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男人遇到這種事,肯定都會大發脾氣,容不下這種獨斷獨行的妻子……況且,西門貴的脾氣原本就暴躁衝動,遇上這些事,他肯定氣炸了!
那日,確定東方梟逮著江無涯,交給官府之後,秀娃就「畏罪潛逃」,在翠兒的陪同下,搭乘東方家派出的車轎,離開了京城,回到娘家。
這些日子以來,她不斷想起西門貴。
既然官府的手上有了真兇,那他肯定已經被釋放了。
他會很生氣、很生氣,到處找尋她,氣得想掐死她嗎?
他會粗聲詛咒著,後悔娶了她嗎?
他……他……他會認為,她是個滿嘴謊言的騙子,同時慶幸著已經擺脫了她嗎?
淚珠再度滾落……秀娃握緊繡帕,努力壓抑著不要放聲大哭。雖然,她做出了這麼可怕的事,但她一點兒也不後悔,她對他的深情,足以負擔起失去他的可能性。
對她來說,與西門貴成親的這幾個月,就像一個美好的夢。她是那麼愛他,愛著他開朗的笑、豪氣的嚷嚷、溫暖強壯的懷抱、長滿粗繭的大手,甚至還有他咆哮的怒容。
繡帕逐漸被淚染得濕透,翠兒卻慌張的跑了進來,嘴裡直嚷著。
「二姑娘、二姑娘,出事了啦!」
「怎麼了?」秀娃抬起頭來,淚珠都還顯在眼角。
「姑爺、姑爺他……他……」翠兒只說了幾個字,就喘得說不出話,小手拚命往外指著。
聽到「姑爺」二字,原本哭哭啼啼的秀娃,立刻跳了起來,緊張的抓住丫鬟追問。
「發生了什麼事?難道,梟哥哥沒救他出來嗎?」
「啊,那個……」
「還是,江無涯逃了?」
「不……」
「官府沒放他們出來嗎?」秀娃急得團團轉,提起襖裙就要往外衝,急著要再去救丈夫。
翠兒連忙抓住她。
「不是,都不是……」翠兒搖著頭,喘了好一會兒,才有辦法擠出聲音。「姑爺他、他帶著大隊人馬,殺到東方家的門口了!」
已經一腳跨出門檻的秀娃,整個人愣住了。
「什麼?」她瞪著丫鬟,懷疑自個兒聽錯了。「他來了?」
「是啊,正在大門外鬧著呢!」翠兒連連點頭,嚇得頻頻顫抖。「我遠遠的就聽見,姑爺吼得好大聲,直嚷著要爺跟元寶夫人把你交出去,喊得好凶、好嚇人呢!」
秀娃的臉色愈來愈蒼白。
難道,是他們不甘受辱,特地登門來要人,想討回公道?
「二姑娘,現在爺和元寶夫人正在前頭擋著。我看,我們就從後門溜出去,先到分家躲個兩天,等姑爺氣消了再說!」翠兒邊說,快快抓了些衣裳雜物,然後拉著她就往外跑。
但是,才剛出了房門,進到院子裡,秀娃卻抽回了手。
「二姑娘?」翠兒茫然的回頭。
「不行,我不能逃走。」秀娃深吸一口氣,緩緩搖頭。她有勇氣動手,就該有勇氣面對他。
「可是,姑爺現在正在氣頭上啊!」
「我知道。」嬌小的身子,因膽怯而輕顫,但大眼裡卻充滿堅決。「是我做的事,我就得要自己擔,不然大哥和嫂子也很難做人。夫君就算再生氣,只要我出去,他也不至於遷怒旁人。」
無論如何,他仍是她深愛的那個男人。
秀娃站直身子,留下嚇壞的丫髻,一步一步的朝大門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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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家門前的空地上,兩方人馬對陣著。
西門貴高坐在馬上,緊握著韁繩,橫眉豎目的怒吼。「東方翼,廢話少說,快把我老婆交出來!」
「西門兄,你別再氣惱,我已讓人去請秀娃出來。」東方翼微笑著,話鋒一轉。「後天才是元宵,這會兒尚在過年,你老遠趕過來,一定辛苦了,何不先下馬來,入內吃頓飯,歇歇再說?」
一說到吃飯,西門堡的人全都露出了喜色,就連己嫁做人婦的西門元寶,也連連點頭,表示贊同,唯獨西門貴繃著臉,難得對食物沒了興趣。
「叫她出來!」吼聲再度傳遍四周。
一張秀麗的小臉,悄悄探出大門,緊張的打量情況,一聽見那聲怒吼,立刻縮了縮脖子,稍稍躲了回去。
西門貴眼尖,銳利的黑眸一掃,兩人視線正好對上眼。
糟糕!
