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飯菜的召喚下,男人們腳步快得很,匆匆就來到飯廳,也不用旁人招呼,就自動自發的坐下,享用著好酒好菜。雖然事先警告過,但是餐桌上氣氛熱烈,又有美酒助興,才吃到一半,就有人吆喝起來了。
「嘿,要不是那個姓江的躲了起來,不用大哥出手,我金寶第一個就殺過去,砍得他七七八八的!」
「算我一份!」
「別忘了我,我也要去!」銀寶大叫。
「真不知哪個不長眼的,竟敢在我們西門堡的頭上撒尿。」
「什麼撒尿!是陷害!」
「是啊,鬼才在你頭上撒尿!我可沒被人撒過尿!」
聽著眾人的喧鬧,坐在主位的秀娃,始終默默無語,只是善盡妻子職責,為丈夫倒酒,還幫他切了一塊油嫩多汁的肥羊腿。
「夫君,來,你多吃些。」這道烤羊腿,是她特別請雲祥大姊去買回來烹製的。
除了烤羊腿外,大大的圓桌上,雞鴨魚、牛羊豬,可是一樣都沒缺。這些上好的食材,再加上雲祥大姊的絕妙廚藝,讓所有的男人都吃得萬分盡興,停也停不下來。
在牢裡熬了幾天苦日子,好不容易才能重見天日,吃著這些美味佳餚,男人們終於能放鬆下來,再度把酒言歡。
倒是西門貴一邊吃飯喝酒,還沒忘了關注嬌妻的飲食,見她淨把最美味的東西,都擱進他碗裡,他擰著眉頭,一邊把小刀抽了出來,切了些肉給她。
「你也吃點,別又餓壞了。」
「你吃吧。」她柔柔一笑,把肉放回他碗裡。「幾天不見,你瘦了不少。我天天在外頭大魚大肉的,可吃得撐著了呢。」
這個謊言卻沒能騙過西門貴。他問過銀寶,知道她要求日夜兼程趕路,這一路上幾乎什麼都沒吃,就算是吃了,也全都因為暈車,老早吐得一乾二淨。
難怪,今晚的飯席上,她看來會這麼憔悴。
「別騙我,瘦的人可是你!」他直視著她,暗暗發誓,絕對要把她養胖些,再也捨不得見她這麼憔悴的模樣。
「那麼,我吃,你也吃,好不好?」秀娃擠出笑容。
「好。」
西門貴這才點頭,又在她的伺候下,喝了不少酒,吃了不少菜。
片刻之後,男人們酒足飯飽,準備要起身回房時,卻赫然發現情況大大的不對勁。
怪了,怎麼吃了酒菜後,每個人都覺得暈了起來。
「怎麼回事?」
「我……我暈了……」
「喂,醒醒!」
「不行,我撐不住了……」
眼看兄弟們,一個又一個全都軟倒在地上。金寶勉強想起身,卻發現自個兒也是雙腳發軟,暈眩得厲害,根本無法動彈。
「不好……大哥,飯菜裡有毒……我們……」話還沒說完,他已經昏了過去,咕咚一聲,倒在地上。
西門貴伸手撐住了自己,回頭看向妻子,卻發現一桌男人全倒下,而秀娃卻仍安然無恙,還能維持清醒。
「你……」
「放心,那不是毒,而是藥。」她軟甜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飄了過來。「好好睡吧!」
他瞪大了眼,不敢相信的看著妻子,卻暈眩的無法確定,眼前哪一個影像才是真正的她。
睡?
西門貴張嘴想質問她,卻只能發出含糊微弱的吼聲,非但如此,他的手腳也如千斤一般重,就算費盡了力氣,也舉不起來。
在暈眩的邊緣,他似乎隱約看見她無聲的落淚。但下一瞬間,那張淚濕的小臉,就整個顛倒過來,他重重的跌落在地上。
在失去意識之前,西門貴只來得及說出一句話。
「笨女人。」
第九章
稻草、欄杆,灰暗髒污的石牆。
才一睜眼,頭痛欲裂的西門貴,就看見熟悉的景象。
該死,他回到大牢裡了!
那個笨女人,到底在想什麼?他好不容易才逃出去,她卻又把他丟回牢裡來。那顆小腦袋裡能想出來的辦法,就是這個?
