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粥在那裡。」
宗廷秀看也不看一眼,深邃的瞳眸只是直睇著她,彷彿她是一隻神燈,只要瞪她,夢想立即能夠實現。
「你!」可惡!算他狠,誰要他是病人?她這個害人的元兇,本就該做牛做馬賠償他。
她氣呼呼地拿起粥,確定溫度已經微涼,才湊到他唇邊。
看他吞下一口,她不禁問:「好吃嗎?」
「我沒什麼味覺。」吃不出好壞,但是他嘗到了她的關心,所以好像有點鹹又有點甜。
「算了,能吃得下就好了,醫生說過了,你淋雨是導火線,但主因是因為你太累了,所以才會趁著淋雨的當頭,讓疲勞一鼓作氣地爆開。」
他不置可否地轉開話題,「克裡斯呢?」
「他去找來醫生幫你看過之後就去上班了,說必須幫你無法完成的進度都補回才可以。」她說著,開始同情站在金字塔頂端的人,覺得他們站得太高,若是想要站穩,必須費上很多心力,很辛苦。
「怎麼不是你去找醫生?」他隨便閒聊。
「我本來想帶你去看醫生,可是又不敢動你。」她邊說邊喂。
「為什麼?」
「因為我以為你又裸睡。」
宗廷秀微揚起眉。「為了防止又有人掀開我的被子,所以從那次起,我一直都穿著褲子。」
「誰那麼無聊又會掀你被子?」她早解釋過了好不好,那只是一場令人非常想忘掉的誤會。
「天曉得你哪天會不會又突然衝動起來?」
「誰會衝動啊!」
看她氣呼呼的樣子,宗廷秀卻放聲大笑,笑得向來陰柔的臉龐有些颯爽,病態的神情也多了點陽光,氣色好許多。
見他笑得烏瞳微瞇,不知怎地,向主恩總算鬆口氣,勾起淺淺的笑。
「……對不起,是我害你感冒的。」
「對,是你害我的,所以你照顧我也很應該。」
原本放下心來的向主恩頓時一愕。
他竟然說得這麼理所當然,害她內心裡頭殘留的一絲絲內疚,都快要被他的賤嘴給消磨殆盡了!
「你今天沒去上班?」
沒好氣瞪他一眼,她才回答,「有,還是有到店裡看看,畢竟我是店長,總不能把店丟下不管。」看見一碗粥已經見底,她笑得水眸微瞇。「不過我一下子就上樓了,怕你不舒服,身邊又沒人照顧你。」
「你有沒有哪裡不舒服?」他點頭,視線轉向那盤顏色鮮艷,看起來鮮嫩欲滴的各式水果。
接受到視線,向主恩很聽話地立刻拿起水果盤,叉了一塊蘋果塞入他嘴裡。
「沒有,我很好。」
他嘖了聲,「怎麼我感冒了,你卻一點事都沒有,這樣顯得我很弱。」
「那是因為你——」話到舌尖她硬是吞下,怕接下來的話題會讓她難以消受。
「怎麼,舌頭被貓給吃了?」他懶懶看向她,張口等著她餵食。
「沒事,只是……」她又塞了奇異果到他嘴裡。「謝謝你昨天幫我。」
「我們現在是要玩請、謝謝、對不起?」他興致缺缺地一嗤,再張口,要她換草莓。
「你這個人……」唉,真是的,如果嘴賤的話,怎麼不連心也一起賤?這樣不統一,她也很難決定怎麼面對他。「我只是想說,那是我的家務事,實在沒必要讓你做到這種地步……」
「昨天是誰要我帶她走的?」
「我……」
「又是誰忘記恩負義,害我淋雨感冒?」
「……所以我在照顧你了嘛。」她小聲咕噥。
聽見這話,宗廷秀卻又不開心了。
「你可以回去了。」
「那怎麼可以?」
「如果照顧我只是義務,大可不必。」他躺下去,拉過被子,習慣性地蜷縮起身。
她照顧他,不過是種義務,一種責任,非關他個人,換句話說,她照顧他、對他好,並不是因為他是宗廷秀,而是因為她內疚。
當他的思考模式啟動時,隱隱約約感覺到她的存在,似乎遠比自己想像的還要在乎。
可是為什麼?他為什麼要在乎她?甚至會因為只是義務而不滿?
向主恩不解地瞪著他的頭頂,不是義務是什麼?
