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結過婚,所以嗯……」他語帶保留,而後又問:「家人、朋友、同事沒辦法給你這種支持?」
「是可以,只不過他們也會有自己的困擾,也有自己要克服的難題,在依賴他們之前會顧慮許多。老公跟孩子就不一樣了,他們是世界上跟自己最親最親的人,那種撫慰與支持是無形的,不能相提並論。」至少,她想像中是這樣的。
「唔……」他雖無法體會但也不能否認,有夢想總是好的。
「所以,我就是要以結婚為前提的戀愛。」她有著小女生任性的神氣,嬌蠻得可愛。
「瞭解……祝你早日覓得好郎君。」至少,她並非盲目地夢想婚姻,相信她會努力經營的。
「那你咧,為什麼不想結婚?」
「沒想過,也不覺得需要。我總覺得結婚前要有犧牲奉獻,以及和某一部分的自己切割的心理準備,相處中要妥協、要退讓、要改變許多習慣,或許我比較自我吧,這些對我而言,太沉重,光想,就吸呼困難。」
她聽著,屏著氣息,不得不承認他說的也是婚姻的一部分,可是,還是有很多無可取代的幸福。
「你不是說你沒想過,怎麼有這麼多人生哲理?」
他莞爾。「不必經過婚姻,在戀愛過程裡就可以總結出這些心得。」
「你以前的女朋友都這麼可怕,讓你嚇成這樣?」她故意調侃他。
「就是這麼可怕。」他大笑。「嚇到不想交女朋友了。」
「臭屁……」她又哼一聲,心沈到馬裡亞納海溝那麼深。「反正,我覺得結婚比較好。」
「不結婚有不結婚的好。」他說。
「不結婚就不能有小孩,小孩很可愛。」她說。
「結了婚太多束縛,違反人性,失去自由才會知道自由的珍貴,而且,結婚證書不是咒語,並不能保證結局一定幸福美滿。」
她猛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不甘示弱地說:「以本姑娘的智慧,我的婚姻一定會幸福美滿又自由。」
「那就先恭喜你嘍!」他很壞,心口不一,明明就覺得她的前景堪虞。
她不是會為了想結婚就隨便找個男人嫁了的笨女人,所以……要得到她的青睞、經得起考驗,讓她感動點頭走進禮堂的男人,恐怕不多吧!
她當然聽得出他話裡的言不由衷,也早就明白他視婚姻如洪水猛獸,不過,她驚人的意志力也不是那麼輕易能被洗腦的。
如果想早點嫁出去,最實際的做法就是——趁早遠離這個禍害一般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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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最後一個晚會結束後,「宙斯」就將進入為期長達一個月的假期,假期中有著眾人期待的公司旅遊。
情人節這天,「宙斯」所有單身的員工全都參加了一場由「丘比特交誼公司」主辦,「宙斯」承辦,專為現代單身貴族策劃的大型聯誼活動。參加者職業限定「科技產業」、「醫界」、「金融業」,年齡女三十歲,男三十五歲以上,聯誼活動在五星級飯店舉辦,吸引了近百名單身男女報名。
范柏青不知是惡搞還是真創意,一開始的「蒙眼相親」全憑旁人描述男女主角長相,明明是正妹卻被形容得像周星馳電影裡的「如花」;明明是帥哥卻被批評成歪眼斜嘴,如果被蒙眼的男女主角放棄配對,那麼自己的機會就大為增加了。
樂趣就在雙方取下眼罩的那一剎那,男女主角眼中出現的錯愕和各種爆笑表情。
接著是「瘋狂大風吹」,把這群平日總是規規炬炬、嚴謹內斂的熟男熟女整到 high翻天,根本無暇顧及形象,全豁出去融入這個瘋狂團康。
最後一個活動「代班月老亂點鴛鴦譜」,范柏青扮月老。「宙斯」的單身員工也乘機尋找對眼的異性,猛塞紅包給范柏青,就是希望他幫忙送作堆。
馬雅很樂在其中,經過嚴格篩選才能參加這次聯誼的男人,優得令她眼花撩亂,她負責帶動較靦腆的來賓,幫忙炒熱氣氛,一邊也暗自搜羅理想對象。
聯誼時間接近尾聲,一群人約了再去唱歌,也有些看對眼想更進一步瞭解對方的,眉來眼去想甩開人群單獨去喝喝咖啡,馬雅就收到好幾張偷偷塞進她小手裡的約會小紙條。
當宴會結束,人群散去,她檢視著紙條裡的人名,試著和今晚幾十張還來不及記熟的臉孔配對,最後,竟想不起任何一個足夠令她印象深刻的人。
每個看起來都不錯,但為什麼到最後她卻提不起興致赴約?