茫然的呻吟在牢裡此起彼落,西門貴翻了個白眼,再度咒罵了幾句。
不只是他一個人!那個膽大包天的小女人,竟然把所有的人都扔回牢裡了!他們的潛逃計劃,居然會毀在一個女人手裡。
「該死!」
「搞什麼?!」
「這裡是哪裡?」
「牢裡。」
「什麼?我們在牢裡嗎?」
「我們不是逃出去了嗎?」
「不會吧!有沒有搞錯?」
抱怨及咆哮的聲音一陣陣的響起,在男人們詫異驚慌的喊叫聲中,西門貴用最慢的速度,從地上爬坐起來,銳利的黑眸環顧四周。
雖然同樣被關在監牢裡,但眼前的狀況跟上次有些微差異。這次,他的手腳被銬上堅固的手鐐腳銬,限制了他的行動範圍。這很顯然是因為,上回他輕而易舉就把牢房拆了,獄卒們心有餘悸,才會對他加強箝制。
他不耐煩的扯了扯,測試伽鎖的強度,裝了鐵鏈的鐐銬雖然沈重無比,但是到了他手裡,還是被甩得鏗鏗鏘鏘,甚至撞上了牆,發出轟然巨響。
這巨大的聲音引起眾人的注意,正在慌亂的男人們,紛紛回過頭來,一看見西門貴那難看的臉色,瞬間都安靜了下來。
「爺——」
「閉嘴!」
「大哥——」
「閉嘴!」
他連喝數聲,冷酷的拒絕兄弟們的安慰。他不需要同情,他的掌心刺癢著,極度渴望親手掐死那個小女人,或是乾脆打昏自己。
他們全都知道,下藥的人是他的妻子、他的老婆。
他們全都遭到了她的背叛!包括他!
她用的招數還挺高明的,簡單就擊中他們的弱點,趁著他們鬆懈的時候,才在飯菜裡下藥——不對,飯菜她也吃了幾口——他瞇眼想了想,才想起她整頓飯裡,雖然慇勤勸酒,她卻是滴酒未沾。
看來,藥該是下在酒裡。有了酒氣催化,所以藥力才會發作得那麼快。
大牢之中,一片寂靜。
一股難耐的岑寂,充滿在空氣中。
每個人都靠著牆坐著,不時低咒了幾句,還尷尬的偷瞄那個獨坐在角落、慘遭老婆背叛的西門貴。
角落傳來聲響,一隻老鼠發出吱吱的叫聲,毫不畏懼的跑了過去。
金寶瞧見那老鼠,一時感慨上心頭,忍不住咕噥出聲。「唉,京城裡的老鼠啊,全都又大又肥,吃得飽飽的,不像咱們那兒的全都瘦到剩皮包骨。」
坐在旁邊的人,搔了搔頭,倒是有不同的看法。
「但是,最近家裡的老鼠全變得肥了,就連貓也跟著肥起來。」
「那也是少夫人嫁過來後,才肥起來的。」少夫人改善了他們的飲食、他們的環境。
但,這會兒,「少夫人」三個字,可是個天大的禁忌。他這一開口,就惹來大夥兒冷眼瞄了過來,他這才趕緊閉嘴。
只不過,這安靜也持續不久,沒過多久,另一個人也壓抑不住,哀怨不解的發問。
「話說回來,少夫人為什麼要這麼做?」每個人的心裡,都有相同的疑問。
有個男人跳了起來,怒氣沖沖的嚷著:「我看,這一切事情肯定都是東方的計謀!」
「但,這沒道理啊!」金寶皺著眉頭,抓了抓頭髮。「嫂子也說了,我們都是親家了,我們好,東方家才會跟著好,不然幹麼讓嫂子嫁給大哥?還送來那麼多錢當嫁妝?」
「所以我說,這是計啊!東方家花這麼多功夫,就是要放鬆我們的戒心。」又一個男人跳了起來,忿忿不平的咒罵著。「瞧瞧,我們這會兒,不全都被東方家那女人騙了,又給關進這大牢?」
此話一出,其他人也跟著騷動了起來。
「這該不會就是美人計吧?」
「人家不是說了,英雄難過美人關!」
「媽的,你是說夠了沒?」
「我說的是事實啊!」
男人們各持己見,反正被關在牢裡,閒著也是閒著,除了吵吵鬧鬧打發時間之外,他們什麼事也不能做。
偏偏這吵鬧的內容,可讓西門貴愈聽愈不爽。他正在心煩,男人們的爭論無疑是火上加油。
驀地,巨掌拍擊牆面,伴隨著震耳的咆哮聲響起。「全都給我閉嘴!你們是吵夠了沒?哪個再多嘴,我就拔掉他的舌頭!」
吵得正凶的男人們,瞬間靜了下來,為了保護寶貴的舌頭,還不忘用手搗住嘴巴。
只是,他們安靜了,外頭卻傳來聲音。獄卒手裡拿著長槍,隔著遠遠的敲擊牢門,顯然對西門貴仍有顧忌。
「喂,有人來看你們!」獄卒喊道。
聽見有人來探監,大夥兒都抬起頭來,紛紛往牢門外看去。不過這一瞧,可讓他們目瞪口呆,個個瞠大了眼,差點連眼珠子都要滾出來。
朝牢門走來的人,竟是秀娃。
她穿著暖裘,慢慢的走了過來,被狐毛圈圍的小臉,像剛落下的雪花般蒼白,連唇瓣也不剩半點血色,只有那雙眼睛,因為持續哭泣而通紅,連彎彎長長的眼睫,這會兒都還是濕的。
「長話短說,不要廢話太多!」獄卒交代完畢,冷哼了一聲後,就轉身回到前頭去了,把秀娃一個人留在牢門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