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柳拂揚的湖畔,聚集著京城眾多的秦樓楚館。
作為四大花樓之首的見月館,悠然地伴著清澈明淨的明滄湖。
「你還有事啊?」東方臨逐掀動馬車簾子的手頓住,訝異地揚起眉。
「我要去見月館。」
近來忙著「討好」東方臨逐,與之「培養」感情,她都沒有閒暇時間去看哥哥,有些事該知會他,好讓他心裡有底。
「呃,你今天有應酬啊?」一聽「見月館」三字,東方臨逐臉色驟變,目光閃爍不定。
隨之,腦海裡浮現風起雲被一堆男人虎視眈眈的畫面,全身上下都難受得不對勁,霍地正色,忙不迭補充道:「我陪你一起去!」
「我只是去見哥哥,不是應酬。」東方臨逐大驚小怪的緊張模樣,讓風起雲莞爾失笑,委婉地拒絕他的好意。
目前,風起雲並不覺得有讓哥哥與東方臨逐相識的必要,對她來說,東方臨逐只是她計劃中的一部分而已。而且,倘若冒然帶他去見月館,碰上莫王會有些尷尬,曝光莫王與他們兄妹的關係,只怕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是嗎?」東方臨逐半信半疑,見哥哥的話在家裡不行嗎?
「哥哥以花樓為家,我只能去那裡見他了。」風起雲明白東方臨逐心中的疑問,不以為意地解釋,「哥哥放浪形骸的模樣,你還是不見為好,若被他傳染到這種癖好,可會影響維王府的聲譽。」
「起雲你多慮了。」東方臨逐趕緊表明自己的立場,「無論什麼模樣,他都是你哥哥,見他怎麼會影響維王府的聲譽。」
風起雲一向很少在他面前說自己的事,他對她的背景瞭解只限於「風起雲是鹽商」上,對她家裡的事一無所知。難得風起雲主動說哥哥的事情,東方臨逐當然希望能夠跟她一起去見個面。
「呵呵,你該不會是想趁機跟著我去見月館吧?」風起雲不著痕跡地轉移了話題,揶揄的目光在東方臨逐身上打量,笑容漸漸地促狹起來,「見月館的姑娘們個個貌美如花、溫柔如水,的確是個消遣的好去處。」
血氣方剛的單純王爺,在她興味的視線下,臉色很不爭氣地漲紅。
「我才沒這麼想呢!」東方臨逐出聲否認,很介意風起雲這麼誤會他,鄭重地解釋:「我是不放心你,即使去見你哥哥,那種地方仍不適合女孩子。」
每次與風起雲談到花樓的相關問題,他都會被她「習以為常」又「老馬識途」的言辭態度意外到。在她面前,他是「未經人事」的毛頭小子,而她是「身經百戰」的風流客人,這種顛倒的認知,每每讓他感歎她的與眾不同。
真不知道風家的大人是怎麼想的,居然如此放心讓她在群狼環伺的花樓裡周旋!?
他只想把耀眼閃亮的她藏起來,不准任何人窺視她的美。
可惜,他只是風起雲的朋友,沒權利限制她的行動,鬱悶啊!
東方臨逐眸中的真誠和關切,觸動了風起雲的心,有股奇異的熱流湧現,在她心底流淌。
胸口的怦然而動,不像算計得逞時的興奮,也不像心想事成時的激動,暖心的感覺讓她很陌生。
「謝謝你,我會當心的,你還是先回府休息吧!」風起雲習慣性地微笑,掩飾心底突如其來的陌生感覺,「你若想見我哥哥,下次我讓他去鹽行,介紹你們認識。」
「嗯。」風起雲都這麼說了,東方臨逐也不好死纏爛打黏著她,但一想到風起雲在那種男人玩樂的地方,就有酸溜溜的泡泡冒出來,只好退而求其次,「那我送你去見月館,可以嗎?」
「當然可以啊!」東方臨逐誠摯期待的眼神,讓風起雲無法拒絕。
東方臨逐稍稍地鬆了一口氣,吩咐馬伕駕車去見月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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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月館的二樓,風起行懶洋洋地靠著窗邊,雙手環胸,微瞇起狹長的眼眸,若有所思地凝視著樓下行道旁的華麗馬車。
年輕男子撩開車窗簾子探出頭,俊朗英挺的五官,熱情朝氣的表情,依戀著迷的眼神,目送著女子離開。
直到女子的身影進入見月館消失,男子才依依不捨地收回視線,馬車緩緩地馳去。
他喜歡她。
風起行非常肯定。
然而,她究竟是怎麼想的呢?