第4章(2)
「宗先生,等一下再睡,你還要吃藥。」雖然不解,她還是盡責地叫他,不讓他入睡。
宗廷秀懶懶抬眼,張嘴,暫時休兵。
「真是的。」她小聲咕噥著拆開他的藥包,取出藥丸,再替水杯插上吸管,準備送到他嘴邊。
「快點,我嘴巴酸了。」
「來了,大爺。」她啐了聲,拎起藥丸放進他嘴裡,一次兩次,第三次時碰到他的唇,她趕忙縮回手,卻察覺他的視線發燙似地纏著她,「你幹麼這樣看我?」
他沒說話,只是靜靜地注視著她。
「你不把藥吞下,不苦嗎?」向主恩趕緊將吸管挪近,暫且把頰上的熱度丟到一旁。
宗廷秀吸了口水,把藥吞下,眉頭蹙緊得快打結。「好苦,我要咖啡。」
「你現在不能喝那種刺激性飲料,等你病好,我再招待你免費咖啡。」她拍胸脯保證。
「我不要那種喝了會讓我瞬間清醒的抹茶咖啡。」
「……你最近早上喝的咖啡都是我煮的耶!」
「難怪我最近清醒得那麼快。」
「你!」
看她又噗噗跳,宗廷秀低迷的心情有些被撫慰,他擺擺手。「好了,你回去,我要睡覺。」
「你叫我回去我就回去?」被惹毛的向主恩也很有個性。
「難不成你打算要鳩佔鵲巢?」瞇起黑眸,他笑得很曖昧。「還是你打算要對我以身相許?」
「我呸!你又不是我的救命恩人。」
「意思是說,只要是你的救命恩人,就可以要你以身相許?」
「你等著吧!」可以跟她啦咧,就代表他的病應該已經好上大半了才對,不過近來的感冒總是很難治,還是小心為上,再多照顧他一夜,她才會比較安心一點。
宗廷秀定定看了她半晌,心中終究有了個暫時性結論。「走著瞧。」無論他為何在乎她,但如果他都已經開始在乎她了,她怎麼可以不在乎他?
不知他心思的向主恩朝他扮了個鬼臉,見他閉上眼,似乎真的打算入睡,便不再吵他,回到書桌前繼續她開了頭的故事。
故事還沒成形,但已經隱約有個輪廓,可以讓她乘風順行,慢慢抓出軸心,並暫且將不愉快的事丟在一旁。
因為寫故事可以讓她很快樂,快樂到沉浸其中,壓根沒發現有一雙眼不斷注視著她,纏繞著她。
兩天後,確定宗廷秀的嘴已經賤到可以輕易讓她血壓飆高。向主恩才離開看護的崗位,銷假上班。
這兩天她沒上足全天班,所以王宇寰只好親自坐鎮。一見他們兩人一道來到咖啡吧,他不禁揚笑說:「看來你們的感情變好了。」
「絕對沒有你和倪大哥的好。」走進吧檯,向主恩朝坐在吧檯邊吃早餐的倪惟一淺淺勾笑。
「那當然。」走出吧檯外,王宇寰熱情地環抱住好友。
倪惟二毫不客氣地將他一把推得極遠,用凌厲的眼神逼他正襟危坐。
「對了,你爸好一點了嗎?」一陣笑鬧後,王宇寰才問。
「呃……」對啕,她都忘了這件事。「那個……」她忸你地絞起指頭來。「大哥,我有一件事想要跟你商量。」
「什麼事?」
「就是——」
坐在窗邊的宗廷秀狀似漫不經心地看著窗外,卻將三個人映在窗上的互動看得一清二楚,更是將她刻意壓低的話聽得仔仔細細。等向主恩送來咖啡時,他冷不防地問:「你不是要你繼母處理那件事?」
「我聽不懂你的意思。」她被這句沒頭沒腦的話搞得一頭霧水。
「那何必跟你老闆調頭寸?」
她又愣了下,才總算搞清楚狀況。「你偷聽我們說話。」
「是你們說話太大聲。」
「……那你沒聽見我要借那筆錢,是因為我爸住院開刀要用錢嗎?」他的耳朵是有選擇性的嗎?
「這樣了……」他想了下,突地問:「一百萬夠嗎?」
他大略聽了一些,只知道她要跟王宇寰借一百萬,而王宇寰也夠意思,二話不說就答應了,只是錢必須再等兩天才會到手。
讓他不滿的是,自己明明人就在這裡,想調頭寸,為什麼不找他?
「你幹麼問這個?」
「我借你,現金,完全不用等。」
她奇怪的皺起眉。「幹麼對我這麼好?」
「因為我要你以身相許。」他笑得很不認真,大有玩笑意味。
「我會賺錢還你,沒必要賤賣自己。」
「唷,你真看得起自己,居然認為自己值一百萬?」宗廷秀掩嘴故作驚詫。
「……你不說話,我不會當你是啞巴。」這男人,真的很會消彌她對他的好感哪……不過,能跟他這樣抬槓,感覺也挺不賴的。
宗廷秀放聲笑著,和她約定等他下班之後,由他領出一百萬,與她一併送到醫院。
然而,當晚間他和向主恩來到醫院病房時,卻被眼前的陣仗給搞得一頭霧水。
「出院?」向主恩錯愕的看著父親已經準備妥當,隨時拎著行李就可以回家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