家小姐十八歲沒有嫁人的已經極少,十九歲還在家裡那真的是絕無僅有了。
「只要她嫁了出去,她還能在家裡作威作福嗎?」
不知道誰說出大家的心聲,大夫人眼睛一亮站了起來。
「沒錯,哪家的姑娘十九歲還沒嫁人的,老爺子真是糊塗了,對賠錢貨還這麼上心!」
而現在就讓她去把這個驚人的發現宣傳出去,然後隨便找個破落人家把唐半夏嫁出去,其實不需要她刻意的給她找差勁婆家,單看她的出身和年紀就不可能有什麼好姻緣。
唐踏雪冷眼看著。
「沒用的,爺爺不可能在用人之際把她嫁出去,招贅還有可能。」
「憑她的模樣和出身能招什麼上門的女婿?」
刻薄的婦人們又笑了起來。
「以她的能力,找什麼樣的女婿也比哥哥們強。」
「踏雪,你怎麼幫那個女人說話!」
一票女人頓時尖叫起來,包括唐踏雪的母親和姐妹們。
唐踏雪冷笑著站起身。
「就你們,十個都鬥不過她一根指頭。」
她沒心思跟她們攪和在一起,這些人最擅長的就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如果連累到她那才是真的稱了唐半夏的心。不顧身後的呼喊,唐踏雪快步離開她厭惡的氣氛。走到空曠之處,她看著在陰暗天空下唐家高大的議事樓,想著唐半夏正游刃有餘的處理著男人都無法解決的問題,她的手慢慢的握成拳,精緻的臉上帶著必勝的決心。
「唐半夏,你一定要堅持住,因為只有我才是你唯一的對手!」
「是嗎?」
唐半夏略微沙啞的聲音忽然從她的背後傳來,唐踏雪飛快的旋身,只見對方披著滾毛的厚披風,拿著皮鞭靠在柱子上,一副剛剛騎馬歸來的模樣。
半青半紅的顏色在唐踏雪的臉上明滅了幾下,她忍不住怒叱起來。
「背後偷聽是小人行徑吧!」
唐半夏好笑的看著這個毫無感情的「妹妹」。
「我才陪著客人騎馬歸來,路過而已。」揚起手裡的馬鞭證明之後,她索然無味的轉身打算雛去。
唐踏雪的話她是聽到了,卻不放在心上。
比起老爺子,比起唐家子孫的貪婪和鄙薄,一個十六歲的小丫頭還沒資格讓她感覺到威脅。
就算所謂的姐妹情誼,也和她沒什麼關係。五年前失去的親人已經剝奪了她對親情的追逐欲,而韓京墨以他特有的溫潤彌補了心中缺失的一塊,至於其它人……要跟老爺子斗的人不夠狠絕、不夠無情,是不可能在唐家存活,也不能戰勝老爺子,所以像唐踏雪這些小魚小蝦,她真的不在意,就算怎麼排擠她都不會放在心上。
唐踏雪的臉色更加難看了。
從馬廄到這裡得要穿過剛才女眷們賞花的園子,唐半夏既然聽到她說的話,方纔那些人的話也一定聽到了。
可是她的反應依舊如此,也就是說,她把自己和那些沒腦子的女人當成一路貨色。再沒有比被對手無視更讓人覺得侮辱的事了。
「青半夏,你給我站住!」
心裡歎了口氣,唐半夏緩緩回身,看著這個美得驚人的小丫頭。
她一直都知道,唐踏雪嫉妒她在老爺子面前的地位,可是這又如何,在安逸中成長了十六年的她永遠不可能打敗自己。
「有心思的話,還是多操心自己的婚事吧,嫁得好或許能幫你一把。」
說完她快步離去,最近她很忙很忙,老爺子交代的事和她不得不做的事太多,實在沒時間跟一個無關重要的角色大眼瞪小眼,何況……她不得不小心眼的說一句,唐踏雪的眼睛的確比她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