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頭一悸,有好一陣的暈眩。
那男性的胳膊環繞住她的腰,而她迷迷糊糊、昏昏沉沉地任他吻著。
她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也感覺不到任何事物的存在。她的心裡不再猶豫、不再彷徨、不再迷惘、不再害怕……
第十章
清晨五點,大家都還在睡夢中,意匠跟英希卻抱著床單,躡手躡腳地下了樓。
他們來到擺放洗衣機的邊間,將床單丟進洗衣機,設定好洗程,當他們想離開時,廚房的燈卻突然亮了。
「誰啊?」貴子的聲音傳來。
兩人一聽見貴子的聲音,活像偷東西被逮的偷兒似的慌張。
英希四下張望,急著想找地方躲藏。
意匠指著洗衣機跟牆壁之間的縫隙,要她躲進去。
她飛快地往那縫隙裡一坐,蜷縮起身軀。意匠假意站在洗衣機旁,巧妙地擋住了那縫隙。
「是我,媽……」他說。
聽見他的回答,貴子慢慢地走了過來,看見洗衣機在運轉著,她微怔。
「媽,這麼早?」他一臉若無其事。
「不知道為什麼,有點睡不著……」她看了看洗衣機,再看看他,「你在做什麼?」
「喔,我在洗床單。」他說。
她又是一怔,然後用一種狐疑的眼神盯著他瞧。
「洗……床單?」
「是啊,有點髒了。」他自以為這個答案非常合理。
貴子微頓,一臉若有所思。
「就算髒,也不必大清早起來洗吧?」她皺皺眉頭,「再說,你幹嘛自己洗床單啊?」
他們家有傭人,再不然也還有她這個「全能媽媽」,他犯不著自己爬起來洗他所謂的髒床單吧?
更何況,如果她沒得失憶症的話,他的床單不是兩天前才剛換新嗎?
忖著,她越覺奇怪了。
「自己的床單自己洗嘛,我也不想麻煩你……」說著,他不經意地瞥了蜷縮在底下的英希一眼,而她正給他一個「你這笨蛋」的懊惱表情。
此時,貴子似乎想起了什麼,一臉驚訝地望著他。
「我說意匠,你該不會……」
「啊?」他看著貴子,「該不會什麼?」
貴子欲言又止,有點難為情地說:「我是說你……」
「我什麼?」他皺皺眉頭,完全無法意會貴子的欲言又止為的是哪樁。
「我……」貴子掙扎了一會兒,終於還是決定說出她想說的話,畢竟她是他的母親,母親跟兒子之間,應該沒有什麼不能說的。
「你是不是夢遺?」她問。
聞言,意匠面紅耳赤地看著她。
夢遺?他媽媽的想像力會不會太豐富了?他都幾歲了,還夢遺?
其實,「夢遺」這字眼不足以讓他感到渾身不自在,最讓他尷尬且糗斃了的是——英希都聽見了。
他想否認,想跟貴子解釋一切不是她以為的那樣。但,他能說那是英希的「日本國旗」嗎?
「怪了,你都三十一歲了,怎麼還會……」
「媽。」他急忙打斷她,不希望她再繼續講下去,因為他有種預感,接下來他媽媽會翻出那些八百年前教他難堪的往事……
「意匠,老實說……」貴子一臉嚴肅地道,「跟惠理子分手後,你是不是一直都沒有性行為?」
「媽,不要說了。」天啊!誰來阻止他媽媽繼續說下去?