「馬雅,走了啊,唱歌去!」范柏青在門口吆喝著,公司的同事都在等她。
「不了……突然覺得頭有點痛,想回家睡覺。」她找了個借口推辭。
「你不去,不知道有多少男士要傷心欲絕了。」范柏青繼續遊說。
「長痛不如短痛。」站在范柏青身旁的柳云云冒出一句。
「她啊……鬼迷心竅,轉性嘍!」有男朋友還跑來湊熱鬧的隋愛玲,語帶雙關地挖苦她。
「你們快去啦!看到不錯的男人記得留給我,通知我面試。」她將一群人往前趕,真的覺得累了。
站在飯店停車場,揮別同事後坐進自己的車子,又是歎氣又是發呆,不知道自己怎麼了。
回家也是一個人,她猶豫著要不要跟過去?
這麼多年,她還是第一次度過沒有男朋友的情人節,突然覺得離開人群、離開熱鬧滾滾的氣氛,孤單顯得更難以忍受……
最後,她握上方向盤,將車調往回家的方向。
馬雅獨住一棟三層樓的透天房子,老爸去年退休,帶著老媽到美國看大兒子和媳婦、孫子,看完孫兒又到英國看小兒子,竟就愛上旅行了。一對老夫老妻結伴說要遊遍歐洲,只有旅費不夠時才記得打通電話回來報平安,算是徹底遺棄她這個待嫁的女兒了。
她將車子停人一樓車庫,打開大廳的門,將鑰匙收進玄關桌的抽屜裡。
她習慣在玄關留一盞淡黃的燈迎接自己,這時,她也不亮燈,就著昏昏暗暗的光線,走到電視櫃前按下音響開關。
洗個澡出來,為自己倒杯葡萄酒,摟著軟軟香香的抱枕,窩在沙發前的地毯上。
前方音響擴大器上的綠光有如海浪起伏,她就盯著那熒熒綠光,在流瀉一屋的壯麗交響樂中獨飲。
平常業務忙,應酬忙,下班後和同事找問店坐坐閒聊打屁,放假時和朋友相約暍咖啡聊時下流行話題,然後從排得滿滿的行程中抽出時間約會去,她一直很忙碌,也喜歡這樣的忙碌。
但是,在接下來這個什麼事都沒安排的夜晚,才發現自己原來那麼不習慣與自己獨處,酒變得不那麼好喝,時間,滴答滴答過得好慢……
她又有股衝動想往外跑,而後想了想——
不就是因為這樣,以前的男朋友才會經常抱怨約會還得先預約,抱怨她總是朋友太多、客戶太多、同事太多,好像有沒有他都無所謂,她從不讓自己空閒下來,等待情人到來。
她抱緊膝蓋,認真回想,好像一直把情人當成能夠填空她沒有人陪、沒有事做時的寂寞的角色。
不,應該說,愛情是支持她豐富自己的人生的原始動力,但,給她愛情的男人卻未必支持她飛得更高更遠。
她不能需要一個像7-11隨傳隨到的情人,自己卻無法忍耐一時的空虛孤獨,這樣的她一旦結婚,豈不是一天到晚掀起家庭革命?!
「反省、反省,這樣不對……」她想,沒有男人能忍受自己老婆婚後還到處亂跑,這麼不安於室的。
認清無奈但只能接受的事實後,馬雅起身倒了杯酒,翻出只看過一集就再沒找到時間看的日劇,決定獨自過一個沒有情人的情人節。
就在她打算好好沈澱一下自己,改變過去的生活習慣,學習與孤獨共處時,她的行動電話響了。
她掙扎了好一會兒,敵不過電話鈴聲的聲聲催促,走到沙發旁,從皮包中拿出手機,接起電話。
「喂……」她在心裡告訴自己,無論是誰,今晚都別想讓她再出門了。
「是我。」一個低沈富磁性的聲音傳來。
「你是誰?」她聽出來了,是單龍一,可她今晚最不想聽到的聲音就是他的。
這是他第一次打電話給她,為什麼她就得認出他的聲音。
「等著和你共度情人節的男人。」單龍一的聲音從容中帶著笑意,仍不說他是誰,彷彿料準她是知道的。
「變態。」她罵了句,就把電話掛了。
掛完後有種心情舒暢的快感,寂寞的女人是很任性的。
不到三秒,電話又響了。
「喂!」
「是我,龍一。」這次,他報上名來了。
「唔……噗……」她抿著唇,洩漏了笑聲。
「你喲……」他聽出她的捉弄了。「晚上來不來?留了你的位置。」這話他說得好溫柔、好寵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