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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葉芊芊

  青青義正辭嚴地說:「沒錯,但江山和美人之間,你只能有一個選擇。」

  青青的想法正好跟孔陀不謀而合,孔陀一直坐在離湖亭不遠的假山後面,身體一動也沒動,直到薩爾滸扶著青青離開湖亭,他才起身;夜非常的寧靜,但他的心卻煩躁不安,他該不該給薩爾滸一些時間考慮呢?

  江山和美人,薩爾滸最後會選擇什麼?他希望最後的答案不會讓他失望。

  ※※※

  影白躺在床上,張大眼睛,看著天花板的顏色。

  還是黑色,她希望明天快點來到,薩爾滸能讓爺回心轉意。

  可是,她又怕明天來到,萬一爺不為所動,堅持一個人孤零零地回山上,她真能目送爺遠走,走出她的生命,兩人從此遠遠相隔嗎?她吞下喉嚨裡的哽咽,她發現她做不到,爺年紀那麼大,她不能拋棄爺,現在她希望明天永遠別來。

  門突然被推開,腳步老邁而沉重,不是薩爾滸,是爺。爺怎麼還沒睡?

  事實上,孔陀輾轉難眠,他想了很久,覺得時候到了,該是讓影白知道自己是誰,和女真人有什麼仇恨,也該給影白一個選擇的機會,讓她在血海深仇和愛情間好好考慮一下,她該做什麼選擇?

  影白趕緊跳下床,用火折子點燃蠟燭。「爺,你腿很痛是不是?」

  孔陀以嗄啞的嗓音質問。「你打算瞞我到什麼時候?」

  「我不懂爺在說什麼!」影白不打自招地臉紅。

  「我都看見了,你跟薩爾滸幹的勾當。」孔陀悶哼一聲。

  影白跪在地上。「爺,我知道男人不能相愛,可是我無法克制。」

  「你不是男人,你是女人。」孔陀差點昏倒,影白居然被他教育成笨蛋。

  影白嘟著嘴,懷疑爺神智不清。「我怎麼可能是女人!」

  「你手伸出來。」孔陀想知道影白有沒有懷孕?

  「做什麼?」影白順從地將手伸給爺把脈。

  「你跟他已有了肌膚相親。」孔陀確定已有喜訊。

  「我……」影白羞怯地咬著下唇,明白自己瞞不過爺。

  第8章(1)

  「你應該知道你跟薩爾滸的身體結構不同。」孔陀目光嚴肅。

  「我上半身得怪病,他是下半身得怪病。」影白天真地自以為是。

  孔陀哭笑不得,重重地歎口氣。「蠢!他那個不叫怪病,就叫小雞雞。」

  「他的很大……」熱情的回憶使影白一臉甜蜜。

  「夠了!你真不知羞恥!」孔陀用力拍桌,打斷她的思緒。

  影白鼓起勇氣說:「爺,既然我是女人,我愛他沒有什麼不對。」

  孔陀眉宇間凝聚著擔憂。「你不能愛他,你們是有血海深仇的敵人。」

  「敵人?」影白的心無端地揪結,一種莫名的恐懼遍佈全身。

  孔陀斬釘截鐵地說:「你真正的身份是大明公主。」

  「我是公主?」公主這兩個字使她感到彷彿有無數的針紮在她的腦袋裡。

  「你身上的鳳凰烙印,就是最好的證明。」孔陀幽幽地歎氣。

  影白渾身不停地戰慄。「那我豈不是……薩爾滸口中的前朝餘孽!」

  「沒錯,你跟他之間不會有好結果。」孔陀一口咬定。

  「爺,你別說了,我不想聽,我不是公主。」影白幾乎快哭了。

  「薩爾滸看過你的身體,他知道你是誰。」孔陀不容她自欺欺人。

  影白訥訥地自問:「為什麼我對過去一點記憶也沒有?」

  「當年我帶你出宮,你因為生重病,才會喪失記憶。」孔陀陳述地說。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冷得像冰雪的聲音自屋頂傳下來。「原來如此。」