秀掛心跳漏了一拍,火速躲到門後。
這次,怒吼聲轟得所有人的耳朵,幾乎都要聾了。
「東方秀!」西門貴大陽一聲,氣勢奔騰,怒火狂燃的吼叫著。「你還躲?快給我過來!」
門外所有人,無論是東方家或西門家的,全都一起轉過頭去,看向那扇半掩的大門。
「出來!」又是一聲吼。
秀娃嚇得雙腿發軟,慢吞吞的走了出來。
人群自動讓開,注視著她走下階梯。她硬著頭皮,怯怯的走向西門貴,那可憐兮兮的模樣,簡直像是即將走赴刑場的死刑犯。
好不容易,即將到了丈夫面前,她又忐忑不安的停了下來,偷偷瞄了瞄馬上的男人,小小聲的喚了一句。
「夫、夫君……」
「你還知道我是你夫君?!」他額上青筋爆起,一聲吼得比一聲大。「你下藥迷昏我,還將我送回大牢,什麼事都瞞著我不說!在你眼裡,還有我這個丈夫的存在嗎?」
「我……我……」從小到大,秀娃還不曾這麼被罵過。她低下頭來,十根蔥白玉指全扭在了一起,淚水再度冒了出來。
「還有!」西門貴大喝一聲,瞪著那心虛的小女人。「京城裡那個古里古怪、也姓東方的傢伙,留了口信說你已經回家了。但我大老遠趕回來,卻發現你給我跑回東方家,這是怎麼回事?」
「呃?」她困惑的眨了眨眼。
「笨女人,你已經出嫁了!你家不在這裡,在西門堡!既然說要回家,就要回西門堡啊!」
「咦?」秀娃呆了一呆,猛地抬起頭來,淚珠還在掉個不停。
見到那些眼淚,西門貴胸中一緊,心情更惡劣了。他哼了一聲,低咆著說:
「哭什麼哭!還不快過來!」
她卻還愣在原地。
「你……你是來帶我回去的?」
他撇了撇嘴,不耐煩到極點。「廢話!不然我大過年的,不在家裡睡覺,跑來這裡幹麼?」
秀娃的聲音很小很小。「我以為,你是特地來休了我的……」
「啥?」他擰皺濃眉,瞪著她問:「我沒事幹麼休了你?」
「因為……因為我對你們做出了那種事啊……」因為心虛,她的小臉愈垂愈低。
「我又不是笨蛋!」他咒了一聲。「我當然知道你會這麼做,是為了我們的安全!」
當然知道?
在一旁的東方翼,無聲的挑起濃眉,實在沒有想到,以頭腦簡單聞名北方的西門貴竟也能想到這一層。若不是有人特別提點了西門貴,就是他得對這個妹夫兼大舅子重新評價一番。
秀娃卻沒想那麼多,驚喜得熱淚盈眶。
「真的嗎?」她搗著胸口,紅唇輕顫。「夫君你不怪我?」
「我當然會怪你!只是我寬宏大量,不跟你計較。」他瞪了妻子一眼。「不過,只此一次,下不為例,你聽到了沒有?」
「聽到了。」她連連點頭,激動不已,只覺得連日的陰霾心情,像是走了一趟地獄,直到他開口時,她才再度回到人間。
「既然聽到了……」西門貴抬起了下巴,又下了命令。「那還不快點過來,我們回家了!」
回家。
多麼美好的一句話!
欣喜不己的秀娃,正想跑上前去,但是剛踏出腳步,她又猛地想起一件事,整個人像是被潑了桶冷水,又從春暖花開掉進冰天雪地。
「呃,夫君,可是……可是……」她絞著兩隻小手,怯懦的瞧瞧他又低下頭,貝齒輕咬著粉唇,淚水再度在眼眶打轉。
已經伸出手,準備抱妻子上馬的西門貴,見她站在原處,扭扭捏捏,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忍不住又怒聲大吼:「可是什麼?你又拖拉些什麼?有話要說,就一次說清楚啊!」
瞧大哥吼得這麼大聲,金寶實在看不下去,就怕嫂子被吼得昏了,急忙低聲提醒。
「大哥,不是這樣說的,你別罵她啊,要是嫂子一氣之下,不肯和我們回去怎辦?」
銀寶也搶著說諸,對大哥的粗魯大感不滿。「對啊,大哥,剛剛出門之前,我們不是說好了,你得要哄哄她啊。」
西門貴瞇著眼,正在考慮著要不要一手抓住一個弟弟的腦袋,讓這兩顆笨腦袋撞在一起,撞得他們頭昏眼花時,金寶已經坐直身子,露出安撫的笑容,對著秀娃喊道:「嫂子,你別哭了,大哥有話要跟你說。」
該死,他不該考慮。他應該當場動手才對,省得這兩個傢伙在旁邊聒噪的亂說話。
他用最兇惡的眼神,瞪著笑咪咪的弟弟。金寶卻半點也不怕,還大膽的推了推他,催促他快快開口。
「快啊、快啊,快和她說說,說了就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