風起行不由地皺起眉。
「哥,你在發呆嗎?」風起雲一進門,就看到身著寬鬆深衣,長髮隨意披散的哥哥,慵懶地倚窗出神。
「你來了。」風起行回過神,視線轉移到妹妹身上,開門見山地說出自己的觀察,「維王很喜歡你,你呢?」
近來,風起雲與維王異常熱絡的交往,自然引起風起行的注意,暗中派人觀察許久。
維王對風起雲的心思完全表現在那張年輕的臉上,他對她的喜愛是毋庸置疑的。
然而,以風起行對妹妹的瞭解,她會和維王走得如此近,只怕另有打算。
「我怎麼可能喜歡他呢?」風起雲好笑地反問,看來剛才東方臨逐送她來見月館的情景哥哥都看到了,「哥哥很在意嗎?」
「我很在意你不喜歡維王卻與他靠近的目的。」風起行幾不可聞地歎氣,想見妹妹像普通女子那樣春心萌動的模樣,可能要等到妹妹變性才行。
「呵呵,哥哥真瞭解我。」風起雲在一旁的書桌後坐下,對臨逐的別有用心供認不諱,「維王是個非常熱心仗義的朋友,從他身上我能得到很多想要的訊息。比如說,關於成立私人鹽場的許可問題,在維王的樂於助人之下,應該很快會有答案,這可比哥哥有效率多了。」
「抱歉,最近忙著莫王的事耽擱了,沒空去和那些官員周旋。」風起行只能在心底為維王祝福了。風起雲唯一的嗜好就是算計如何為鹽行謀福利?腦袋瓜比常人活絡許多。「不過,維王在禮部任職,干涉鹽務,不太妥當吧?」
「放心,不會連累到鹽行,鹽務司長官是他的老師。」經過她的刻意提點,以及東方臨逐對她的朋友之義,即使東方臨逐因逾越之舉被彈劾,他也不會供出她的。
「起雲,維王真把你當朋友,你可要拿捏好分寸。」風起行不得不提醒,再怎麼說維王也是莫王的哥哥,風起雲若太得意忘形的話,似乎有些恩將仇報的感覺。
「你放心,我心裡有數。」風起雲隨意地翻閱書桌上各局縣的地圖,圖上都有些細小的標誌,估計是哥哥在為莫王設計離京之後的線路安排,隨之轉移話題,「哥,臨逍離京之後,朝中勢力必會發生變化,未來哪股新勢力值得我們去拉攏呢?」
莫王離京,會徹底遠離京城的是非圈,那麼原先莫王為風氏鹽行引薦的關係也會隨之疏遠,為了鹽行未來的發展,必須慎重地選擇未來依附的力量。
「新皇登基後,各勢力此消彼長,親王的力量也都削弱許多。莫王一旦離京,我們要徹底撇清與他的關係,不能再牽連他。慶王失勢後鬥志萎靡,無心鞏固自己的勢力,維王向來又支持慶王,個性熱血坦率,不能成大事。明王一貫秉持中立立場,應該不屑與投機的商人為伍,難以拉攏。至於朝野內其他勢力,處於新舊交換之際,此時不宜介入,還是繼續觀望吧!」
風起行簡單地分析一下,新的勢力分佈格局還未形成,莽撞出手,一旦站錯邊,就會前功盡棄,得不償失。
「哥,你遺漏了最強悍的力量。」風起雲詭笑,精光在眸中跳躍閃爍。
「嗯?」風起行愣了一下,瞬間明白妹妹的話中之意,搖頭,「新皇不是我們能依附的力量。」
「誰說不可以啊?」
「你想做什麼?」
「哥哥,你不是希望我找個婆家嗎?」風起雲好整以暇,神閒氣定地道出自己的打算,「我決定進宮成為皇妃,讓皇家成為我們鹽行的依靠。」
她相信以她的能力足夠在後宮「興風作浪」,獲取新皇的支持。
「起雲,別忘了我們只是商人,並無選妃的資格。」妹妹的異想天開讓風起行咋舌,沒料到她會膽大包天算計到皇帝頭上,而她眼中的狡黠說明她的認真,也讓風起行恍然大悟,「你接近維王的真正目的是為了選妃?」
「我相信維王會實現我這個願望的。」風起雲自信滿滿地取出隨身攜帶的赤玉吊墜,「我曾在辰海意外聽到維王與慶王的謀逆言辭,就與他們做了個交易,這玉墜就是信物。」
可惜,東方臨逐至今仍未認出她。
如果東方臨逐知道她就是威脅他,搶他玉墜的「小人」兼「土匪」,一定會暴跳如雷吧?
「起雲,你沒有必要為鹽行犧牲到這種地步。」風起行不以為然地皺起眉。
「哥,你還記得我們被趕出本家時發的誓嗎?」風起雲卻冷不防地提起往事,戾色在鳳眼中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