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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頁     佟芯

  宋君瀾望著這個為娘親哀痛的男人,看得出他的悲傷是出自於真情,本想走過去安慰,但跨出一步後,又退了回去。

  為何他要這麼做?就算這男人不是存心辜負娘,他們這未曾謀面的父子之間也有二十五年的隔閡,兩人猶如陌生人,他何須去安慰一個陌生人?

  辛柚羅將他的躊躇看在眼裡,為他著急起來。

  他原先是想安慰他爹吧,怎麼又退回腳步?是打算拒絕這份父子溫情嗎?不,他們父子間並沒有仇恨啊,他應該要更果決的踏出步伐……

  這時,向允懷突然踏進房裡,他早在外頭聽盡一切,表情有些複雜。「爹,你們在說什麼?我跟這個人真的是兄弟嗎?」

  「允懷……」向父沒想到他會聽見,被過世元配生下的兒子當面質問,還真難以啟齒,僵了一會兒才點頭承認。「對,允懷,他是你哥哥。」

  他受到極大的震撼,一時難以接受。「爹,他是狐君,搶了日向堂好幾次,怎麼可能……」

  宋君瀾望著同父異母的弟弟,本以為搶走他的貨物、他的新娘,現在再搶走他的父親,肯定會讓自己開心快活,但如今,卻覺得被蒙在鼓裡的他比自己更可鄰,和他娘一起受到父親的背叛。

  原來並沒有人虧欠他。真切的體認到這事實,他曾有的埋怨都消失了,現在反倒是他欠了向允懷一個交代。

  他望著向允懷,口氣有些生硬道:「你不是想知道為什麼我專搶日向堂的貨物嗎?那是因為我嫉妒你。你這個天之驕子從沒有挨餓過、嘗過貧窮的滋味,我要報復你,讓你的人生不那麼一帆風順,所以你儘管放心吧,我不屑你,根本不會想眼你當兄弟,也不會跟你爹相認的。」

  是啊,別說這二十五年的隔閡,他可是萬惡的狐君,他們怎麼會接受他?

  宋君瀾的自白不啻是道轟隆隆劈下的巨雷,震得向允懷答不出話,向父更是滿臉痛苦,不能接受這說法。

  「說什麼傻話!爹可是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你怎麼可以不認祖歸宗?」

  他冷漠的看著眼前的老人。「你沒聽清楚嗎?我是狐君,是日向堂的敵人。」

  向父搖了搖頭,衝動地向前握住他的手。「就算是狐君又怎樣?你是玉梅的兒子,會這麼做肯定有你的理由,而且我也聽說了,狐君是義盜不是嗎?我相信你是個好孩子,你就回來吧,爹會好好補償你的。」

  宋君瀾怔忡地盯著覆在他手上那雙滿是皺紋的手。這人為何不鄙視他、批評他的作為?這樣他才能更理直氣壯的揮開這雙手啊。「有意義嗎?我們之間是那麼的生疏,好好過自己的生活不是比較輕鬆?」

  「有意義的。你都可以不當狐君,鼓起勇氣去尋找另一條生路了,為何不試著和你爹重新開始?就算生疏又怎樣?你們是血脈相連的父子,肯定能找到最好的相處方式,而且,我相信你娘一定也很希望你能跟你爹相認。」辛柚羅忍不住插話。

  一直像個旁觀者守在他身邊的她,清楚看見了他對親情的期待與退縮,她想為他做些什麼,想拉他一把。

  宋君瀾看她說得激動,一張粉臉紅撲撲的,不禁回想起兒時娘總愛說他長得太像她了,如果他能像他爹該有多好,那麼,她就能藉著他的臉思念他爹了。

  娘是如此深愛著這男人,在九泉之下,肯定也是盼望著他們父子能相認吧……

  向父見他沒響應,以為他無動於衷:心急的把小兒子拉來幫忙。「允懷,快要你大哥回到向家認祖歸宗,他是你哥哥啊……」

  向允懷仍處於震驚之中,無法相信自己和他竟是親兄弟的事實。

  「對了,孩子,你叫什麼名字?」

  「宋君瀾。」他忡怔回道,在看到父親一遍逼開心的念著他的名字時,他心底的某處也塌了軟了,頓時有些不知所措。

  辛柚羅捏了捏他的手臂,微笑的傳遞給他鼓勵的眼神。

  他胸口湧上一陣暖流,在一記深呼吸後,重新面對他的父親。「我願意認祖歸宗……可是,曹縣令在通緝我,我會連累你的……」

  第9章(2)