  人隨聲到,只見數個身著夜行裝的黑衣人從開啟的窗戶飛進來,其中一個一隻衣袖

  空蕩蕩的,另外一隻衣袖裡伸出拂塵;影白還沒來得及大叫,卻聽到「咚」地一聲,孔

  陀雙膝落地,合抱著雙拳,顫抖地高舉。「屬下參見長平公主。」

  「爺,你幹麼向她下跪!」影白手撐在爺的腋下,想拉起爺。

  孔陀反過來拉著影白跪下。「不得無禮,她是你皇姊。」

  「不可能,她三番兩次要殺我。」影白很快地爬起身。

  長平冷笑一聲。「我若真的要殺你,你絕對活不到現在。」

  孔陀求情地說:「長平公主,影白喪失記憶,她不是有意冒犯你。」

  「御醫,你為什麼帶著影白做女真人的走狗?」長平興師問罪。

  「小人罪該萬死,小人願一死謝罪。」孔陀毫不辯解。

  影白大叫:「爺,你瘋了,你不能死,你死了,我怎麼辦?」

  「你叫那麼大聲想害死我嗎?」長平手一伸,朝著影白的頸項去。

  「長平公主!手下留情!」孔陀趕緊跳起來,制止地抓住長平的手臂。

  長平收回手,安坐在椅上。「你放心,我只是點了她的啞穴。」

  孔陀眼眶發紅。「公主請放過影白,一切都是小人的錯。」

  「影白,你想不想御醫活?」長平冷眼看著影白。

  影白用力地點頭,一雙大眼滑下淚水,矇矓中看到爺也是淚流滿面。

  人非草木,長平公主也是血肉之軀,她對影白這個親妹妹是很有感情的。影白小她十歲,出生後,皇后娘娘因產下的不是皇子,不肯抱影白,除了接生御婆之外,第二個抱影白的就是長平。她深愛著影白,可是她卻忘記了她對她的好,怎不令她難過傷心!

  但,現在不是傷心的時候,長平早已拋棄兒女私情,她的心中只有恨。她尤其恨薩爾滸,他不僅是殺太子的劊子手,更是剝奪影白貞操的惡棍!最令她憤恨難平的是,影白居然愛他勝過她,新仇舊恨齊湧心頭。「只要你殺了薩爾滸,我就放你和御醫一條生路。」

  影白震驚得全身無法動彈,孔陀見她愁容滿面,心裡突然有種覺悟;這世間最寶貴的不是生命而是愛,沒有人能夠親手殺掉自己所愛的人,更何況影白是個弱女子,連縛雞之力都沒有,他趕緊說:「影白不會武功,她殺不了薩爾滸。」

  「我已經準備好了毒酒,影白,你拿去給他喝。」長平有備而來。

  「薩爾滸人很機敏,他未必會上當。」孔陀不放棄地苦勸。

  長平冷哼。「御醫,你和影白的對話,我聽得清清楚楚。」

  孔陀臉色發白,都怪他今晚多嘴,但長平武功那麼高,他哪知道她人在屋頂上偷聽?不論如何,他就算說破嘴皮,也要打消長平的念頭。他知道長平面惡心善,其實她比任何人都愛影白。「就算毒死薩爾滸,影白恐怕也難逃一死。」

  「你放心,只要薩爾滸一死,我會馬上救你們脫離險境。」

  孔陀無力地點頭。「長平公主說的是。」

  「影白,你現在就拿著毒酒去薩爾滸房間。」長平從懷中掏出毒酒。

  影白從驚愕中回過神。她不要,她想大叫,她愛薩爾滸勝過她自己的生命,但她的聲音卡在喉裡,只能以憎恨的目光瞪著自稱是她皇姊的長平;突然她感到一種很深的痛苦折磨著她,在她的腦海中,浮現一張模糊的臉孔……那張臉孔越來越像長平,她有點印象了,在過去的歲月,她總是陪著她玩,逗著她笑;沒錯,就是長平,她曾是她深愛的皇姊。可是這樣的記憶不但沒帶給她快樂,反而加速她的淚水。她真想問她,為何要如此傷害她?她不愛她了嗎?

  從她眼中,長平看到熟悉的表情,影白小時候,得不到皇娘的疼愛,總是躲在被裡偷哭,而她總是抱著她,哄著她入睡,這世上唯一能讓她心疼的只有影白。但她不願在此時心軟,她的眼角因深藏痛苦而增加了細紋。

  長平鐵了心地威脅。「你不答應,我立刻就送御醫上西天。」

  影白猛力地搖頭,然後又無力地點頭,她不能眼睜睜地看爺死在她面前。

  長平拂塵一揮,落到影白的頸項,影白頓時喉嚨舒暢,而她接著又警告地說:「你如果敢聲張,引來薩爾滸和侍衛,我第一個殺的就是御醫。」

  「你根本不是我姊姊,你是魔鬼。」影白啐了一口口水。

  長平面無表情地說:「住口!你快去!限你在天亮以前完成任務。」

  ※※※

  袖裡藏了一壺毒酒,影白緩緩地走向薩爾滸的房間。

  侍衛見到她早已習慣,貝勒爺和她之間的關係,大家心照不宣,所以並沒有攔阻她進入房間。

  她知道這將會是她最後一次愛他,但她絕不會要他喝下毒酒,她是來和他告別的。在天亮以前,她會回到自己的房間,和爺一起共赴黃泉。她並不難過,能跟爺作伴到最後一刻,她覺得很快樂。如果她泉下有靈,她會保護薩爾滸一生平安。

  薩爾滸聽見她推開房門的聲音,立刻坐起身、張開雙臂歡迎她。她把酒壺放在桌上,在他灼熾的目光注視下,毫不考慮地褪去身上的衣物,然後投入他寬廣的懷抱裡;她拉起他的手,放在她挺立的雙峰上,接著又俯低臉,將她的唇送到他的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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