貴子輕啐一記,「我是你媽媽,你羞什麼?」
「媽,行了。」
「你這樣太不健康了,我看你應該……」
「媽,你……你去睡吧。」他再也忍不住地衝上前,把神經大條的貴子拉了出去。
「意匠,你是不是該吃一些鎖精的藥?」
「媽……你快回床上去補眠啦!」
「好好好,別催我嘛!你害什麼臊啊?」貴子又一啐,然後在他又推又催之下上了樓。
意匠懊惱地踱了回來,卻見英希站在洗衣機旁竊笑。當然,他知道她為何而笑。
他指著她,低聲警告道:「不准笑。」
英希掩著嘴笑,「好,我……我不笑。」
「不笑還笑?」他羞惱地趨前,以手臂勾住她的脖子。
「我沒笑啊……」
「你明明在笑,你……」他瞪著她,「你的眼睛在笑。」
「我的眼睛常常在笑。」她說。
「好,那現在不准笑。」他指著她鼻子,「把眼睛閉起來。」
她邊笑邊閉起眼睛,然後忍俊不住地噗哧一聲——
「夢遺?!我的天啊……」
「你……」
「你真的夢遺過?」
「廢話,我有青春期耶,而且……你別再說了。」
「嘻嘻嘻……」
「叫你別笑還笑!」
「嘻嘻嘻……」
「我警告你,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嘻……」
「該死。」
「嘻……」
「夠了……」
☆☆☆☆☆☆☆☆☆☆ ☆☆☆☆☆☆☆☆☆☆
一個星期後,貴子又電邀英希「回家」吃飯,並要意匠下班後順道去接她。
一進門,他們發現家裡有客人,而且跟保二郎及貴子正聊得起勁。
踏進客廳,意匠與英希都因為客廳裡坐著的嬌客而大吃一驚。
「嘿!」是惠理子,而她正大方地跟他們打招呼。
英希一怔,臉上的神情有點不自然,而惠理子也發現了。
「英希,好久不見了。」她說。
英希頓了頓,「你好,好久不見……」
雖然惠理子跟意匠之間已經是過去式,而她跟意匠的關係也已更進一步,她還是忍不住介意起惠理子的存在。
多年未在香川家出現的她,為什麼突然……
「英希真是越來越漂亮了。」惠理子笑睇著她,「記得我第一次見到你時,你才十四歲呢!」
意匠察覺到英希的不自在及不安,輕輕推了她一下,示意她坐下。
「惠理子,來多久了?」他問。
「來了好久了……」說著,她看了看表,「唉呀,我也該走了。」
「ㄟ?」好客的貴子連忙留她,「留下來吃飯吧?」
「不了,我晚上還有事,謝謝貴子伯母的好意。」惠理子優雅起身,向保二郎及貴子彎腰一欠,「打擾了。」
貴子站起,「哪兒的話,有空就來坐坐。」
「嗯,我會的。」她說。
「意匠,」貴子轉頭看著意匠,「送送惠理子吧!」
「喔。」他沒有拒絕,也沒有拒絕的理由。
他跟惠理子是朋友,雖然他們曾有過一段情,甚至有過婚約。但現在,她身邊有了美籍男友,而他則有英希。
他走開前,瞥了英希一眼,給了她一個「我馬上回來」的眼神。
「惠理子,我送你出去。」他說。
「嗯。」惠理子一笑,然後又是一欠,「伯父,伯母,還有……英希,我先告辭了。」
「慢走。」保二郎說。
意匠陪著惠理子走了出去,客廳裡只剩下英希跟保二郎夫婦倆。
「唉呀,」貴子有感而發地說:「這個惠理子真是一點都沒變,還是那麼的落落大方、明媚動人……」
保二郎不表意見,也沒附和她的話,因為……他已注意到英希臉上的表情。
「老公,你說她為什麼突然來拜訪我們呢?」她一臉認真地問。
「什麼突不突然?只是禮貌性的拜會罷了。」保二郎輕描淡寫地,明顯不想在這件事情上打轉。
但,他那遲鈍又少根筋的老婆顯然察覺不到。
「會不會是她對意匠還有舊情?」貴子有點興奮地說。
保二郎虯起眉頭,「啐,你在胡說什麼?」眼尾餘光一瞥,他看見英希愁容滿面。
他真想叫貴子住嘴,但……
「誰說我胡說了?你看我們意匠到現在都沒有新戀情,或許他們還有重新來過的機會……」急切希望唯一的兒子能盡快成家的貴子,掩不住滿臉的喜悅,「惠理子出身良好,知書達禮,而且又漂亮大方,正適合香川家……」
「貴子……」
「當初他們解除婚約,我就一直覺得很可惜,現在……」興奮不已的貴子完全感受不到氣氛的詭異,更無法意會丈夫數度試著阻止她的苦心。
她不是存心,卻無意間傷了與意匠暗中來往的英希。
英希聽得出貴子是如何的喜歡惠理子,又是如何惋惜她跟意匠的分手。她能體諒並瞭解貴子的心情,對一個母親來說,沒有任何事比子女的幸福來得重要。
那麼,惠理子為什麼來呢?難道真是貴子所猜測……她對意匠還有舊情?
如果是的話,她如何爭得過家世背景一流的惠理子?
縱使意匠愛的是她,但對於保二郎及貴子來說,擁有足以與香川家匹配的條件的惠理子,絕對比她強得太多太多了。
她感覺自己的心一直一直地往下沉,她感覺自己像是快要死去般……
她霍地站起,緊緊地捏著手裡的包包。「我……我先回去了。」
「啊?」見狀,貴子十分驚訝,「回去?英希,你不吃飯了?」
「我……我突然想起我還有事情,對……對不起……」她彎腰一欠。
「英希!」保二郎起身喚她,但她卻低著頭,快速地往門口走。
當她走到門口,正好與送完客返回的意匠撞上——