  聽到他願意認祖歸宗,向父自足欣喜若狂,轉頭希冀的看著小兒於,「允懷,你一定有法於幫你大哥的,對吧?」

  向允懷在父親的苦苦請求下終於回過神,恢復了平時的沉穩鎮定,也在極短的時間內想到解決的法子。

  「曹縣令做過的缺德事不少,肯定有許多不為人知的弊端,只要一件件的挖出來,逼他認罪,他就無法為所欲為了。」

  當然,他也考慮過現實面,曹縣令若追查到是他救了宋君瀾和辛柚羅,定不會放過他,因此他不能坐以待斃,得先出手將曹縣令的勢力和官位連根拔起才行。

  宋君瀾沒想到他會想出先發制人這一招,還真有點欽佩他。

  察覺到投來的視線,向允懷平靜的回望。「你呢?想幫忙嗎?要是傷勢太重沒辦法幫忙,也不用勉強。」

  他愣住,沒想過自己竟會有要和他通力合作的一天,一時很難適應。

  「君瀾!」辛柚羅看他沉默不語,拉了拉他的袖袍。有過一次前車之鑒,她還真擔心他和向大哥會一言口不合的打起來。

  雖然前嫌盡釋,但斗了多年,宋君瀾還是本能的想和向允懷分出高下。

  他是絕不會輸給他的。

  宋君瀾高傲的抬起下巴道:「我能做的事可多了,我可是你口中的狐君,有什麼事難得倒我?」

  曹縣令除了強娶民女、苛徵稅收外,四年前還挪用朝廷提撥下來建造路橋的工程款享樂,導致路橋在偷工減料下承受不住水災的摧殘而斷裂,慘死三十多餘人,當然,在有人頂罪下,他完全倖免於難。

  於是,向允懷找上當時頂罪入獄的那人家屬,他的家人皆為兒子抱不平,指證歷歷兒子是受到曹縣令的脅迫才答應頂罪的。

  但,捉到這把柄還不夠,必須還得找更強、更嚴重,連他的靠山都保不住的弊端,免得春風吹又生,幾年後曹縣令又再度作威作福。

  這時候宋君瀾出馬了,他和阿智等人負責輪流盯著曹縣令的動向,費了一番工夫終於被他們捉到狐狸尾巴,曹縣令競和販賣私鹽的頭子勾結,牟取暴利。

  販賣私鹽,逃避繳納沉重的鹽稅獲利可是重罪,若能上報,曹縣令這下想翻身都不可能了,因此,他們兄弟分工合作找起證據,也找上準備辭宮返鄉的鄧師爺。

  宋君瀾對鄧師爺是心存感激的,要不是鄧師爺的幫忙,他和辛柚羅也無法順利脫困,所以他想救鄧師爺,讓鄧師爺逃過這樁私鹽案別受波及,當然,前提是鄧師爺必須要與他合作,幫忙找出曹縣令販賣私鹽的證據。

  由於鄧師爺也不希望看到更多百姓受害,很快便答應和他合作,只是宋君瀾和向允懷也擔心他們找齊證據呈上去,可能會反被左相一派的人吃案,功虧一簣。

  但也許是老天爺想幫他們一把,沒多久便傳出左相因錯判國事而惹皇上震怒的事,所有朝中忍耐左相囂張作風已久的臣子們紛紛趁機扯他後腿,將他過去做下的一件件不得見光的骯髒事全呈給皇上。

  想當然耳,曹縣令與人勾結販賣私鹽一事爆出,自身難保的左相也保不了他,甚至還有人拿這件事來質詢左相是否有包庇,非得鬧到讓左相垮台,再無翻身機會為止。

  而在各方證據確鑿的情況下,刑部便派官兵至曹縣令的府邸押羈他,早一步接到探子通知的曹縣令正在收拾家當,顧不得妻子和幾名美妾都還在睡夢中就想連夜逃走。

  他從金庫裡拿出一迭迭銀票,心想得帶多一點才有辦法東山再起,可沒一會又頓了下,像想到什麼似的搥胸。舅舅都失勢了,他要怎麼東山再起?

  可惡!他怎會那麼倒霉的被揭發販賣私鹽的事,他的不幸都是從未君瀾和辛柚羅被救走後開始蛇。

  聽他的屬下說,當時真是活見鬼了,他們兩人竟是被戴著狐君面具的人救走,但他壓根想不到那個假冒狐君的人是誰。

  至於最初調查到他販賣私鹽的人,似乎是向允懷底下的人,他不明白,他跟向家無冤無仇,還曾經幫忙找過辛柚羅,為什麼向允懷要捅他一刀?

  而不只是向允懷扯他後腿,連鄧師爺也背叛了他,競在辭宮前一天挾帶他販賣私鹽的賬冊離開,就是那本冊子將他的罪行全數揭露,沒有起死回生的餘地。

  這些可恨的人,遲早有天他會找他們復仇的!

  什麼影子?處在盛怒中的曹縣令匆地瞄到左側有道影子閃過,登時雞皮疙瘩爬滿了手臂。他好像看到一道人影……還是鬼?

  冷不防地,一張銀色狐狸面具臉孔從屋樑上倒吊突然乍現在他面前,嚇得他往後一退,手上的包袱咱地落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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